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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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偵支隊,法醫室,主任辦公室。
    向來注重整潔的齊翌,此時辦公室裏卻亂成一團,到處都是隨意堆放的檔案,桌子上各式報告堆積如山,一片狼藉。
    王支隊推門而入,看見這一幕,眉心當即擰出個疙瘩:「齊翌,怎麽回事?搞得這麽亂!」
    「昨天剛新調了一批檔案,還沒來得及收拾。放心,我心裏有數,肯定不會遺失案卷和調查報告的。」
    王支隊定定看他一眼,收回目光:「亂成這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去我辦公室吧。」
    「好。」
    齊翌彎腰把檔案盒往兩邊推,騰出一條狹窄的小道,摸到王支隊身邊,跟著他去了他辦公室,坐下。
    「忙活這麽些天,還把曉渝和老池的人脈都調動了,有什麽發現?」
    齊翌輕輕搖頭:「沒有。這個「阿嫲」隱藏的太深,雖然現在足以確定她就是曼溫妙的幕後之人,但她似乎從未直接參與過任何與該團夥有關的活動,僅僅隻把握一個大局,全都交給曼溫妙去統籌調度。
    「所以,即使我們已將曼溫妙相關的勢力連根拔起,卻也找不到有關她的任何蛛絲馬跡,所有調查收束到曼溫妙身上後就戛然而止,再沒進展。」
    王支隊倒茶的手微頓,過了片刻方才繼續:「比老千會當初藏的都深?」
    齊翌:「嗯,隻有一種解釋,她太信任曼溫妙,不論事大事小都全權交給曼溫妙處理,自己從不露麵,才能把自己摘的那麽幹淨。」
    王支隊手一伸,把一杯茶推到齊翌麵前,說:「這很詭異,這幫歹徒大多唯利是圖,表麵上講哥們義氣,其實翻臉比翻書還快,尤其曼溫妙還有過前科,曾經背叛老千會,轉投到這個阿嫲名下。」
    「是啊,」齊翌也說:「不管他有多正當的理由,有過這麽一次「劣跡」,染了汙點,理論上說就再不可能獲得真正意義上的信任了。但偏偏阿嫲還真就完全不露麵,坐視乃至有意推動所有人隻知曼溫妙不知她阿嫲的局麵。」
    「而且從我們目前的調查來看,曼溫妙確實算得上對她忠心耿耿。」王支隊又接過話:「隻有一種可能,阿嫲另有高招,能對曼溫妙形成掣肘,甚至徹底控製住他。」
    齊翌:「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這些天一直在重演與曼溫妙有關的案子,想要找出阿嫲隱藏的後手,可惜還是沒有收獲。曼溫妙再這個非法團體中權威太甚,根本就是他的一言堂,除了極少數高層隱約知道阿嫲存在外,其他大小頭目都以為曼溫妙才是集團魁首。」
    王支隊吐出一個名字:「黃氏秋呢?她清楚知道「阿嫲」的存在,從地位上看,她應該也和曼溫妙平級,而且這個女人身上疑點不少,到現在都還沒完全解決。」
    齊翌還是搖頭:「她確實特殊,地位不低,但自己單幹,光有地位沒有權柄,無法和曼溫妙抗衡,關於阿嫲也僅僅隻是知道有這個人而已,綜合判斷,她不太可能是阿嫲留下製衡曼溫妙的後手。」
    王支隊沉吟不語。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收獲。」齊翌卻話鋒一轉,翻開筆記本說:「我重演了經曆過的「靈異事件」的脈絡,發現一個特點。」
    「噢?」
    「除了極少數幾次之外,剩下的那些所謂靈異事件,都脫不開各種動物與汙穢物,比如烏鴉、蜘蛛、蜈蚣、毒蛇、蝙蝠、糞便、腐肉等等。而我再次仔細對比過這些鑒定報告,尤其是糞便、屍體和羽毛上的微量元素後,基本確定這些動物都來自於同一片棲息地——芹山。」
    王支隊挑眉:「發現曼溫妙屍體那裏?」
