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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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島之上一山峰,山峰之巔一小院,小院之內有屋舍幾間,銀杏一棵。
    銀杏樹上掛著一圈精致小巧的紅燈籠,而樹下,躺椅上的素衣少女翹著二郎腿,手中捏著根兒蘆管,把蘆管探入旁邊小木桌上的酒壇子裏,吸了一口又一口。
    觀青空橫闊,聽風吹葉落。
    如此倒也頗為悠然。
    這般閑度餘生,好像……也不錯吧。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沈爰搖頭甩開這個想法。
    怎能如此在這裏虛度光陰呢?若是被困在這裏永遠都出不去了,豈不是太窩囊了。
    她隻能在心裏暗罵,到底誰這麽缺德,沒事閑的到處擺陣。
    無疑,她被困在陣法中出不去了。
    甚至連自己叫什麽,從哪來的,都一概不知,腦中如洗,全無記憶。
    整座島上除了山峰下的老婆婆連個鬼影都見不到。
    她抬起手揉了揉腦袋,不禁心中一歎,這麽多天她都瘦一圈了。
    偏頭看了看院中的那坨雞屎,已被太陽曬幹了。
    已經一百九十天沒有見過肉的她,直到今天一早,在院子裏居然發現了一坨雞屎。
    隻有雞屎沒有雞。
    而那雞拉了屎卻再也沒回來過,仿佛屎不關己,高高掛起。
    這讓她很鬱悶,那雞怎麽就不回來了?
    望著那天空蔚藍,天高雲淡,她都已經將天上所有帶毛的鳥都望斷,在對著天空無數次深情凝望後,終於被太陽曬紅了臉。
    沈爰把口中銜著的蘆管撂到小木桌上,抓起一旁小木桌上放著的白色紙扇。
    扇子“唰”的展開,蓋在了臉上,隻露出一雙半眯著的雙眼。
    不知是看到了什麽?她半眯著的雙眼忽然睜大,眼珠子都要滾出來了,由於坐起身的動作,紙扇“啪嗒”一聲掉到了腿上。
    隻見空中有一隻巨大的大鳥由遠及近,雙爪上好像還綁了根繩子,但是,那繩子下吊著的是個……是個……?
    “乖乖……”
    隻覺一陣風迎麵而來,大鳥閃亮落地。
    沈爰目瞪口呆的看著麵前這隻金色羽毛,頭顱高昂且比人還高的大鳥。
    大鳥見到沈爰,那昂著的頭向下垂了幾分,黑曜石般的眼睛滴溜溜得轉,好奇的看著她。
    她僵硬著轉動眼珠,從上到下將它細細打量了一番,當看到它的雙爪時忍不住嘴角微抽。
    這大鳥一隻爪站在地上,另一隻爪踏在一個人後背上。這姿勢,真的是……別具一格。
    隻是,那鳥脖子上挎的小兜兒又是個什麽東西,頗損威嚴。
    她僵坐半天才反應過來,飛快的跳下躺椅,跑到花圃旁邊拿了一根兒竹竿兒回來,盡量的往遠了站。
    免得大鳥一怒,扇她一翅膀。
    她蹲下身去,拿著小細竹竿兒小心翼翼的戳了戳爪下這團“東西”自言自語,“這東西是個人?”
    此時趴在地上的“東西”感受著被自己擁抱在懷中的大地,一種喜悅感盈滿心頭,終於落地了,終於得救了。
    她又戳了幾下,那人的腦袋微微動了動,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是個少年,看起來十來歲的樣子,繩子綁著他的腰和雙腳。
    少年幹裂的的嘴唇張開,語氣不甚好,“別戳我。”
    沈爰很不明白他這不悅是哪兒來的,“你是個人?”
    “啊。”他心中有些不滿,問的什麽破問題。
    沈爰皺著小臉,嫌棄的看著他,“髒不啦嘰的,跟河沼裏丟蛋的鴨子似的,我還以為是個什麽東西呢?”
    鴨子?少年想揍人,居然敢罵本小爺,什麽時候也輪到一個鄉野村姑來嫌棄本小爺了?
    少年心中氣悶,又重複道:“我真是個人。”
    沈爰瞅著他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她這一聲敷衍的“嗯”讓少年更氣悶,心想本小爺才懶得跟你這鄉野村姑計較,嘴上卻好聲好語道“一路奔波能落到此地,可是緣分,看在緣分的份上,這位姐姐可否給口水喝。”
    沈爰搖頭,“我家沒水了。”
    “沒水,那姐姐可否給口吃的?”
