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一個小人,一個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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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陽並不強烈,懸在天際泛著光。

    少女坐在輪椅上,逆光居高臨下俯視著地上的他。

    她唇角一掀∶“叫什麽?”

    又一聲反問,語氣不強硬。

    “嘶——”

    駿馬再次長鳴,從鼻子中呼出長長的氣息,垂下馬首冷冷盯著地上的人。

    有那麽一刻,秋子傑居然從這個畜牲眼中看到了“威脅”的意味。

    秋子傑不敢置信。

    他已經被嚇得麵部表情失控,臉皮劇烈抖動,聲音也在抖∶“秋…秋……子傑。”

    那音腔,再多說一個字就要哭出來了。

    這慫蛋,哪有方才高高在上的模樣。

    駿馬似乎滿意他的態度,沒再抬起馬蹄威脅他。

    它放鬆下緊繃的身形,離開秋子傑身邊,原地踢踏了幾步,然後緩緩靠近明祈輪椅。

    駿馬前蹄盡屈,高大的馬身完全俯了下去。

    它全身皮毛銀白,唯有馬首上一簇鬃毛顏色偏深、漸濃。

    銀白線條在陽光下流暢、充滿矯捷的美感和力量感,仿佛遠古戰爭中最一往無前的衝鋒戰士。

    然而現在,戰士俯下身,屏息垂首,乖巧安靜的將頭顱湊近少女身前。

    明祈感應到它的討好,伸手摸了摸它馬首的鬃毛。

    她一邊安撫駿馬,眼波流轉∶“秋?”

    秋子傑忙不迭點頭,再沒了半點剛剛的囂張氣焰。

    而在後麵目睹了全程的程鴻運方宇宋南飛等人,還有秋子傑帶來的那些人,此刻齊齊目瞪口呆。

    這是多麽夢幻又玄乎的一幕。

    冬陽下無力羸弱的輪椅少女,和剛剛還暴起傷人此刻卻乖順安靜的高大駿馬。

    巨大的體型反差和強烈的地位反轉,所有人都感到極度不可思議甚至荒謬夢幻。

    方宇扯著程鴻運的袖子結結巴巴∶“那個……我、我……這是不是夢?”

    “不是。”

    程鴻運冷酷的打斷他。

    方宇一臉玄幻∶“難道煜哥姐姐的魅力之強已經到了跨越物種的地步?”

    “……”

    這邊張口結舌,那邊安適自若。

    明祈微微一偏頭,看著秋子傑勾唇∶“你是秋家的人?”

    她帶笑的時候表情總是溫柔又驚豔。

    即使是剛從絕境中活過來的秋子傑都不免被晃了下眼,繼而瘋狂點頭∶“對!對對……秋家、秋汀是我爸!”

    明祈瞧了眼他現在涕泗橫流的模樣,一邊撫摸著手下乖順的銀馬,一邊向前方看去。

    在那裏,幾個人匆匆趕來。

    其中某個人身穿塔北警服,胸前塔北警徽上的銀柳在日光下熠熠閃爍。

    明祈眯著眼看了會兒,語氣閑適從容∶“一個小人、一個軟蛋,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恰逢幾人趕到,猝不及防聽到這麽一聲點評。

    程鴻鈞眉峰一跳,向旁邊看去。

    穿著警服的塔北執法官秋汀此刻臉已經蒼白得像紙了。

    秋子傑迷茫無知。

    秋汀上前∶“明小姐,你好。”

    他臉上強撐起笑,還能客氣的和明祈打招呼。

    程鴻鈞心下一嘖,這臉皮,這心理承受能力……隻怕塔北都找不出第二個。

    他識趣的退到一邊,看到宋南飛摟著明雅,又是頭痛,想說什麽,那邊動靜卻暫時打斷了他。

    明祈坐在輪椅上撫摸著駿馬頭顱,目光在秋汀身上梭巡,最後定格在他胸前警徽上。

    “秋長官,好久不見。”

    他們第一次見麵還是在塔北警局裏。

    那會兒秋汀隻看到封槿對她態度不同尋常,還在暗地揣測這人是誰。

    不到兩個多月之後,明祈的名聲已經悄無聲息響徹整個塔北上層。

    雖然私下早有準備,可是再麵對明祈那雙墨瞳,被她的目光盯著,秋汀還是忍不住戰栗心虛。

    胸前那枚警徽也灼熱起來,透過衣服燒進胸腔,灼燒五髒肺腑,讓他疼痛難忍,有種當場將它撕下來的衝動。

    一個小人……沒錯,他就是小人。

    可此刻內心再洶湧,心緒再難平,他也不能表現出來。

    秋汀必須維護秋家的尊嚴。

    於是他說∶“明小姐,這幾個孩子打打鬧鬧出了點糾葛也是正常。可你這下手未免太重了吧?子傑是我秋家的孩子,可沒人敢把他欺負成這樣。”

    說著,他恨恨地瞪了眼地上不成器的兒子。

    都說了不要去招惹明家人,居然還湊上去找打。天天惹是生非,回去老子非要給你把腿打斷了!

    明祈神色自若∶“秋長官,做事要講證據。”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下手了?再說,我這副身子,能動手?”

    兩句反問讓秋汀沉默。

    雖然她確實沒動手,可這匹馬動手了啊!

    而它動完手還一臉殷勤的往她身邊湊,不是她授意還能……誒誒,什麽亂七八糟的。

    這一時之間,還真無法反駁。

    “而且,”明祈一抬眸∶“真要論證據,”

    她微微側頭示意∶“這才是鐵證吧?”

    大家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方,明卿雲一襲深色大衣,身高腿長,長身而立。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抬起手,完美的手指戴著白色手套,指間夾著一把染血小刀。

    秋汀臉色更黑了,他忽然感覺到某種不妙。

    明祈淡定開口∶“沒看錯的話,小刀上的族標可是你們秋家的,秋子傑也當眾承認了明煜的那匹馬是他紮的——如果這些還不夠的話,還可以測一下上麵的指紋。”

    “——這可是故意謀殺啊。”

    “我…我……沒有……”

    秋子傑坐在地上白了臉。

    他當時分明隻是想贏了明煜,完全沒想過殺他啊!

    可迎著明祈的目光,他卻陡然心虛。

    扔小刀的那一刻,他到底怎麽想的,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如果之前他還敢狂妄承認,此刻隻想找個地縫縮進去——他爸看他的眼神已經恨不得殺了他了。

    “那麽,塔北執法官,”明祈一挑眉,笑得意味深長∶“秋汀長官,你確定,要當眾包庇罪犯嗎?”

    她的聲音清淡,沒一個字落到實處。

    可秋汀聽在耳中,卻覺得刺耳異常。

    尤其是那聲“塔北執法官”,那一字一字剝皮拆骨,掀開光鮮亮麗的外表,下麵分明藏著“跳梁小醜”、“陰險小人”的腐朽內殼。

    秋汀臉色白了青,青了紫。

    他頂著明祈饒有興致的打量目光,憋了許久許久,咬牙放下狠話∶“秋子傑故意殺人未遂,根據塔北律法,先帶入警局暫時關押,取證後再開庭審判,具體量刑。”

    秋子傑震驚發聲∶“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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