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問從高處俯視她，垂下眼：“你知道嗎，從前也有個人，模仿她、學習她，覺得自己可以替代她。”

    明雅愕然的抬頭。

    裴元問看著她，充滿憐憫和嘲笑：“可你們的模仿，真是拙劣。”

    祂是高高在上的。

    祂仁愛、寬容，愛眾生，愛每一個生靈。但同時，祂也是無情的。

    因為祂的愛，是博愛。

    祂愛人類，也愛草木、土地、碧海藍天。

    祂的愛，隻會讓某些人絕望。

    就像程鴻鈞，清晰的知道彼此如溝壑，所以那些心情，從未啟齒。

    “拙劣的模仿者。”

    裴元問轉過身。

    他的神明，不會愛上他。

    魏合同匆匆趕回來，就聽見裴元問揮揮手：“將明雅親手交給明祈。”

    “對了，還有她身邊那個侍女，一起送過去。”

    “是。”

    魏和同順勢彎下腰，恭敬點頭。

    他已經從項院長口中獲悉了這兩天的全部事情，縱然意外，也還是遵照裴元問的意思辦事。

    魏和同隻是沒想到，曾經在視頻裏有過一麵之緣的小姑娘，竟也有這般的能力。

    ……

    明雅和許柳跑了。

    當魏和同帶著這個消息上門的時候，明祈正和封宏懿品茗聊天。

    這個老學者顯出幾分尷尬與無奈，躬著身態度謙卑，完全不在意旁邊還有別的人在場。

    “明小姐，我們也沒想到，明雅居然能……她和許柳突破了我們的關押和包圍，兩個人手上都有古塤，蠱惑了在場的人……”

    越說，魏和同便越羞愧。

    這是他的失職，畢竟誰都沒想到，兩個手無寸鐵的柔弱女子，居然能突破十幾個身強力壯的侍衛的監控。

    明祈倒有幾分意外，明雅的成長速度。

    印象裏那女孩似乎就沒長過腦子，沒想到短短幾個月，就能和許柳聯合，騙過裴元問，又能在這時候想辦法僥幸逃脫。

    不過沒關係。

    明祈看出了魏和同的小心思，道：“你隻需回去告知你們大人，明雅的事已經解決了就行。”

    魏和同微怔，抬起頭，嫋嫋的茶香裏，明祈的眉眼格外出塵，隱隱有幾分隔絕的疏離。

    封宏懿放下茶杯，順勢起身：“好了，看你現在這情況，應該是沒什麽大問題了。我就先走了。”

    “好。”

    明祈應聲，微微彎唇，疏離盡散，像每個普通家族裏備受寵愛的小輩，“這次真是讓封爺爺擔心了。”

    封宏懿朝她和藹的笑，“你這丫頭，也算因禍得福。”

    明祈便要送兩人出去。

    臨走前，魏和同還是回過頭，彎下腰：“明小姐。”

    他道：“明雅那邊……”

    雖說有了明祈的寬恕和保證，魏和同可以免去大人的問責，但見對方這麽體貼，他還是忍不住為她擔憂。

    他跟在裴元問身邊，對某些超自然的東西也是有所了解的。隻是疏忽了，沒想到明雅和許柳，對古塤的運用已經如此爐火純青。

    明祈站在晚風裏，穿著淡藍色的長裙，氣質拔俗不凡。

    她略略頷首，看向遠方的高樓大廈，伸手挽起頰邊碎發，閑適的：“我知道該如何處理。”

    ……

    夏夜悠長。

    細碎的星光鋪就連綿的銀河，點綴在深藍色穹野上，浩瀚無垠。

    在寸土寸金、高樓林立的帝都是見不到這般好的景色的。

    這裏曠野遼闊，茫茫千裏飛沙揚礫，狂風肆虐大地，幹冷的風呼嘯而過，如同刀子刮在人臉上。

    沙丘在月光下隆起，麻黃草深深紮進沙礫裏，石漠遍布，氣溫驟降。

    這是亞特林邊界，無人區。

    一束強光陡然穿破黑暗，一輛越野忽地從遠方駛過來。

    明雅坐在副駕駛，將自己蜷縮。

    刺骨的風隔著玻璃窗隱隱透過來，毫無準備的明雅和許柳隻能在溫度驟降之時瑟瑟發抖。

    “大人若是得知我們逃跑了，一定會封鎖各大出口。”

    許柳咬著牙，凍得磕磕巴巴∶“我們逃不過他的圍捕，隻有跨過這片無人區，才能跨過亞特林的領地。到了國外，換個身份，總有生路的。”

    這樣想著，她腳下用力，重重轟了一下油門。

    夜幕愈深，天色暗淡，在這樣的無人區裏行走，很容易迷失方向。

    索性許柳早有準備，從她答應和明雅合夥為難明祈的時候，就做好了有這一天的籌劃。

    一旁的明雅神色暗淡又扭曲。

    “為什麽所有人……所有人都要偏向她?!”

    “為什麽明祈就可以得到那麽多喜愛?大家都愛她，憑什麽!”

    她攥緊的拳裏有鮮血流出∶“宋南飛這樣，大人也如此……我到底哪一點不如她?”

    “啪——!”

    許柳忽地刹車，一巴掌扇到她臉上，雙手鉗製住她肩膀死命晃蕩∶“明雅!”

    “你能不能給我清醒點!”

    “都到什麽時候了，你腦子還是那點情情愛愛嗎?!”

    “再不走，我們就要死在這兒了!”

    許柳咬牙切齒，如果可以，她一點都不想帶著這個蠢貨，要不是看她在古塤一道上的天賦還可以，或許以後能有利用價值，許柳絕不會在潛逃的時候帶上她。

    許柳沒收著力氣，明雅被打得頭一偏，嘴角有鮮血溢出。接著，她就被許柳拽著搖晃，像是要把她腦子裏那點水都排出來似的。

    “他居然說我是拙劣的模仿者……模仿者，哈哈哈哈哈哈……甚至連替身都不是!”

    “他怎麽可以這麽對我!都是假的、假的!”

    明雅似哭似笑，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

    “蠢貨!”

    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原以為她有所改變，沒想到還是個戀愛腦!

    許柳低罵，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這一次，許柳是真的想把明雅踢下去。

    就這智商，她都懷疑兩個人能不能平安跨過這片無人區。

    許柳轉過頭，放棄和她溝通，重新點火，準備開車。

    忽地，前方傳來一點聲響。

    清脆的“嗒嗒嗒”，黑色的人影隱隱綽綽，掩在黃沙中。

    一片慘淡的月光下，有人嫋嫋娜娜走了出來。

    “兩位晚上好。”

    來人笑意溫和，聲音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