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小節家宴,博陵情動。

字數:8187   加入書籤

A+A-


    她已經十九了啊,除了兩年前和魏甯在水下、和宇文晗在狹小的院角,她就沒有接吻過了。
    魏甯驚詫了一瞬,隨即緊緊擁住她,像是怕她會後悔一樣。
    他偽裝的熟練中依舊有些青澀,大手在她背後撫摸著
    蕭寶凝感覺右臉上似乎有水漬,睜開眼卻隻看到魏甯睫毛下的那顆淚痣。
    魏甯是世家養尊處優的貴族,全無死角地整潔幹淨,身上是好聞的檀木烏龍混合的香氣。與宇文晗的男子氣息不同,魏甯的口中亦滿是茶的鹹香。
    蕭寶凝又何嚐不是呢?
    腦子裏卻在想她是不是真的愛宇文晗。
    少時的春心萌動,淺嚐輒止就像那次他買來的涼茶,凜冽而沁人心脾,卻太傷身體。
    如今的蕭寶凝長大了,魏甯珠玉在側,極盡所能討好她,模樣也是一等一的好…
    魏甯感覺到她的不專心,又將她抱緊了一點。
    成年人的情緒洶湧,但卻理智。二人氣喘籲籲地分開來,一左一右地走到廊上。
    蕭寶凝麵如春潮,細細摩挲著雕梁畫棟的一切,心下歎息:都是錢。
    當一個人的財富多到一定的數額之時,他無論建造什麽都是在投資。譬如這座賞花樓,哪怕塌了拆了,也會如數盡歸魏甯的口袋。
    而永隨二州水患,不知道多少銀子才能將平民安置…
    想到這裏,蕭寶凝覺得好笑。
    明明自己身陷囹圄,卻還在想別人的苦難。
    魏甯平複了情緒後,轉身看著蕭寶凝。見她像是在想什麽事情,一會兒笑一會兒突然沉下臉來。
    他靠近了蕭寶凝,帶著敬重和疏離。
    因為他知道,剛剛那一吻隻是她給的機會,並不代表蕭寶凝從此以後便是他的人。
    “在想什麽?”魏甯開口道。
    蕭寶凝倚在欄杆上,望著光禿禿的院內,眼神飄忽看向遠方。
    元京四周多崇山峻嶺,登台瞭望隻能看到黑壓壓的遠山,顏色如同魏甯狐裘下的衣服一般。
    “我在想,下一步要做什麽。”
    小年夜宮中赴宴,英王不會去,宮內諸方勢力,莫測的帝王、看似豁達的皇後、頹廢的東宮、還有歹毒的宗室之流,都會因為她一個人的到來而變得混亂。
    她需要一個能站在她身邊的人,並不是幫助,而是讓她做得更加徹底。
    這個人不可以是宇文晗,他的兵權摻雜皇室推力。
    也不可能是謝辭晏,因為謝氏已經明目張膽霸攬了朝堂,和謝辭晏一起去,隻能成為蕭氏眾矢之的。
    而魏甯卻是最好的選擇。
    他與蕭寶凝沾親帶故,雖然表出了幾層,但也是個表親。如今入了吏部,也不會有人再置喙他身無官職。
    “寶凝想要做什麽?”
    蕭寶凝望著遠處濃濃的山脈,朱唇微微開合:“小年夜陪我去宮內赴宴。”
    她將視線移向魏甯,杏眼中仍是山巒的顏色:“多帶一些人。”
    自從蕭寶凝從春秋苑回來以後,郡主府的氣氛便愈加緊張。
    阿梨抱著一個木盒匆匆走進蕭白樓廂房,片刻後又走出房中,繞過遊廊和花廳走出大門,交給了門外正候著的東廠侍衛阿七。
    阿七領了盒子後,縱身躍上馬,帶著厚重的行囊奔赴而去。
    阿梨又回了正房,將一切一一與蕭寶凝稟了。
    沈鳶在一側,隔著裏衣替蕭寶凝捏著腰身。
    她望著來來回回跑了幾趟的阿梨,輕聲道:“若不然交給奴去辦?也好讓阿梨歇一歇。”
    阿梨警惕地抬起了頭,望著沈鳶,目光不善。
    此時阿九跪在門外道:“郡主,謝公子府上來人。”
    蕭寶凝似被按壓得舒服了,半眯著眼道:“阿梨歇歇罷,沈鳶去接待。”
    沈鳶低頭道是。
    阿梨看著沈鳶款款而去的樣子,目漏不忿。她坐到沈鳶做過的凳子上,替蕭寶凝輕輕按著尾椎骨。
    蕭寶凝舒爽得輕顫,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冷。
    片刻後,沈鳶從門外走了進來。
    她看了一眼按著蕭寶凝臀尖的阿梨,便將一個紅色木盒雙手奉上。
    “郡主,謝中書贈了一對東珠。”沈鳶打開了盒子道。
    蕭寶凝眼波流轉,望著那對東珠。
    謝辭晏好大的手筆,今日送來是為了提醒她兩個月後的初九便是她死期?