    沈爰再搖頭,“我家也沒吃的了。”
    鄉野之人這麽摳?少年咬了咬牙,“那你家到底有什麽?”
    “我家有我啊,當然,現在還有你。”
    “……”少年無力得閉上了眼睛。
    沈爰無意間抬頭,瞥見鳥脖子上掛的小兜兒底下浸出了一塊水印,正“嗒嗒”地往下滴著水。
    什麽情況?想去詢問少年原因,隻見這少年閉著雙眼。
    睡著了?沈爰不見他反應,又拿起竹竿戳了他一下。
    “還有事?”少年無力的問。
    “你不是要水嗎?你那大鳥脖子上的包袱裏好像有水,都已經從包袱裏滴出來了。”
    少年吊著仿佛下一刻就要斷氣的聲音道:“包袱裏明明隻有一隻小狗,沒水。”
    沈爰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小兜兒,忽然想到了什麽,看著他的眼神就有了些同情,“如果小狗尿了呢?”
    “怎麽可能?”他很隨意的抬手摸了摸頭,有一滴水“啪嗒”落在手上。
    少年一驚,咦……這哪兒來的水?
    那水到底是什麽?他有些頭暈。
    正頭暈之時又被竹竿戳了戳,他惱怒道:“又怎麽?”
    “那個……你能不能換個地方睡,你好像壓著我的雞屎了,壓碎了要陪的。”
    又是狗尿,又是雞屎,娘的,這是得罪誰了。
    少年氣血上湧,一骨碌掙紮掉大鳥踩在他背上的爪子爬了起來,踉蹌站穩。
    沈爰看著少年身後和大鳥連接在一起的繩子,總覺得會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果然,大鳥看少年此舉,圓眼轉了轉,眼中好像寫滿了你小子行啊,隨後它爪子向後一扒拉,少年“噗嗵”一聲趴了回去。
    沈爰默默的往後退了一步。
    隻見這少年眸中怒火開花,又一骨碌的爬起來。
    大鳥淡淡瞟他一眼,你還來勁了,它爪子又向後一扒拉,少年“噗嗵”一聲又趴了回去。
    沈爰又默默的往後退了一步,當遠離,能保命。
    少年怒火高漲,再次踉蹌爬起。
    這大鳥的圓眼在少年身上逗留兩秒,你到底想怎麽著啊,爪子再次向後一扒拉,隻聽得“噗嗵”一聲少年再次趴下。
    地都砸裂了。
    大鳥三戰三勝,鳥爪子高傲的重新踩到少年身上,眼睛咕嚕嚕的轉,仿佛很是得意這少年逃不過它的爪。
    少年顫巍巍地轉頭,求救的眼神看向沈爰。
    沈爰再次默默的向後退了一步,雙手抱緊了自己。
    少年突然兩眼一翻,昏厥了過去。
    沈爰又過去拿竹竿兒戳了戳他,沒反應,可能……是“睡”著了吧。
    這一睡就是一下午。
    夜色和墨汁結了親,越來越黑,還伴著風攪雲動。
    一隻蒼蠅“嗡嗡嗡”飛了過來,盤旋了幾圈停在了少年臉上歇歇翅膀。
    少年仿佛有了意識,一巴掌拍在臉上。
    蒼蠅一驚迅速飛起,飛轉了一圈又停回了他額頭上,他又一巴掌拍向額頭。
    蒼蠅僥幸躲過轉而又死不悔改的停在少年嘴上,他又一巴掌向嘴上呼去。
    “啪”的一聲還挺響。
    少年半夢半醒中感受到身下的土地身軀,這可比天上吊著舒服多了,簡直天上地下,想著想著便咧開了嘴,麵上傻笑浮現,有口水從咧開的嘴裏嘩嘩而流。
    沈爰見這少年一直不醒,幹脆也不再等,她把躺椅搬進屋子裏,準備回山峰下的那個院子去。
    她行至少年身邊時又看了他一眼,忽然停住了腳步,隻見這少年動了動腦袋,似要醒了。
    她眼睛轉了轉,露出了一抹迷之微笑,隨後一閃身便躲去了銀杏樹後,用耳朵聽著這少年的動靜。
    沈爰無聲奸笑了一陣,想著可以問點什麽,隨後她壓低自己的聲音,“少年啊,你可醒了,你已經是此島的島主了。”
    “誰?”聞言,少年一個機靈,睡意全散,他僵硬趴著一動也不敢動。
    “哈哈,”沈爰再次壓低聲音道:“本仙是樹神。”
    少年神色驚恐的看著前方那顆巨大的銀杏樹,“樹樹……樹神……?”
