第五十八章 草木亦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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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恒立國以來,有仙門之稱與無仙門之稱天壤之別,
天下仙門大庭瞧不起各旁門,動輒打殺,乃是大恒太祖時清掃國內各支流的曆史遺風,
那份對旁門邪道的敵意並非僅是因旁門術法害人多深,
如今還多出些私欲,生怕散落遺留在大恒各地的勢力有練氣法傳承,蟄伏隱藏,以待時機,群起來攻,
因此仙門對山下江湖旁門向來不待見。
而江湖人修習內功法,頂了天化境,不過相當於練氣一品之境,再進無可進,除非天賦異稟鑽研出內力轉真氣法門,否則唯有化境至死一條路,
仙門中人壟斷練氣法,不傳於江湖,且彼此同氣連枝,如何不令江湖人憤恨?
江湖與仙門、山下與山上的恩怨,衛景不知,
此刻夜幕中,他正盤膝於臥榻,識海人偶與自己吸納天地靈氣,反哺體內穴竅經脈,靜等蓄勢,一舉衝關。
數月光景的蘊養,每日識海小人不間斷拎起‘水桶’汲來靈氣水倒灌入經脈水缸中,以及衛景常成瓢舀進,毫木境所需的積累已徹底圓滿,
再加之木偶絲線操縱法每日修習不輟,絲線自最初數根至十數根、數十根牽扯操縱,自先天一步邁入最易的一品毫木境,是水到渠成之事,
修行一事,越往上走越難,那才要耗費更大苦功。
衛景心神沉浸,十指指端莫名有長兩三寸的雪白絲線躍出,直愣緊繃,
隨即,整個廂房中,無端垂下一條條如雪簾的絲線,
與先前不同,一條條絲線凡人肉眼可見,
當然,亦可不能見,
全憑衛景心意。
一條條雪簾無風自起,彼此搖曳,相互碰撞之間有叮咚聲響起。
衛景氣勢一陣,周身泛起漣漪,那近百條絲線驟然緊繃,一條條接連上廂房中桌椅櫃台、筆筒書卷,
霎那之間,絲線隱去,屋中群魔亂舞,諸物漂浮。
衛景‘輕拿輕放’,手指緩緩落於雙膝之上,屋內諸物亦隨之而下,安穩著地。
一品毫木境,可禦死物,可真氣絲線牽數十裏內諸物,可引木偶以刀招殺敵,而非單純真氣揮刀,亦可化用絲線如蛛絲,非是單純用以控物。
風平浪靜突破的衛景睜開眼,掏出栩栩如生的關羽、王雲兩具木偶。
他雖得晉升,但木偶卻仍停留於毫木境。
木偶之境有先天一說,但若有所複刻的特性著附,便直入毫木境,
關羽木偶跟隨自己最長,所戰鬥頗多,不過以他先天境蘊養更高境的木偶,頗慢,
世間蘊養法有著‘水往低處流’一說,高境界蘊養低境界,如一個七八品境之人蘊養物品,順流而下,興許一年即可達四五品境,
而以低境界蘊養更高境界的物品,逆流而上所耗費氣力自然更大、更難。
木偶境界與木偶師一一相對,
木偶入二品凝玉境,特征表現為皮質軟糯,與人皮無異,而木偶師入凝玉境界,真氣絲線一旦與木偶相連,則硬邦邦的凡偶表皮便軟化,與凝玉木偶無二。
木偶至傀異境,可誕生靈智,無需主人操縱即可隨心而動,木偶師至傀異境,心念相觸,亦可令毫木境木偶有傀異之能。
“不過二爺距離二品凝玉境所差無幾,木偶氣機相比於當初濃鬱了不少。”
衛景眉目一喜,笑道:“突破毫木境,更為直觀之處還是絲線牽連數十裏,借助通靈石,往後行動便果真是人於家中坐,木偶行一城,幕後我最大,殺人不留名了。”
院落中竹音感受到衛景動靜,出聲問道:“衛兄,你突破了?”
衛景開廂房門,北風冷冽,不自覺縮縮身子,披上應景的棉衣,手拎上一壺酒,出門道:“竹音,冷不?”