    「嗯。」
    「那城南爛尾樓的烏鴉巢穴,和你老家那棟爛尾樓裏的蝙蝠?」
    齊翌給出猜測:「應該隻是故布疑陣,又或者隻是「預備役」。」
    「怎麽說?」
    「城南那片爛尾樓,和老千會發生衝突並被擊殺的烏鴉,其羽毛及體內糞便中,幾種重要的標誌性元素——如鐵鋅鈣鎂鋁銅磷矽等,各種成分所占比重和我們以往遭遇過的烏鴉都基本一致,誤差在允許範圍內。
    而留在爛尾樓裏的那些烏鴉,糞便和羽毛中的鐵、磷、銅三種元素含量較低,鋁和鈣占的比重則偏高,很明顯跟襲擊老千會,以及我們遭遇過的烏鴉不是同一批,後續調查和試驗也證明了,那幫烏鴉還沒被完全訓化。」
    略一頓,齊翌又從手機裏翻出一張照片,展現給王支隊看:「這是我搜到得芹山的地質報告,芹山深處富藏鐵礦,有銅礦伴生,土質及水源中鐵銅磷鎂鋅的含量相對較高,跟我們收羅到得蟲鳥蛇鼠體內微量元素含量能對應上。」
    王支隊:「這麽說,基本能確定他們培育及馴化這些蟲蛇鳥獸的地方時在芹山了?」
    「那裏至少有一個他們的重要基地,而且當時我躲在汙泥裏,偷聽到烏鴉齊他們的談話,也基本能印證這點。」
    王支隊斟酌著說:「其實截至目前,我們都沒放棄對芹山的搜查,但並沒有收獲。芹山太大,他們鐵了心要藏,我們很難找到。」
    齊翌:「所以當務之急是縮小排查範圍。我想再去一趟原始森林,親自采集環境樣本,找出烏鴉真正的棲息地。」
    王支隊沉吟片刻,同意:「可以,我安排一隊特警跟你……」
    「不,為免打草驚蛇,我一個人去,老池都不帶。」
    「你開什麽玩笑?」王支隊眼睛一瞪,斷然拒絕:「這和羊入虎口有什麽區別?芹山那麽大,又是敵暗我明,你一個人進去被人活吞了都冒不出半點泡!」
    齊翌:「當然不是我自己,老池他們隱於暗中。」
    「不行!」王支隊還是拒絕:「躲在暗中也有照料不及的時候,你忘了自己手是怎麽被砍得嗎?不過耽誤了半分多鍾,你就差點成了殘廢!」
    「你聽我說完,」齊翌隻得細細解釋:「這次的目的並不是釣魚,恰恰相反,是為了安全,為了讓他們投鼠忌器。」
    王支隊略有些錯愕:「噢?」
    齊翌平靜地說:「孤身做餌誘敵上鉤的套路玩好幾次了,他們肯定不會上鉤,相反,看到隻有我一個人,隻會料定我們又在搞陰謀詭計。
    「這時,再讓老池他們跟上並分散開,四分半遮半露,三分小心隱匿,最後三分全力潛伏,讓他們知道有全套,但摸不清我們到底安排了多少人手,他們就反而不敢貿然動手了。
    「現在還沒到決戰的時候,我不想節外生枝,自然無意冒險把他們騙出來殺,也不願和他們打遊擊,彼此反複拉扯煩不勝煩,不如逼他們不敢輕易露頭,安安靜靜地給我在窩點裏趴著,等我順利鎖定那群鳥獸蟲蛇的棲息地再說。」
    王支隊明顯有些意動:「確定不跟他們直接衝突?」
    「除非他們這都要咬鉤,自己跳出來。」齊翌平靜地說:「那就得看上頭肯調多大的力量潛伏在我左右了。」
    沉吟片刻後,王支隊以不容置疑地語氣說:「池宇賢必須跟你貼身待著,還得再加個張忠紹,其他人可以按你的吩咐藏匿四周。」
    齊翌想了想,點頭同意。
    他沒問為什麽是張忠紹不是薑曉渝,小姑娘家家,不好跟他們風餐露宿,她身份特殊,也不該跟他冒這麽大的風險。
    工廠腰斬案齊翌拉著薑曉渝深入歹徒窩點腹心,薑清明事後居然沒有追究,已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再玩一次的話,別說齊翌,就是王支隊都得被拔掉
    一層皮。
    王支隊見他幹脆,也鬆了口氣,起聲說:「先老實待著,等我給上級匯報一下,安排好了再說……檔案好好收拾一下,別亂丟,研究完了趕緊換回去,搞不見一份小心吃處分。」
    「放心吧。」
    三天後,芹山深處,齊翌摸到了當初遭遇烏鴉齊那個洞穴,不過這次,他站在了山腳下的出入口。