    聽見這少年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沈爰心中狂笑。
    “是的,是的,遇到事情不要慌,不敢相信就自己打自己一巴掌。”
    少年趴在地上有些哆嗦,被凍得了。
    可……可這……又是個什麽情況。
    他曾見到過道士做法事,請神仙顯靈,也見過神仙附身道士來人間傳達仙旨的,可他以為那些都是道士裝神弄鬼假裝的。
    可今日他是真的遇到神仙了?不會是做夢吧,少年想不明白,索性抬手朝自己臉上抽了一巴掌。
    這“啪”的一聲,驚的樹後的沈爰都縮了縮脖子,可真下得去手。
    少年打了自己一巴掌後,做賊似的縮著脖子向四周瞄了幾眼,試探性的叫到,“樹神?你還在嗎?”
    “在的,在的,本神已經在這幾百年了。”
    少年和鳥連在一起,動彈不得,隻得伸長了脖子尋找聲音來源。
    因這山風把銀杏樹葉吹的嘩嘩作響,也把這說話聲吹的四散,顯得那聲音有些飄渺。
    “你……你真的是樹神?”
    “那是當然的了。”
    得到這句肯定,少年從一開始的驚恐變成了激動,這是多離奇的經曆,能碰上神仙顯靈,回去了就有東西可以炫耀了。
    他想象著自己被一眾學子簇擁著站在講壇之上,醒木拍得震天響,講述著自己的奇遇,把那群書院學子唬的一愣一愣的,自己周身升起光芒萬丈。
    想到這,他“嗬嗬”傻笑起來,卻又忽然想起了什麽,急忙問道:“樹神啊,你剛剛說,我已經是這個島上的島主了?”
    少年不敢相信,這是哪?這可是明月洲,是千千萬萬人聽聞其名卻不敢接近的存在。
    “是啊是啊,本仙觀少年你骨骼清奇,天生帶有仙根,本仙很想留你在此修行。”
    聞言,少年大喜,他從一出生就覺得自己超凡脫俗,與眾不同,沒想到自己竟真的與那些同窗不一樣。
    他聲音歡快,“那我在此修行,能得到什麽。”
    沈爰聽著他歡快的聲音有些訝異,居然這麽快就接受了自己與眾不同的這個說法?
    她回道:“那自然是,金銀珠寶環繞,美女如雲給你生寶寶。”
    聞言,少年嘴角抽了抽。
    沈爰沒聽到回答,心中有些懊惱,早知道就不說什麽生寶寶了,人家自己還是寶寶呢,怎麽接受自己有寶寶嘛。
    她不就圖一押韻嗎,懊惱中又一句話從她腦中冒了出來,榮華富貴,美女成堆,這也可以,都押韻,怎麽沒有提前想起來。
    半晌,少年才開口,“我聽樹神你的聲音像是老婆婆,你們樹也分公母嗎?”
    樹後,沈爰嘴角微抽,這這這……這都是啥問題嘛。
    她思考著應該怎麽回答,心裏想著手上也不老實,下意識彈了彈樹幹,結果那樹上掛著的燈籠忽然亮了一盞,嚇了她一跳。
    同時也嚇了這少年一跳,少年心中更加確信,可讓這燈籠自燃,真乃神人也。
    “對……對不起,是我冒犯了,還望樹神勿怪。”
    沈爰裝模作樣得捋著不存在的胡子,她道:“嗯,知錯能改,可見你本心良善,一定能成仙,並且一飛衝天。”
    聞言,少年大喜,“那……那那,那我要怎麽修行呢?”
    見他上道,沈爰樂得想拍大腿,她道:“那自然是你要先給我磕幾個頭嘍。”
    少年不疑有它,掙紮掉臀上的鳥爪子,跪地便磕。
    一連三個頭磕完,少年道:“我磕完了,可否能修仙了?”
    “哈哈哈,自然是能,本仙定會好好教你。”
    少年急切道:“那我現在應該做什麽呢?”
    “那自然是好好休息了?”修仙,休閑嘛。
    少年聞此言,鄭重點了點頭,“是要養足精神才可修仙嗎?”
    “是啊,是啊,不過此前你要說一說你來自何方,家住何地,姓甚名誰,家有何人,年歲幾許。”
    ------題外話------
    新書,大家多多支持哦!
    不支持也沒關係,吃紙……
    讀者:(憤怒臉)你說什麽,讓我們吃紙?
    作者:(好怕怕)不是,我……我吃紙……
    同時也歡迎吐槽,至少讓我看看有沒有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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