    她抬起手,一掌將那對價值連城的東珠打翻在地。
    兩顆東珠,一顆碰到了盆景花架又彈到她眼前,另一顆“骨碌碌”滾到了蕭寶凝的床底。
    沈鳶與阿梨麵麵相覷,她撿起了跟前那顆東珠,擦拭了以後不知如何放置。
    蕭寶凝這廂又閉上了眼:“拿走,不要讓我看見。”
    沈鳶道了聲是,便又去了內室,將東珠收在蕭寶凝不常用的妝奩中。
    再出來時,見阿梨輕揉著蕭寶凝的腰肢,一句一句輕聲問著“這力道可行”、“舒服嗎”,令人臉紅心跳。
    沈鳶見不用自己侍奉,便低頭出去了。
    “阿鳶。”蕭寶凝突然開口喚道。
    沈鳶停住了腳步。
    蕭寶凝在溫暖的燮州待了太久,她喚誰都是“阿梨”“阿九”,喜歡前麵帶“阿”字。
    “將你琵琶抱來罷。”蕭寶凝道。
    “是。”沈鳶高高興興退下,去自己房裏抱了琵琶。
    蕭寶凝日日沐浴按摩,宣德侯府上源源不斷送來各式各樣奇珍異寶,她一概收下,一連幾日皆是如此。元京漸漸傳言,蕭寶凝與表兄魏甯廝混在一起,沾染了不良習氣。
    魏甯入了吏部後越發矜持內斂起來,而燮州村婦蕭寶凝卻沉迷元京奢華,與英王決裂後更無法無天起來。
    謝懷將這些傳言一一說給了謝辭晏,再看他家公子,正釣著魚,卻閉上眼像是睡著了。
    “隨她去。”謝辭晏突然開口,“她膽子小,早晚會給自己翻盤。”
    謝懷垂首站在另一邊。
    謝辭晏睜開眼,拉動手中釣竿,一條肥美的鯉魚被他輕鬆釣起。
    修長幹淨的手指抓住魚身,謝辭晏將魚鉤卸下,卻又把到手的鯉魚推入水中。
    謝懷看著主人的動作,已經見怪不怪。
    蕭寶凝就這麽頂著驕奢淫逸的名頭,日夜笙歌燕舞到了臘月二十一。
    中間臘月十九的時候謝二又送來個盒子,蕭寶凝懶得看,直接讓沈鳶收起來了。倒是魏甯送來的衣服首飾頭麵一類,蕭寶凝笑著一一收下,讓她放在顯眼的地方。
    家宴申時初開始,酉時結束。蕭寶凝午時沐浴後,便著瑤妝阿梨等人梳妝打扮。
    魏甯車駕未時便到了郡主府外,片刻後便見到宮裝的蕭寶凝款款而來。
    蕭寶凝本就氣勢逼人,如今穿上禮服又上了正妝,恍惚竟給魏甯一種皇太女的感覺。
    魏甯心頭一驚,想起前幾年的宮廷傳言,心道空穴從不來風,當年先帝大概是真的屬意蕭寶凝。
    車駕緩緩向宮中駛去。
    家宴設在金華殿,距離紫微殿僅一牆之隔。蕭寶凝一行人輕車熟路地摸進殿內,見人已經到得差不多,她和魏甯倒是來得最晚的一波。
    小年家宴出席者皆是宗室皇親之流,恰巧先帝一脈人丁薄弱,而宗室龐大,故多數人蕭寶凝並不認識。
    而身為英王獨女,望族夏氏之後,又是先帝最寵的長孫,蕭寶凝也不用與其他人寒暄。
    而自打內監報了蕭寶凝名號,熱鬧的金華殿便噤了聲。
    王室極少見蕭寶凝本人,如今看那一對佳人昂首闊步入內,為首女子宮裝曳地,些許青絲在頭頂挽成雲髻簪著鎏金點翠蝴蝶步搖,剩下垂在腦後,隱入紫色宮裝之中。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瓊姿玉貌,風華無雙。
    她身側男子寶藍色禮服襯得身軀高大頎長,與昭陽郡主的紫色禮服相得益彰。他長眉桃花眼,顧盼風流,姿容絕眾,左眼下的一顆淚痣殷紅醒目,竟添癡情之態。
    這二人走過時,眾人竊竊私語,言談多是這名燮州來的“惡婦”名不符實雲雲。
    蕭寶凝並未將他們放在眼裏,徑直走向自己位置。
    蕭寶凝的位置就在帝王下首右側,與博陵公主蕭錦和東宮妃緊挨著。魏甯則去了左側皇親那麵,與蕭寶凝遙遙相望。
    她與蕭振南同屬宗室,隔著太多人看不到那個傷她弟弟的毒瘤。
    蕭錦見了蕭寶凝,忙不迭將桌上的餐前瓜果飲食推到蕭寶凝麵前:“姐姐用。”眼尾卻瞟了一眼魏甯,媚眼如波,緩慢流轉。
    蕭寶凝看到蕭錦的眼神,心下微驚。再看時那媚態又消失了。
    她疑心是自己最近睡得不踏實,看錯了罷,蕭錦才多大,還未及笄呢。
    蕭錦斟了一杯果酒給蕭寶凝,小聲道:“那便是魏家表兄?”