    老池:「你當初就是在這發現烏鴉齊的?」
    齊翌嗯一聲,摸出當時發現的幾張紙條,交給老池和張忠紹:「你們看看這個。」
    「已經通知到劉東林,他正在做準備,等時機成熟就安排。另外,汪醫生最近有些不太老實,和他們勾勾搭搭,眉來眼去,我已警告過他。徐英平按計劃去了渡口,一切妥當,請放心。」
    「劉東林已準備妥當,隨時可以行動。還有,章晚瀶想見您。」
    交換著看過這兩張沒頭沒尾的紙條,老池和張忠紹也是滿臉懵逼。
    張忠紹:「劉東林是誰?準備什麽?什麽行動?汪醫生又是什麽情況?和誰勾勾搭搭?徐英平又是幹啥的?渡口?哪個渡口?想偷渡嗎?」
    老池的關注點則截然不同:「這個字念啥?章晚什麽?」
    齊翌沉默。
    兩人的問題,他也一個都答不上來。
    說起來有點尷尬,他回頭也忘了搜那個字怎麽念,秉著有邊讀邊的常識再去看,結果發現更讀不出口了……
    兩三秒後,他轉移話題:「烏鴉齊當時似乎是第一次進這個山洞,而且抓獲的老千會嫌疑人名單裏也沒這幾個人,他們應該不是老千會的成員,可能跟曼溫妙是一夥,這樣的話,說明這山洞也是他們的窩點之一。」
    張忠紹:「那我們進去看看?」
    「嗯,我們現在掌握的線索太少,無法判斷這些紙條上的信息意味著什麽,進去後仔細搜搜看,說不定還能有所發現。」
    張忠紹:「可這些天我們的人都已經徹底搜過這兒了啊。」
    「還有個地方,可能會有錯漏。」
    「哪裏?」張忠紹下意識地問,但他反應很快,不等齊翌回答就吐出答案:「泥沼池?」
    「對。其他地方也都看看,反正不趕時間,不妨一個山洞一個山洞搜過去,搜完了再說。
    「也成吧。」
    老池:「所以那個字讀什麽?」
    齊翌:「水臣撇橫品。」
    老池:???
    齊翌不再搭理他,當先鑽進洞穴。
    「裏邊可能有埋伏,我們不要分散。」
    「好。」
    齊翌又把勘察箱遞給張忠紹:「麻煩你,每隔百米左右收集一點土塊,分開放好,做上標記。」
    「好。」
    於是三人緩緩穿行於一個個穴室之間,很快就來到齊翌之前發現紙條的洞穴,這次他更仔細搜尋了一圈,卻再沒別的發現。
    花了好幾個小時,把這一片環環相扣的洞穴全都逛了遍,三人才來到之前齊翌藏身的泥沼池邊。
    泥沼仍散發著陣陣腥臭,不算特別濃烈,比化糞池好得多,但氣味更加複雜,層次分明,反倒更令人作嘔。
    想到齊翌曾在裏邊一趴就是一個多小時,張忠紹和老池對視一眼,都說不出話。
    他倆當偵察兵的時候,練狙擊的時候,倒也做過惡劣環境的相關訓練,也執行過類似任務,在尿泡上睡過覺,泥潭中打過滾,但還真沒窩過這麽惡心的泥沼池。
    這跟化糞池也沒差了,不僅條件惡劣令人作嘔,還有毒。
    老池想的更多些,他想起齊翌當時渾身起了一大片細密小
    痘的樣子,好在處理及時,痘痘沒混成一片形成水泡,否則他難免毀容,不亞於被大火灼燒一遍。
    半晌,老池才壓下沉重的思緒,沙啞著問:「來這裏找什麽?」
    「你們不覺得這是個天然的垃圾池嗎?」齊翌反問他:「如果是我,有見不得光的東西一定會在點燃後丟進這裏,再拿根棍子用力翻一翻,把灰燼藏進淤泥裏邊,被毀的信息就再也見不到天日了。」
    張忠紹不明就裏:「既然徹底毀了,我們又怎麽可能翻出來?」
    「印證一個猜測,」齊翌從勘察箱裏拿出網兜,一邊組裝,一邊解釋:「東西上承載的原始信息卻是毀了,但灰燼本身還能找到。」
    「找到了也沒意義啊。」
    「有,如果找到了,就說明確實有人在這兒處理過東西,那麽這個洞穴本身,意義就不一樣了,連帶著我們手裏的紙條,可能也不完全是煙霧彈。」齊翌塞個網兜給他:「閑話少說,幹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