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章 質本潔來,心內無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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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麽麽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唯一的偏差是,她是揚州人,做出來的飯菜是淮揚口味,不是王宵吃慣的蘇州味道,大概偏鹹一點,菜風也稍有粗獷。

    不過總體來說,隻是風格的不同,手藝上與王宵的娘並沒有差距。

    早餐以小包子為主,有肉餡的,芝麻餡的,豆沙餡的,和青菜木耳餡,都是王麽麽夜裏起床,一個個捏出來的。

    米飯則是碧粳粥,賈母吃的紅稻米是貢品,不是有錢能買的,以王宵的地位,吃不到,碧粳是王宵能買到的最好的米。

    很快的,眾人飽餐一頓,黛玉回房裏去收拾東西,順帶梳妝打扮。

    女人梳妝非常慢,趁這工夫,王宵也回房寫信。

    一封是家書,給家裏報平安,向母親、十四娘與香菱問好。

    另兩封分別給孟憲和朱律,今次科舉是恩科,事涉諸聖先賢傳授神通,雖未必會有人敢於科場舞弊,但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小手段不得不防。

    換句話說,今次恩科的場外因素必然要大於場內因素,王宵擔心二人會被別人用不光明的手段擠下去,遂作提醒,並讓他們去找陸放與胡長海。

    最後兩封信,是寫給陸放和胡長海,請二位大人適當照料下朱律和孟憲,以免被人暗算,當然,這都是人情,將來要還的。

    神通顯世的時代,必是風起雲湧的大時代,一步慢,步步慢,錯過了今科,兩年後即便考中,也耽擱了兩年的時間,或許這兩年,便事關家業、前程,乃至於生死。

    雖然王宵也可以傳儒家神通,可終究是盜版,缺了孟子直入靈魂,發聾振聵的妙法神通,如有機會,還是聽一聽諸聖先賢親傳更好。

    作為在這一世不多的好友,王宵願意為朱律和孟憲盡一份心力,在大時代中,共同成長。

    筆尖沙沙,王宵一封接一封的寫,黛玉也坐在梳妝台前,紫鵑在後麵替她梳頭,不由笑道“姑娘,你的頭發比以前好多啦,以前有些枯澀,很難梳的,現在油光滑亮,一下子就梳到底了。”

    “是啊!”

    王麽麽從旁笑道“瞧姑娘的水靈樣,以前住賈家呀,何曾見到喲,那一家子個個富貴眼,就看著姑娘一天天的消瘦,可是寄人籬下,有件衣穿,有口飯吃,就不錯了,又能怎麽樣呢,我經常愁的連著幾夜都睡不著……”

    說著,王麽麽的眼圈紅了,忙掏出手絹擦了擦。

    黛玉凝視鏡中的自己,是與以前大不相同了,臉色紅潤了些,雙頰也豐盈了些,而且每回挨著枕頭就能睡著,這擱在以往根本不敢想。

    莫名的,黛玉在腦海中勾勒起了王宵的模樣,不僅僅是外貌,還有眼神,氣質,加上她內心深處的想象,最終成了一個有幾分邪氣,又放浪不羈的劍俠般人物。

    ‘這等人,卻是風姿卓越!’

    黛玉嘴角,漸漸地彎起了一個弧度,卻突然想到,自己仍是寄人籬下,心裏有些刺痛,略回頭問道“麽麽,王公子每日的用度不少吧?”

    王麽麽道“小青姑娘不管事,十八娘和十九娘也是大手大腳的性子,所以我就多留了些心,差不多府裏,每日的開銷在五到六兩銀子,這還是用紫參替換了人參養榮丸裏的上品人參,不然啊,十兩銀子一天都打不住呢。”

    雪雁咋舌道“姑娘在賈府,每個月的例錢才二兩,加上老太太賞賜,也不過三五兩罷了,就已經過的很好了,王公子府裏才幾個人,怎會這樣多?”

    “你這小妮子可別不信,今兒我就掰著手指給你算一算……”

    王麽麽瞪了眼過去,一一列舉起來。

    總的來說,王宵是個不肯虧待自己的人,食材用最上等的,比如豬肉能用裏脊肉,梅條肉,就絕不用大腿肉,牛肉則首選肩胛,買魚必須活的,蔬菜的含綠量要盡量高。

    在古代的運輸和儲存條件下,這麽高的要求,能便宜嗎?

    而且黛玉每天要吃燕窩,本身黛玉就是個人形吞金獸,她的健康是建立在銀子的基礎上,擱尋常小康人家,根本供不起她,多半沒幾年就香消玉隕,魂歸太虛了!

