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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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齊難得的略有失態,在些微焦慮當中,熬過了兩天時間。
以他的城府而言,略有失態,些微焦慮,心裏就當真是掀起驚濤駭浪了。
他很快想到自己究竟是哪裏露出破綻,終究是齊翌步步緊逼,更故意利用自己對齊翌性格的了解拋出一場所謂的豪賭,逼他露出了一絲絲破綻。
一次次的試探交鋒,他都表現得太果決了,不像是代言人所作所為,要真是代言人,此時應該盡量虛與委蛇,拖延時間才是。
隻是他仍不明白,就這麽一點點破綻,怎麽就讓齊翌篤定他的身份了,按理這頂多讓齊翌有一絲絲懷疑,至多接下來想方設法查驗他的身份才對。
不過對他而言,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逃出生天的希望,似乎已被徹底斬斷。
但,齊翌同樣不好過,就像烏鴉齊說的,齊翌提出豪賭方式的那一刻,那群領導必然會警覺,齊翌的想法太危險了,而且以他的性格,搞不好真能幹出公開圖案玉石俱焚的事,上頭必須阻止這種可能。
這種情況下,齊翌麵臨的壓力比以往要大得多,絕大部分有想法的領導借機發難,認為齊翌已不適合在繼續保存鈦釘,要求他把東西交出來;王支隊的師父和薑曉渝的父親雖暫時仍信任齊翌,卻也難免帶上了幾分顧慮,要求對齊翌嚴加「看護」。
好在齊翌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局,有所準備,而且老池和薑曉渝仍在身邊,大佬也到底沒變相監禁他,他仍有一定的自由,隻是時刻受到監視,近乎沒了罷了。
老池和薑曉渝擔心他委屈,天天好吃好喝伺候著,搞得他都胖了一兩斤。
……
是日,夜。
烏鴉齊在病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他在心裏暗暗估算時間,以齊翌的計劃,這麽些天過去,大體上應該都策劃的差不多了吧?
不出意外的話,老千會那幫手下該收到假消息了,此刻怕是蠢蠢欲動,準備伺機救他出去,卻不知警方早早張開了一道口子,就等他們往裏衝。
這一下,真要傷筋動骨了,他帶來的骨幹雖不是老千會的全部力量,但連他一塊折在這片大地上,昔年那群被打壓至苟延殘喘之境的對頭,怕頃刻間就要猛烈反撲,而他苦心經營幾十年發展起來的龐大勢力,也將在不久之後徹底傾覆。
遭逢如此劇變,哪怕他平日裏再怎麽泰然淡定,此刻心中也難免翻江倒海,頗不平靜,是以竟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哢嚓……
門開了。
他緩緩回頭,果見齊翌領著老池、薑曉渝走進病房。留守的倆民警見狀起身,準備出去,但和上次一樣,齊翌揮揮手,讓他們留下坐到。
走到床邊,齊翌拉出條凳子坐下,老池和薑曉渝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後。
看著仿佛與前幾天如出一轍的場景,烏鴉齊心神激蕩,恍恍惚間感覺齊翌好像從未離開過,一直坐在那兒。
沉默片刻,還是烏鴉齊率先打破沉寂:「你們今晚準備動手了?」
「你猜?」
烏鴉齊:……
齊翌輕飄飄地揭過這一片,翻開筆記本說:「琢磨了四五天,很多東西該想清楚了吧?你現在配合我,還來得及。」
「嗬嗬,」烏鴉齊自嘲一笑:「還來得及什麽?配合你,爭取個立功表現,我能逃一死不成?」
「那恐怕不行,你罪孽滔天,死刑怎麽都跑不掉的,死緩都別奢望。」齊翌搖頭說:「但……你總得為某些人想想,你苦心經營的勢力,還有那天山洞裏明顯跟你關係匪淺的姑娘,和落到我們手裏的假護士……你總想留點兒遺產給他們吧