    蕭寶凝看向蕭錦的目光更奇怪了,魏甯算是她表兄,跟蕭錦並無關係。
    對麵皇親也並無多少,隻因先帝這一脈人丁著實不旺,便是魏甯也有資格入座。當然也有他宣德侯世子的身份加持罷了。
    蕭寶凝點頭道:“是。”
    蕭錦笑了笑,飲下一杯果酒。
    蕭寶凝也跟著飲了,隻覺得入口偏辛辣,後勁也頗足。
    想起今日還有要事,不能多飲。蕭寶凝心下便記著。
    她製住了蕭錦:“先吃點東西墊墊,再喝酒,不然要醉了。”
    蕭錦垂首道了聲好,隻眼角餘光又看向魏甯,手中撚著白玉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殿外有內侍高聲道:“聖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殿內眾人紛紛離席跪拜。
    蕭寶凝深深俯下身,額頭貼緊了地麵。冰涼的觸感衝散了她酒後的那一絲微醺。
    皇帝與皇後相攜踏入殿內,身後跟著挺著孕肚的東宮妃文惜。
    帝後落座後,才緩緩開口:“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都入席吧。”
    眾人謝過後,又入了各自席位。
    內侍將已經上好的筵掀開了蓋子,向帝王示意後蝦著腰退下。
    皇帝身側內監為他和皇後斟了杯酒。
    蕭立亥有個人人皆知的特點,就是極愛酒。
    帝王舉杯道:“今日朕遲到,自罰一杯。”說罷一飲而盡。
    皇後斜著眼睛看他,卻並未說什麽。
    蕭立亥身側內監又將他杯子斟滿。
    眾人看到皇帝又端起酒杯:“今日太子身體微恙,實不能出席,朕替太子自罰一杯。”說罷又仰頭飲下。
    太子蕭寶衝何止是微恙,簡直病入膏肓。時常飲酒,胡言亂語,這在宮廷已經不是一個秘密。
    “嗬。”皇後突然冷笑了一下。
    正在表達對太子祝願的眾人麵麵相覷,不敢繼續。
    “收起那套,直接開宴吧。”皇後冷聲道。
    蕭寶凝一句話未說,也不看上首的帝後——這二人往日一直麵和心不和,現在竟要在家宴上翻臉。
    越亂越好。她屏住呼吸等著看好戲。
    然而聖上非常給皇後麵子,隻講了幾句祝福話後便吩咐開宴。
    蕭寶凝嘴刁,宴席上的山珍海味她並不喜歡,便一邊持箸假裝吃了些,另一邊與魏甯眼神交流。
    文惜懷有身孕,或躺或站,不好一直坐著。隻是一直看著蕭寶凝,有些出神。
    皇後見太子妃有些不適,便找了個借口與太子妃一同離席回了後宮。
    皇後與東宮妃離開後片刻,蕭立亥也借口酒力不勝,在眾人跪拜下退出了宴席。
    然而這家宴在帝後離開之後才算是真正開始。
    蕭寶凝身為英王獨女,先帝最寵長孫,眾星捧月,今日一見又與傳說中大不同,惹得皇親宗室紛紛有人來敬酒。
    蕭寶凝一一飲了,一炷香不到便麵色潮紅,眼神迷離,媚態橫生。
    她扶著額頭,一副醺醺模樣,托著腮閉眼假寐,實際上一直眯著眼看向魏甯的方向。
    酒過三巡之後,眾人舌頭也變大了,亦有不少人紛紛離席出恭。
    待吳江郡王蕭振南離席後,魏甯也走了出去,起身前朝蕭寶凝使了個眼色。
    蕭寶凝會意,借口出恭離席。
    然而蕭錦卻拉住了她。
    “寶凝姐姐,錦兒也要去,咱們一起。”
    蕭寶凝一個頭變作兩個大,她有事在身並不想帶著蕭錦。但蕭錦將她的胳膊拽得死死的,令她無法擺脫。
    蕭寶凝無法,隻能帶著蕭錦一同去了西閣。
    蕭寶凝與蕭錦從西閣出來後,心中惦記著與魏甯的計劃,便對蕭錦道:“你先回去,我飲得有些多,在外吹吹風。”
    聽了這話,蕭錦抬起頭,眼睛卻異常明亮:“寶凝姐姐是在等魏甯表兄?”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101nove.com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