竹音甩了甩身子,怨道:“不冷,我正入定吐納修行,卻被你吵醒了。”
衛景哈哈一笑,“怪我怪我,今夜我在院中陪你聊天。”
他提了提手中酒壺,“老江那武夫走時剩下的火澆酒,剛好來暖身子。”
說罷,掀開酒壺蓋塞,飲上一口,咂咂嘴回味,“可惜你喝不了。”
竹音不樂意了,“我能喝,我能喝,衛兄你將那酒倒入我根上泥土中,我可嚐嚐。”
衛景將信將疑地望一眼酒壺,走至竹音麵前,酒壺傾斜,老牛撒尿,淅淅瀝瀝出了幾滴,
沒敢多倒。
那酒入土中,迅速陰幹,竹音學著衛景,故作姿態咂咂嘴,一搖晃草葉,“不好喝不好喝。”
衛景一樂,見酒澆下去果真無事,語氣帶著誘拐道:
“酒乃糧精,吃少品不出味來,
俗語有言,飲酒不飲暈,還喝那鱉孫,要不再來點?”
閱曆淺薄的竹音三言兩語被衛景忽悠,“那再給我倒點?”
衛景認真頷首,酒壺傾倒,童子撒尿,潺潺而流。
與竹音倒下後,衛景自飲一大口。
半響後,酒壺空空。
衛景麵不改色,竹音碩長草葉搖搖晃晃,一葉探出,拍拍衛景,猖獗哈哈大笑,“衛景說得不錯,這玩意兒喝多了還還挺不錯。”
兩片葉子探出,如一人抱住衛景兩肩,醉意醺然道:“衛兄啊,樂南這地方確實比鬼山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強太多了,若不是你,我恐怕仍孤苦一樹。”
“衛兄啊,咱們這關係,往後便是一個娘胎滾出來,親兄弟了,但凡有事兒,老子當仁不讓。”
“衛兄”
衛景哈哈一笑,這小子說的話那不都是上次與江武夫飲醉後的言語麽?
倒是學得快、記得清。
衛景聽著耳旁竹音絮絮叨叨,再弄來一壺酒,自飲自酌。
————
奇木玉石閣。
衛景背著一有銀有票的褡褳包裹,跨門而入。
大恒紙幣‘恒幣’早已通行全國,且信譽極佳。
傅伯玉起身來迎,笑道:“衛兄,許久不見。”
衛景應允,“傅兄,貴店那塊玄霜木,標價四千五百兩紋銀,如今我湊得數,還望你如前言,賣於我。”
傅伯玉歎口氣,苦笑道:“那塊頗具靈性的玄霜木,乃是小店鎮店之寶,本是不會出售,
不曾想衛兄果真湊來如此多銀錢。”
“不過我明日便要自樂南離去,便當作與衛兄的離別之物了。”
衛景一拱手,“多謝傅兄。”
“傅兄要離去?”
傅伯玉點點頭,“衛兄,近些時日樂南不太平,並且我在樂南之地已待了不短時日,到了該離去之節了,
家中父母亦多有催促,望我年關前回至家中。”
“衛兄,這段時日也當小心些才是,聽聞城中已有數起當街行凶者,
聽聞那些人行凶殺人後,仍大搖大擺往來城中,官府亦無可奈何。
想來身份煊赫。”
隨即,傅伯玉遞給衛景一張腰牌,“衛兄,我奇木玉石閣在大恒多有分店,我看你乃愛木之人,往後持此腰牌,來我奇木玉石閣買賣,可便宜一成。”
這是在為自家樓閣招徠生意呢。
衛景含笑收下腰牌與木坯,與傅伯玉寒暄幾句後便告辭離去。
傅伯玉身後一直不吭聲的老者道:“公子,要不我跟上去瞧瞧?”
傅伯玉灑然一笑,“不必,咱們是生意人,開門生意往來即可,何必探究人家跟腳?
不過衛兄初時寒酸不已,銀錢不多,之後來閣中數次,銀錢卻屢次增多。
數月之間財富便高達數千兩,想必是位江湖人,近些時日樂南動蕩亦多與此人有關,
畢竟殺人放火金腰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