?」
烏鴉齊獨眼微眯:「聽起來,你竟有意高抬貴手?」
「不可能。」齊翌搖頭:「我會竭盡全力去剿滅他們,但你配合我們行動,原先計劃自然作罷,你的人說不定能逃出去幾個,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沉默二三秒,烏鴉齊輕哼一聲:「有著把我們的人一網打盡的機會,你又何必放棄?沒猜錯的話,就算我乖乖配合你,你還是要利用我設套把我那幫心腹騙進來抓的吧?」
「就我個人意願而言,確實如此,」齊翌大方點頭承認,跟著又話鋒一轉:「但真正擁有決定權的領導們不這麽想。」
「噢?」
「老千會想「劫囚」,出動的力量絕不會小,硬碰硬之下,雖然我們肯定穩贏,但難免要有犧牲。而且武警醫院這地方,無辜群眾太多了,其中不乏重病瀕死離了呼吸機就要一命嗚呼的老百姓,何況要想做戲做全以瞞過你們的耳目,我們也沒辦法大規模轉移病患。
「這樣一來,雖然有機會畢全功於一役,但風險太大代價太高,很大一部分風險還得由無辜病患、家屬和醫務人員承擔,要不是實在沒轍,我們也不願意走這一步。
「但如果能得到你的配合,那就大有不同,我們不必幹等上門,大可以主動出擊,各個擊破,你們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抗,我們承擔的風險和遭遇的代價都要小不少。而同時,行動難免有疏漏,你手下要足夠機靈提前收到消息,說不定能逃出去幾個。
「這就是我說的機會,也是我和你的交易,你考慮的怎麽樣?」
烏鴉齊再次沉默。
他對警方足夠了解,知道齊翌說的都是事實,對齊翌的提議還真有些心動。
但……
齊翌的鬼點子太多了,可謂劣跡斑斑,他覺得這裏一定有坑。
猶豫良久,烏鴉齊仍沒回答,隻是反問:「把這些東西明明白白的告訴我,不違規?」
「看怎麽算吧,」齊翌不以為意:「我隻是闡述事實,畢竟隊裏還有你養的鬼,我們至今也沒揪出來;而且這麽大規模的拉網式行動,很難十全十美,有一兩處錯漏再正常不過,你的馬仔要足夠精明,自然能抓住破綻,隻是最終能不能逃出去,還得各憑本事。」
烏鴉齊再次沉默。
齊翌合上小本本說:「糾結這麽多天了,還拿不定主意?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不是這麽優柔寡斷的人。」
「哼。」烏鴉齊輕哼一聲:「但同樣的,他們畢竟還有一線機會救我出去,不是嗎?」
「沒機會的,六千名武警官兵枕戈待旦,市局牽頭,特警、刑警、交管、交巡、水警等各總隊、支隊、大隊有整有零嚴正以待,水陸交通完全堵死,甚至連空域都被管控了,且不惜部署防空係統,就算還不夠,周遭還有好幾個旅進入戰備狀態隨時準備搞「軍演」,這麽浩大的陣勢,你讓我們拿什麽輸?」
烏鴉齊人都傻了。
他何德何能,至於讓山江拿出這麽變態的力量針對?別說對付他老千會,這份力量打場局部戰爭都綽綽有餘了,甚至滅掉幾個軍事實力相對較弱的國家都沒問題。
哪怕是在東亞怪物房這種地方,這份力量也得讓很多國家頭疼,甚至聞風喪膽。
結果齊翌還忽然遺憾的歎了口氣:「可惜沒到漲水期,長江水位高度還是不太夠,不然拉一架大驅過來更過癮。」
烏鴉齊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誆我很有意思嗎?對付個我,用得著你們動用這麽強大的力量?」
「用得著啊,總得防止你的人狗急跳牆。」齊翌說到:「而且,我就這麽一說,信不信由你啊,反正你不可能逃出生天,你的人隻要敢來,有一個算一個,誰都別想
跑。嗬,這種年代都還敢用武力搶你的,肯定是你鐵杆心腹吧?他們全被一網打盡,你的老千會就真完了。」
烏鴉齊說不出話。
齊翌的話,他信也不信,警方不可能真出動這麽龐大的力量,那不僅僅是讓人絕望,簡直是大炮大蚊子,全無必要不說,弊病還不少。但要說他們設下了天羅地網,老千會的人來多少吞多少,他也並不懷疑。
