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吳家。

    吳世林心情分外愉悅，這段時間吳家的莊子早擺好了一架架腳踏紡車，采買的下人們都在起早貪黑地織布。

    而這新紡車的效率完全沒辜負他們的期待，等這些下人做熟練了以後，效率甚至不止四倍。

    這可以說是他們吳家這幾年來做過最劃算的一筆生意了。等吳家積攢了足夠的布，過段時間就可以放出去用低廉的價格衝擊市場，打得其他競爭商家措手不及。

    雲娘，她雖然去得早。但還是為他留下了一個好女兒。

    若是舒兒能夠再拿到白砂糖的方子，到時候他就和夫人商議一下，將舒兒記在她名下，讓她成為嫡女，這樣她日後也更容易嫁入好人家。如此才算沒辜負舒兒對他的孝悌之心，全了這場父女情分。

    他正高興著，卻收到了掌櫃吳貴求見的消息。

    吳貴也算是他的心腹，所以他才會將他派去廣寧縣，協助舒兒。他現在這般匆忙過來，甚至還不及提前發消息，肯定是廣寧縣那邊出了大事。

    大事……

    想到某個可能，吳世林心髒怦怦直跳，臉因為激動而漲紅了，難道是舒兒拿到了白砂糖的方子？

    “快讓他過來書房找我。”

    說著吳世林便去書房裏等著吳貴。

    不多時，吳貴便出現在他麵前，他顯然日夜兼程趕路，眼睛都熬出了血絲，眼下是一圈青色，他一臉倉皇恐懼。

    吳貴這反應，吳世林怎麽都沒法昧著良心告訴自己他是過來道喜的。

    他沉下臉，“廣寧縣出什麽大事了？”

    吳貴眼淚掉了下來，“老爺，不好，三錠腳踏紡車，泄露出去了！”

    吳世林一個踉蹌，惡狠狠地瞪著吳貴，“胡說八道些什麽？圖紙在我手中，怎麽可能會泄露？”

    那些木匠的賣身契都是他親自收的，他們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間，根本不敢背叛他。

    吳貴伏地跪拜，磕了好幾個頭，“這事是真的。我花了十兩銀子從別人手中買了一架腳踏紡車，就放在馬車上。”

    吳世林馬上讓人將那紡車抬了過來。他認真看，發現這紡車的確和他手中的大體樣式是一樣的，隻是他買的腳踏紡車擁有更多的零件，看起來要更繁複。

    難不成是有木匠背叛了吳家，偷偷繪製將圖紙送出去？

    他剛這樣想，就聽到吳貴繼續說道“這紡車和咱們的紡車效率差不離多少。”

    吳世林驚愕，“你說什麽？不可能！我們的圖紙明明更複雜。”即使是手藝再好的木匠，兩天都做不完一架。

    吳貴頭垂得更低，“小的不敢欺騙老爺。”他一開始不敢置信，特地找了擅長的紡工過來。

    一樣的效率……而這紡車卻看起來更簡潔，那豈不是說明了這簡潔版的紡車要更好嗎？

    “丁、鐵、牛！”

    他的聲音流露出刻骨的恨意，恨不得將對方抓到他麵前，把他碎屍萬段。一定是丁鐵牛賣給他們之前，擺了他們家一道。

    “是誰賣的紡車？把他找出來，無論如何，不能讓對方再繼續做這個了。”

    吳貴搖頭，“來不及了。那個木匠已經賣了五百架出去。隻怕連他都記不得賣給哪些人家了。”

    五百架？這意味著對方從好幾個月以前就開始做這個了。

    吳世林臉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血液從腳底板衝上了頭腦，腦袋像是灌入了泥土一樣，連思考都變得艱難。

    他想要抬起手，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手動彈不得了。不，不僅是手，半邊身子已經麻痹了。

    “快——”快叫大夫啊。

    他想要求助，後麵的話卻化作了含糊的嗬嗬聲響。

    他的身體出問題了？

    吳世林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布滿了驚恐。

    可惜吳貴因為恐懼被問責，一直低著頭，等著吳世林後續的吩咐，沒第一時間發現不對勁。隻是他等了好一會兒，卻沒等到吳世林的聲音。

    砰的一聲，有什麽東西栽倒在地上。

    吳貴猛地抬起頭，看到吳世林的身子倒在地上，半邊嘴已經歪了，口水不受控製流了出來，他眼珠子轉動著不停，像是在求助。

    吳貴手腳冰涼，甚至站不起來。他手腳並用地爬向大門的方向，用力推開，嚷道“來人！快來人啊！老爺不好了！”

    ……

    吳世林先前被氣了幾回，身體本來就不行了，如今收到吳貴這消息，在大受刺激的情況下，當即把自己給氣得中風了。

    吳修平第一時間找來了州府最好的幾個大夫。

    大夫們給吳世林針灸，但也於事無補。吳世林仍然是歪著嘴流口水的形象，他身體已經麻痹，全身唯一能動的地方可能就是眼珠子。

    吳修平也從吳貴嘴裏得知了廣寧縣腳踏紡車擴散開來的消息，那一刻，他險些都要步上自己父親的覆轍。如果不是大夫及時針灸，加上吳修平還年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原本意氣風發的吳修平在醒來以後，一下子都老了許多歲，背看起來都佝僂了起來。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他爹會受刺激到中風。

    他也恨得差點嘔血。

    他們吳家花了這麽多時間和精力布局，用金錢開道，為的便是讓吳家重新崛起，成為大夏第一布莊。

    如今腳踏紡車泄露，他們以前的謀劃不僅落空，還成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還打什麽價格戰？遲早這腳踏紡車會傳到州府這邊，他們的競爭對手將會輕鬆獲得圖紙。一想到這段時日白白砸出去的錢，吳修平都快暈厥過去了。這對本就搖搖欲墜的吳家，可以說是雪上加霜了。

    “查，必須把這事給我查清楚！”吳修平恨恨說道。

    “重點給我查一下四小姐吳舒那邊，看看她那裏是什麽情況。”

    不同於吳世林一樣對吳舒帶著點女兒的濾鏡，吳修平從頭到尾都不曾將吳舒看做自己的妹妹，隻將她作為一枚好使的工具。因此在圖紙泄露後，他第一個懷疑的便是吳舒。

    吳舒以前太乖巧太配合了。雲娘生的女兒，不可能脾性和她一點都不像。

    最好是別讓他知道這事同吳舒有關，不然他定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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