    這還沒把靈草靈藥算進去,如果折成現銀的話,每天的開銷都得百兩以上,哪怕賈府,也過不起王宵的神仙日子。

    黛玉也是暗暗心驚,擰著眉道“麽麽,我箱底還有幾百兩銀子,都拿出來吧,我們住在王公子家,不能看著他坐吃山空,要不……我們都做些針線活,好歹能換些銀子回來。”

    湘雲就時常和她抱怨,在家做針線活,要做到三更天,以補貼家用,因此黛玉也想到了做針線活的主意。

    “這……”

    卻不料,王麽麽現出了遲疑之色。

    紫鵑和雪雁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麽了?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黛玉心思細膩,一眼就看出了不正常,頓時俏麵微沉。

    王麽麽和紫鵑相視一眼,期期艾艾道“當時姑娘剛來的時候,王公子偷偷塞了兩千兩銀子過來,說他事多人忙,恐怕怠慢了姑娘,又擔心姑娘多心,讓我們不要說。

    其實姑娘也應該知道,自個兒開銷大,幾百兩銀子花不了多久,而且王公子還說若是照料不好姑娘,將來見了大公子沒法交待,所以……我們就收下啦!”

    紫鵑也是心一橫,在一邊補充,基本上將王宵的原話道出。

    黛玉並未責怪王麽麽和紫鵑,隻是心情複雜異常。

    是的,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好,未必要表現出來,寶玉雖然對她好,與王宵相比,卻隻是言語上的關心,與平時逗個樂,實質上什麽都做不了。

    這次如果不是被王宵帶走,恐怕自己真隻有一死了,自己死了,紫鵑尚能回到老太太身邊,王麽麽和雪雁該怎麽辦?

    而王宵的關心,從不流於表麵,如春風細雨,潤物細無聲。

    突然黛玉鼻子一酸,眼淚水沿著臉頰滑落下來。

    “哎唷唷,姑娘,怎麽又哭了,小青姑娘不是說不能再哭了麽?”

    王麽麽急的忙拿手帕給黛玉擦拭。

    “嗯!”

    黛玉雖然點著頭,淚水卻止不住嘩啦啦的流,讓一屋子人手足無措,連哄帶勸,好一陣子才算是止住了眼淚。

    但眼圈有些紅腫了。

    紫鵑忙給黛玉補妝,好不容易,才勉強蓋住哭過了的影子。

    “姑娘,該出去了!”

    紫鵑無奈的歎了口氣。

    黛玉也有些郝然,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莫名其妙的哭一場,隻是哭過後,寶玉在她心裏的影子淡了些。

    一行人抱著琴,矮幾凳子出了內院,王宵已經牽了匹騾子,在外院等候。

    “王公子,是要上哪兒去?”

    王麽麽忍不住問道。

    王宵邪邪一笑“麽麽放心,肯定是個好去處,天氣炎熱,麽麽和雪雁留家裏吧,有紫鵑服侍林姑娘就夠了。”

    十九娘嘀咕道“看公子笑的那樣,多半不懷好意。”

    “少說兩句行不行,難道公子還會害了林姑娘?”

    十八娘扯了扯她衣袖。

    王麽麽心裏也發毛,她不擔心王宵會對自家姑娘不利,主要是王宵的笑容讓她難以心安,生怕搞出大蛾子,自家姑娘吃不消。

    黛玉卻是道“麽麽放心吧。”

    “兩位姑娘,請!”

    王宵指著騾子,微微一笑。

    “這……”

    黛玉與紫鵑麵麵相覷,坐騾子,公然拋頭露麵,成何體統?

    王宵悠悠道“若連拋頭露麵都不敢,林姑娘怕是終其一生,也難以悟得儒家神通!”

    黛玉咬了咬牙,拉起韁繩,想要坐下去,可是上馬是有技巧的,男人要踏住蹬子,借著拉力,身體九十度側轉,橫跨坐在馬上。

    女人因穿裙子的緣故,通常是橫坐,更考驗技巧,況且黛玉還放不開,哪好意思把腿抬那麽高往上跨?

    腳稍微抬了抬,就現出了羞惱之色。

    “林姑娘,小心了!”

    十八娘托住黛玉屁股和大腿,抬上了騾子。

    坐在鞍上,看著懸空的雙腳,以及數尺高的地麵,黛玉有些眩暈,緊緊抓住轡頭,手背都泛出了蒼白。

    “林姑娘不用擔心,騾子可不是馬,老實的很呢!”

    十八娘嘻嘻一笑,又托起紫鵑,坐在黛玉身邊,兩個女孩兒都比較瘦,一張鞍子也能坐得下。

    “走嘍!”

    王宵背起琴具和矮幾凳子,牽起韁繩,向外走去。

    “啊!”

    騾子抬腿過門檻的時候,不可避免的起伏過大,紫鵑不禁驚呼一聲,緊緊抱住黛玉,黛玉則強裝鎮定,實則手心都冒汗了。

    想她從小到大,何時坐過牲畜?

    王宵不為所動,牽著騾子出了門。

    這年頭,姑娘家這樣出行極罕見,不時有街邊行人指指點點,偏生黛玉國色天香,紫鵑也是一等一的顏色,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小孩子跟在後麵叫嚷“兩個姐姐好漂亮啊!”

    黛玉羞的臉都紅了,低著腦袋。

    紫鵑也抱怨道“王公子做什麽嘛,羞死人啦!”

    王宵淡淡道“被人看就羞死了?爹媽給了麵孔,難道不是讓人看的?林姑娘,你的最大問題就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你質本潔來,心內無垢,何必在乎別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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