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嫡係俱是一愣，祿盛也沒反應過來。

    “清楚沒？”祿無生皺眉，淩然之氣撲麵而來，祿老爺子的威風不減。

    “是！兒子記住了！”祿盛馬上答。

    祿老爺子這才鬆緩了眉眼。

    他知道他的神明能力強大無所不能，但還是想盡全力幫助她。

    行將就木的祿無生此刻爆發出莫大的能量，他顫抖著伸出手支撐自己起來，驚得眾人紛紛上前攙扶，祿無生一一避開拒絕。

    然後，他在一眾人的驚詫目光中下了床，又在乍起的驚呼聲裏跪倒在少女輪椅前。

    這讓他耗費了大量精力，但他恍若未覺。

    他將蒼老的右手抬起放在左胸口前，行了一個眾人看不懂的禮。

    明祈坐在輪椅上，麵容溫柔，白裙如雪，氣質恍若天人。

    她看向謝無生的目光深邃而包容，蘊著看不懂的深意。

    祿無生帶著笑意，嗓音沙啞，低低說道“無生，無悔。”

    然後他慢慢俯身，直至蒼白頭顱輕抵少女輪椅的腳踏板。

    右手自胸前滑落，輕垂地麵。

    自始至終，祿無生沒有觸摸少女一下。

    房間內爆發雷鳴般的哭聲。

    ——

    “大人，祿無生死了。”

    古樸大氣的書房內，魏和同一身唐裝，神情恭敬的看向對麵。

    “哦?”

    對麵男人本在低頭看著棋局，修長的手裏虛攏著幾枚黑色棋子，聞聲抬頭。

    他穿著一身雲紋錦白袍，腰間別著一枚玉牌。眉下是透亮深邃的一雙眸，身子頎長，唇紅齒白，美如冠玉，氣質更是風華絕代。

    男人慢條斯理的放下手中黑子，突然低低一笑，“嗬嗬……”

    接著笑聲越來越大，他聲線清朗，一邊笑一邊說∶“哈哈哈哈哈哈哈死得好啊……死得太好了哈哈哈哈……這家夥，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男人笑得仰頭又俯首，身子跟著不停顫動，激動異常。

    “老不死的，活那麽久，早該沒了。”

    笑了好一會兒，男人才停住，冷不丁罵了句。

    魏和同坐在原地敬畏的垂著頭，對男人的各種反應視若無睹。

    等他發泄完了，魏和同才問∶“大人……是否需要前往悼念?”

    祿家在帝都的地位可不一般。

    這回祿家老爺子撐不住了，對圈內也造成了莫大的震動。

    各家都蠢蠢欲動，不安分起來。

    “去什麽?”男人已經恢複了平靜，仿佛剛剛笑得瘋癲發狂的不是他。

    他整了整衣領，修長手指搭在領口上有種說不出的貴氣風流。

    “悼念?”男人聲線清朗平和，像初秋的微風。

    他緩緩說∶“我過去那可就是挖墳了。”

    “……”

    他從棋罐內拿出一捧黑子，灑在棋盤之上。

    棋盤上布的完好棋局瞬間被打亂，棋盤下線條延展，黑白子交錯疊起，混亂一片。

    “再說，”男人又從棋盤上隨手抓了一把，黑白混合放在手中顛弄∶“就算我過去不挖墳，隻怕他爬也要爬出來把我帶走。”

    “別以為我不知道，”男人露出溫和笑意∶“這個老不死，平生最恨不能殺我。”

    ——

    祿無生的死在帝都內造成了莫大的轟動。

    私下暗潮湧動，明麵平靜無波。

    祿家這幾天忙著為老爺子入殮喪葬。

    按照舊俗，祿家老宅四處掛滿了白幡，來來往往的人皆披白布，氣氛凝重肅靜。

    “哥，在想什麽?”

    又一次看到祿原楓坐在石桌處發呆，祿辭月上前關切問道。

    “啊……沒事。”

    祿原楓怔怔的搖頭。

    祿辭月低下頭去看他拿著的手機，“誒……這不是那天那個女孩嗎。”

    祿原楓也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搜出了她的照片。

    “她是……娛樂圈明星?”祿辭月順手過來翻著底下人的評論，有些訝異的問∶“哥，一個劇組的?你們認識呀？”

    “嗯。”祿原楓應了聲。

    “那你知不知道她和爺爺到底……誒?”

    祿原楓倏地收起手機起身，搖頭∶“這事，以後不要再提了。”

    他眺望遠方的碧空如洗∶“一定要保密。”

    祿辭月有些迷糊∶“為……為什麽啊?”

    “為了保護她。”祿盛從後麵走出來。

    “爸?”

    祿盛在石桌前坐下，看這個沒什麽心思的單純女兒，耐心解釋∶“你爺爺死前特意交代，祿家須傾舉族之力滿足那位小姐……這樣的許諾，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會怎樣?”

    祿辭月張了張嘴。

    祿家在帝都權勢地位可不小，她就算再天真都知道，讓外人知道出了這麽個外人，肯定會齊齊盯上她，糾纏不休。

    尤其是，她的身份似乎不太高，隻是塔北一個小家族的女兒。

    祿辭月連連點頭∶“我知道了!”

    想到什麽，又說∶“那天在場的其他人……”

    祿盛一臉早有預料，說∶“那天的事真正看見全程的人不多，就算知道也都是心腹。我提點過了，不用擔心泄露出去。”

    祿辭月放下心來。

    “辭月，我過來的時候看見你大哥在謄寫經幡，你去搭把手幫幫忙吧。”祿盛說。

    “好。”

    祿辭月聽話的離開了。

    祿盛這才看向祿原楓∶“丟魂了?”

    “沒有，父親。”祿原楓斂神坐下來∶“隻是太意外了。”

    他實在想不通，明祈和爺爺……到底是怎麽回事。

    還有爺爺死前的反應。

    太不正常了，

    祿原楓敏銳的從祿無生的肢體語言中讀到一些奇異的東西。

    虔誠、忠誠、炙熱……像某種狂熱的信仰。

    可這些東西存在於一向冷靜強勢的老爺子身上，那就太違和了。

    這不屬於他作為祿家老爺子時該有的情緒。

    還有明祈，太讓他意外了。

    她和爺爺是怎麽認識的?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見過她?爺爺看見她為什麽那麽激動?還有，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是祿無生的孫子了……

    有太多的疑點解釋不清，祿原楓思緒混亂得不行。

    沒有人能懂，當他看見半個月沒見的明祈突然出現在祿宅，他有多震驚疑惑。

    也沒有人能懂，當他在場目睹全程時他有多失措茫然。

    這兩個人分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啊……

    祿盛一拍祿原楓的肩膀，打斷他的思緒。

    “別想了，記住你爺爺的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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