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諾頓館。”路明非拍著老唐的肩膀，“我現在就住在這。”

    “？”老唐看著諾頓館那誇張的大門，下巴都合不攏了。

    “愣著幹啥？走著。”路明非摸出門禁卡，打開了諾頓館花園的正門。

    “媽誒！”和路明非初次看見諾頓館的淡定不同，老唐的反應比芬格爾還接地氣得多。這也怪不得他沒眼力見，奈何諾頓館太過豪華，這種建築簡直堪稱府邸中的皇帝。

    在路明非的帶路下，老唐嘖嘖出聲，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巨大的漂亮玻璃窗，以及莊嚴的哥特式屋頂。諾頓館的裝修不是精細而是恢弘，就連門口避雨的走道，都有著無數卷拱支撐，每一道拱下都是雕琢精良的天使，擺著微笑或沉思等各種各樣的表情。

    正門口的雕像則更加離譜，那是以石灰岩雕成的巨型雕塑。六翼的天使手持烈火之劍，莊嚴地矗立在底座之上，每一處細節都栩栩如生，光是那兩尊雕像就有送去拍賣場的價值。

    “太牛逼了。”老唐的反應很接地氣，他從褲袋裏摸出手機來，哢嚓哢嚓地拍照。“我這輩子都沒想過，我居然能在這種屋子裏落腳，古代皇帝的皇宮也就這樣了吧？”

    “總之接納兩三百人開個party肯定是夠的。”路明非雙手枕在腦後，隨口說。

    “老唐！”芬格爾很臭屁地撲了上來，兩個好哥們像熊大熊二一樣抱在一起。

    老唐沒帶什麽行李，但路明非豪爽地表示沒什麽問題。他現在握著十萬額度的信用卡，日常生活的問題都能用錢解決。

    於是老唐也沒推辭，直接在芬格爾隔壁的客房住了下來。在諾瑪這個超強保姆的照顧下，三人連出門吃飯的功夫都省了。除了路明非還要上課，老唐和芬格爾直接變成了頂級宅男組合。兩人除了打遊戲就是看電影，儼然將擺爛之道實踐到了極致。

    見老唐和芬格爾打得火熱，路明非沒再囉嗦，轉身走到諾頓館寬敞的陽台。

    自從他再度施展蒙葛特的分身力量後，這位賜福君王就一直醒著。

    “一起玩樂，一起歡笑，連睡覺都要睡在一塊。”蒙葛特蒼老的聲音說道，“這就是你們人類所說的‘朋友’麽？”

    “算是吧。”路明非坐在戶外沙發上，合上胸前的風衣扣子。黃葉飄飛，伊利諾伊州的秋季已至，下午的風微微有些冷了。他不怕冷，但他還保持著以前在地球的習慣。

    身後傳來芬格爾的哄笑聲，不知道這家夥是不是又在嘲諷老唐。

    “明明是縱情享樂，浪費光陰的行為。”蒙葛特的殘魂喃喃道，“可不知為何竟有點羨慕啊。”

    路明非微微一怔，竟不知該怎麽寬慰這位曾經的君王。

    他知道蒙葛特的往事。蒙葛特雖是賜福君王，但那是艾爾登法環破碎以後的事了。“賜福王”是個偉大的尊稱，然而，蒙葛特出生時卻醜陋畸形，被視作身遭詛咒的惡兆。

    連他的父王荷萊·露都認為，這是玷汙了尊貴的王室血統。按交界地律法，蒙葛特甚至該被切去犄角，丟置野外自生自滅。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也許是因為母親的慈愛，又或是因為王子的身份，蒙葛特和他的畸形弟弟沒有被殺死，而是被扔進地底，兄弟倆被囚具封印在惡臭的下水道中。

    “您是在想過去的事？”路明非歎了口氣。現在暫時沒有要緊的事，他倒是很樂意和這位賜福君王聊一聊。

    “算是吧。”蒙葛特的聲音很慢，“畢竟在那裏被囚禁了很多年太久了，久到我都數不清年份那裏沒有幹淨的水，隻有無數腐屍，蒼蠅，老鼠和寄生蟲。”

    路明非不說話了。他去過王城的下水道，那裏豈止是腐屍和寄生蟲這麽簡單，那裏有著太多的恐怖和畸形，就連恐怖片愛好者，去了那裏都會尖叫著想要逃離。

    那時路明非隻呆了一晚上，年輕的路明非就幾乎心智崩潰。然而，蒙葛特一直被鎖在那裏，生活了不知多少年。

    他幾乎不敢想象，蒙葛特是怎麽活下來的，為了生存，這位二王子或許早已沒了人的尊嚴。

    “那些年您辛苦了。”路明非歎息。

    真是太諷刺了，當大王子率軍征戰，威風八麵的時候，二王子卻在下水道的屍臭中苟活，連一口幹淨的水都喝不到。

    “沒什麽”蒙葛特的聲音有些小了，“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艾爾登法環破碎，整個交界地都亂成一團。父王被放逐，母親喪失神智，我的兄長也失去性命。昔日繁華的王城，竟連一位主事者都找不出來，像是肥肉一樣待人宰割。”

    “但最後站出來的人是您。”路明非輕聲說。

    “能站出來的隻有我了。”蒙葛特搖頭，“事情就是這麽諷刺，當王城麵臨災禍的時候，那些高貴的半神竟沒有一個站出來捍衛黃金樹！我從下水道裏爬出來，站在城牆頂端怒吼。王室的血脈沒有死絕，王室還剩我一個！我就是王城最後的鐵壁，想攻下王城就得踏過我的屍體！”

    最後他的聲音竟有些猙獰，縱然隻剩部分殘魂，這位賜福君王依舊發出鐵一般的怒吼。

    但他的憤怒隻能維持一瞬，幾秒後，蒙葛特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但我不是英雄，我是個笑話。我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進攻，直到最後攻進來的是你。”

    “很抱歉。”路明非說，“那時我們立場不同。”

    蒙葛特的聲音沉寂下去，沉寂了許久之後，他才開口說“不用抱歉。最後成為艾爾登之王的是你。所以你是英雄，我才是被野心蒙蔽的笑話。”

    不一切都是您母親的手筆路明非心中默念。

    他沒把這個殘酷的真相告訴蒙葛特。如果蒙葛特知道，一切的動亂與犧牲都源自他的母親，這對他未免太不公平。

    他已經為深愛的黃金樹付出了一切，交界地的曆史，也必然銘刻著他“末代之王”的尊名。

    他倒是很樂意用菈妮的喚魂法陣複活蒙葛特，然而，菈妮和蒙葛特之間的分歧並非一日之寒。如果蒙葛特真的活了過來，他一定不會原諒菈妮對黃金樹的背叛。

    真是傷腦筋啊路明非在秋風裏站起身來，心裏裝滿了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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