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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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池頭湊過來問:“什麽毒蕈堿?死者中毒了?”

    “嗯。一種天然的有毒生物堿,存在於多種菇類真菌當中,具有致幻作用。”

    “所以死者是野生菌中毒?”

    “沒那麽簡單。”齊翌說:“雖然部分可食用野生菌如牛肝菌等也含有微涼的毒蕈堿,但因含量太過微少基本無害。你現在帶人查一下死者中午在哪吃的飯,誰跟他一起,都吃的什麽。”

    “好嘞。”老池轉身就走。

    齊翌也跟著起身,去石懷仁辦公室。死者的家屬就在那兒,正在和石懷仁,王支隊交涉。

    齊翌一進門,就看到了椅子上站著個頭發花白,臉色枯黃,眼睛潤濕的老大爺,聽到動靜,老大爺顫顫巍巍的轉過身看他。

    他到嘴邊的話頓時說不出來了。

    老大爺扶著桌子緩緩坐下,手拍了拍膝蓋,顫抖著說道:“我聽刑警說,我兒子不是正常車禍,你能不能告訴我,他是怎麽死的?”

    王支隊點了點頭。

    齊翌遲疑兩秒,還是決定直說:“化驗結果出來了,死者血液及胃內發現毒蕈堿成分,疑似被人投毒。我同事已經前往飯店調查,要確認死者是不是被人投毒,需要解剖屍體。”

    話沒說完,老大爺又開始哭。

    隻不過他的哭跟之前的女人不同,他眼淚糊成一片,卻沒有什麽聲音,隻是不斷的用手抹著眼睛。

    石懷仁打著官腔:“齊翌!你怎麽說話的!大爺年紀大了受不得這些刺激,你就不能委婉點。”

    齊翌懶得搭理他,又往大爺處走了兩步,微微彎腰,手覆在大爺手上,說:“我理解你們的心情,老年喪子已是不幸,再讓他……對你們而言確實殘忍。

    但如果抓不住凶手,讓他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留下全屍又有什麽意義?你們不忍心看他被解剖,就忍心看著凶手逍遙法外嗎?”

    “別說了。”老人打斷齊翌,閉上眼睛,止不住的淚水自眼角滑落,不一會兒便布滿了他滿是溝壑的臉。

    齊翌輕歎口氣,做了退讓:“可以適當減少解剖範圍,到時候穿衣服戴假發,再有入殮師化妝,不會影響遺體遺容。”

    大爺掙紮不已,下不定決心。他老婆挪到他身邊,緊緊抓住他的手,腦袋倚在他脖子上,啜泣著輕聲勸他。

    半晌,他睜開眼睛,霧蒙蒙的眸子盯著齊翌,顫聲道:“警察同誌……拜托你了!”

    “請放心。”齊翌鄭重點頭,並拿出通知書請老人簽字。

    老人很仔細的看著條款,一條一條的看完之後,抬頭問齊翌:“我們可以旁觀嗎?”

    “最好不要,”齊翌說:“如果實在放心不下,可以到監控室看,隔著屏幕刺激會小很多。但不能拍照錄像。”

    老人用力點頭,簽下字自己的名字,隨後看向石懷仁:“警官,麻煩帶我們去監控室。”

    石懷仁扶起他:“老人家這邊走。”

    齊翌收好通知書,回到法醫室拉了名助理,回到解剖實驗室開始驗屍。

    雖然答應了老人適當減少解剖範圍,但胸腹顱三腔還是要剖的,必須得明確死因,確定他是否有器質性精神疾病或者其他方麵的病變、損傷等,隻是為照顧家屬情緒,刀口不必開那麽大,能觀察三腔內構造,完整取出內髒即可。

    知道老人在看著監控,齊翌壓製住了自己的情緒,沒表現出狂熱的一麵,全程麵無表情。

    他的動作很細也很快,刀鋒飛舞,不多時便將胸腹腔打開,確定了沒有重大基礎性疾病後,又將重點放在了胃上。

    死者胃部充盈,食物殘渣消化程度不高,說明死亡時間距離末次進餐後並不久,與他們已知的信息一致。

    “看來死者中午吃的是炒菌和臘肉,配了大量飲料,並且還喝了橙味碳酸飲料。”

    助手問:“能確定吃的是什麽菌麽?”

    “初步判斷是雞樅和見手青。”齊翌翻動著胃內容物,說:“具體我也不是非常清楚。”

    “見手青?”助手忙問:“我知道這種菌,聽說有劇毒,處理不當吃下的話會有置換反應,能看到小精靈什麽的。”

    齊翌點頭:“對,但見手青含有的毒素主要為裸蓋菇素和鵝膏毒素,雖然也含有從死者血液及胃內容物中檢出的毒蕈堿,但量極微,以他吃的菌量不足以引發中毒反應。

    而毒蕈堿主要存在於絲蓋傘屬、杯傘屬、粉褶蕈屬和小菇屬的真菌中,這些菌類各具特征,死者吃下肚的菌類中明顯不含有此類真菌,所以基本可以排除誤食毒菌的可能,大概率是在他吃飯時被投毒了。”

    助手迅速記下這些重要信息,然後問:“所以跟他一起吃午飯的那個所謂兄弟,嫌疑很大咯?”

    “大概吧,不知道老池找到他沒有。”

    說著,他很熟練的掀開了死者的頭蓋骨,彎下腰仔細觀察死者的腦組織,最終下了結論:

    “死者全身器官皆沒有典型的毒蕈堿中毒征象,結合檢驗報告,可以確定死者應是剛剛渡過中毒潛伏期,毒性剛發作致幻時即遭遇車禍,其中毒與車禍身亡之間有直接因果關係,當認定投毒者為故意殺人既遂。”

    助手很有眼力見的說道:“明白,我這就把結論報上去。”

    齊翌點頭,拿起針線縫合屍體。這般沒有太多彎彎繞繞的命案對他來說太小兒科了,簡直就像度假一樣。

    齊翌從解剖室出來,就看到死者老婆又來了。

    她大概剛醒就著急的出院趕來,臉色還很蒼白,陪在公公婆婆旁邊掉眼淚,不過情緒已經穩定了很多。

    齊翌摘掉手套,和助理一起過去:“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方便回答嗎?”

    女人抬起頭,擦了一把臉:“你問。”

    齊翌回憶了陣車禍時間,大約是一點十幾,便問:“大中午的,你們從哪來到哪去?”

    女子很配合的說:“我老公回家接我去醫院做產檢。”

    齊翌點頭,在現場他就知道這事了。

    女子抬手摸著自己肚子,嘴角揚起微笑,但很快又化作滿臉苦澀,淚水又一次從眼角溢出。

    齊翌隻能說一句節哀,又問:“什麽時候出發的?”

    “十二點四十多吧,具體什麽時候不清楚。”

    “你剛剛說,他是回家來接你的?他不在家麽?還是說你倆還沒同居?”

    女子說:“我住在他家的,中午和他爸媽一塊吃的飯。他確實不在家,在外邊跟兄弟聚餐,吃完了才回來接我。”

    “他喝酒了嗎?”

    “沒有吧?”女子說:“我沒聞到酒味,而且他要來接我們娘倆呢,不可能幹這麽不靠譜的事。”

    “他開車的時候表現正常嗎?”

    “正常啊,四平八穩的,但不知道為什麽,開到這段路的時候忽然失控往外邊衝,我嚇壞了,讓他停車他也不聽,最後就撞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