在這片土地上,終究沒人能跟主人正麵硬碰硬,何況對方早有準備。
良久,他終於歎息一聲:「你想知道些什麽?關於鈦釘?還是冒牌貨?又或者你我?」
「真假難辨的東西,不妨往後推一推。」齊翌依然平靜,麵對苦苦探尋許久的秘密,也能暫且放下,理智的說:「先告訴我你們的組織結構,各個據點方位,人員安排。」
「太具體的,我記不住。」
「你把你知道的全說出來就好。」齊翌再次翻開筆記本:「先從那個女人開始說起吧,沒記錯的話,她代號雲雀?」
烏鴉齊頗有深意地看了齊翌一眼:「對,而且,她和黃鸝是雙胞胎姐妹,也就是你的妹妹。」
齊翌不為所動:「雲雀不說,黃鸝嘛,根據n鑒定結果,她確實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我爸流落在外的子女,也被你收攏了?」
「那倒沒有,她們隻是試管嬰兒。」
齊翌眯眼:「你居然掌握著我爸的米青子?」
「對,隻要我想,現在就可以再給你搞些弟弟妹妹出來。」
齊翌犯了個白眼,他一個變態都覺得烏鴉齊很變態,就算他爸齊亞武當真藏著大秘密,那也局限於齊亞武本身,頂天波及到他和宋瑞美,留米青子算什麽意思?搞幾個試管嬰兒出來,造幾個齊亞武的子女,能有什麽意義?
等等……
搞試管嬰兒的目的,跟他們培育冒牌貨的原因,會不會吻合?
再等等……
差點被帶偏了,又讓烏鴉齊拖延了時間,說好先放下這些真假難辨的疑點,把這幫人的藏身之地搞清楚再說的……
終究還是太過在意這些謎底。
齊翌一邊暗暗自省,一邊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聲:「別扯那麽遠,說吧,她現在在哪兒?」
「按最壞的預案,如果我被抓了,她會想辦法轉移到芹山深處的於甸峰,我這些年在那裏藏了不少糧食和軍火,她會在那召集人手,伺機救我。」
齊翌當即記下這個地名:「都有誰跟她配合?」
「還有十一個,萬一她出了意外不能過去,剩下的人順序頂位。」
齊翌抬眼看他,這家夥是不是謹慎的有點過頭了?單單一個招集者的位置,就安排了十二人順序頂位?
似是看穿了齊翌的想法,烏鴉齊解釋說:「順序頂位而已,隻要前邊有人能到位,剩下的自然就降格了。而召集來的人手,到一批,安排一批,全部打散,行動前一刻才會集合,所以一旦他們開始行動,我也不清楚他們具體下落。」
「不必試探,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們還沒開始演戲,這幾天是刻意留給你考慮的。」
烏鴉齊暗暗鬆了口氣。
他剛剛也沒撒謊,如果齊翌真的已經開始行動的話,那老千會的骨幹恐怕早已打散到各處了,真就成箭在弦上,再沒退路。
所幸都還來得及。
於是他繼續翻動記憶,把自己知道的各個窩點,各種安排原原本本轉告齊翌。
「時效性方麵,基本上應該沒問題,可能有少許因意外而隨機應變,但大體上變化不會太大,這也是為了方便在正式行動時,能以最高效率集結人手,沒有計劃的話,難
免亂糟糟一團。」
齊翌輕輕點頭。
他的記憶當真出眾,也確實極有條理,分散在各區縣的三十多個據點、九個安全屋,涉及到的三百三十多個中高層骨幹記得清清楚楚,講的明明白白。
但……
「大小鬼呢?所有人都提到了,怎麽唯獨漏了這兩個?」
「他們倆,在冒牌貨當中都是極特殊的存在。」烏鴉齊平靜地說:「他們不僅是冒牌貨,還是我兒子,親生的,跟你略有點不像,所以沒編入老千會分部負責人的到k得序列,而是獨立出來,成大小王,算我的左膀右臂。」
「所以,你現在是想故意瞞下他倆,保住他們?」
烏鴉齊輕輕搖頭:「不是……作為特殊存在,在預案中,如果我被抓了,他們會第一時間離開躲起來,我也不知道他們會躲去哪,也不知他們能不能守住這份基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