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抬起頭，遙望畫軸之外。
    所看……正是道仙宗的方向。
    對於發生在道仙宗的事情，他的肉身體感，沒有絲毫察覺。
    但他的思維不同。
    一抹冥冥之感，在這一瞬以超越了肉身的層次，浮現在許青的思維之中。
    “借道？”
    許青若有所思，半晌收回心神。
    此刻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是沉澱自己的第八極。
    這第八極的出現，雖符合他曾經的設想，但不得不說，憲的誕生，也一定程度打破了他過往的認知。
    也將顛覆傳統的鬥法。
    此極是前七極匯聚後，推動出的最新高度。
    前五極，是基礎，時間與空間是薪柴，燃燒之後爆發，這才將他曾經所想的第八極，塑造出來。
    包含輪回，包含因果，包含所有，成時空道。
    此道出現的一刻，明悟自在心神。
    “如同一種升格。”
    “與肉身無關，而是思維以及靈魂層次上的升格。”
    許青閉上眼，感知自己體內的第八極。
    “這是一種隨時可以進入的時空態！”
    “進入後，肉身在外，但思維能超越以往，達到全知的層次。”
    “在那種狀態下，所看萬物眾生，也的確是如看一個隨時可以被修改的畫本。”
    “能去影響，能去撥弄，能去操控。”
    思索間，許青體內第八極，驀然擴散，下一瞬……時空的感覺，再次浮現。
    遙望八方，感知更深。
    “此狀態下的鬥法，將超出之前的常規所想。”
    “萬物眾生，在我眼中沒有任何秘密，術法也好，身體也好，就連思緒，命運，輪回，乃至過去與未來，都一切透明。”
    “我能在敵對者沒有察覺下，影響他的選擇，錯誤與否，生與死，皆在我一念。”
    “我能在敵對者的術法中，將其術法改變，無論是從源頭，還是從本質，都在我一念之間。”
    “我能前往任何時空，任何地點，甚至可以出現在敵對者出生的時候，將其黯滅。”
    “這，就是憲的能力麽……若在下行界內，我雖不是仙，可這種能力，與仙也沒有太多差別了。”
    “但這裏是上行三十六星環，存在更高的憲，對我形成了製約。”
    許青沉吟。
    “憲……”
    自身憲的出現，以及方才來自虛無裏的聲音，也讓他在這一刻，對於憲，有了先天的明悟。
    一部分來自自身，一部分來自那句話內每一個字所蘊含的額外信息。
    憲，超越規則法則，是這上行三十六星環裏，屬於神靈的未知且至高的源頭之力。
    這上行三十六星環，是神靈的。
    所以神靈更容易從這未知且至高的源頭獲得，將其展現在手中。
    表現方式，先是神權，而後成為真神，化作自身的神格。
    祂們的獲得，是天生就具備資格。
    這也是神靈強悍的原因所在。
    畢竟，祂們誕生於上行三十六星環。
    而修士，作為外來者，本是不具備這個資格。
    於是，這個資格被拆分成了幾個步驟。
    先是本源，隨後道緣，接著是依靠仙胚的形成過程中，去本能的吸收星環之力為養分，伴生出類似於神權的道痕權柄。
    如此，才算走上了這條路。
    不過，雖權柄道痕與神靈的神權相似，但總體來說，還是不如的。
    唯有最終，道痕權柄升華，形成了憲。
    修士，才算是真正的獲得了與神靈一樣的位格。
    憲，與神格一個層次！
    而以這繁瑣的方式，去獲得神的資格，可見在這上行三十六星環，修士的艱難。
    所以憲，歸根結底，是仙去掠奪這上行三十六星環源頭之力的已知最終表現方式。
    也正是因其誕生過程的繁瑣，所以一般來說，隻有達到準仙層次的修士，因體內仙胚在形成，所以才有可能出現憲。
    但這個可能性，也是渺茫，要看機緣。
    正常狀態下，唯有仙胚大成，化作仙人時，憲……才會出現。
    除此之外，還有兩種方法，可以讓憲的形成提前，或者可以讓不具備憲之人使用。
    那是傳承與法寶。
    前者，如這獵殺環節裏的傳承之花。
    那是被更高層次的修士從自身的多道憲中，剝奪出一條，送出去。
    後者，是憲寶。
    但後者，往往蘊含的憲大都是殘缺，律力不足。
    而律力，是憲的度量衡。
    所以形成憲、將憲延伸至完整、最終成為源頭，這個過程，是成為仙主的三大關鍵要素之一。
    也正是因此，這種準仙以下需要具備大機緣的修士才可以獲得的憲……
    一旦被主宰戰力的修士獲得，那麽具備憲與不具備憲，差距之大，堪稱極致。
    哪怕修為一樣，可戰力上的區別，必是天地之差。
    這也是為何，李夢土為了搶回傳承，與許青生死道爭的原因所在。
    因為，擁有了憲，就等於是站在了主宰這個層次的最巔峰。
    能與自身抗衡的，唯有同樣具備憲的修士。
    若對方不具備，則與自身不是一個位格，必被憲製。
    也是因此，出現了關於憲的三大定律。
    一，憲隻屬於修士，是仙的標誌之一。
    二，憲與憲之間的對抗，是相互磨滅的過程，哪一方先磨滅，將決定生死。
    三，憲為已知最高，隻有憲或者與憲層次一樣的神格，才可以相互磨滅。
    同時，憲其實不分多少道。
    可多可少，與自身位格無關，即便是掌握了很多憲，也是如此。
    隻與戰力相關！
    所以，追求更多的憲，雖能提升自己的戰力，但境界攀升的根本，是憲的完整。
    這些思緒，在許青腦海浮現。
    半晌後，他收回思緒。
    “也該到了離去之時。”
    許青抬起頭，並未有其他舉動，隻是看了眼前方的虛無。
    那虛無頓時波瀾，隨後起了風暴，向著八方無聲無息的擴散，刹那間就席卷整個畫軸的世界。
    接著，一切模糊，全部消散。
    展現在許青麵前的，不再是畫軸，而是一個爐鼎以及八方熊熊烈火。
    而此火，瞬間靜止。
    失去了傷害的能力。
    或者準確的說，若此火有靈，那麽此刻的許青，明明站在它麵前，可卻成為了它不理解的存在。
    隻能無謂的燃燒。
    連帶著爐鼎，也在許青的目中模糊，如不存在。
    消散開來。
    而許青，站在了李家的小世界裏，站在了祠堂木屋之前。
    目光所望，這片世界在他的目中，存在了無數的過去，無數的未來，萬物如此，木屋也是如此，裏麵的那幅字同樣這般。
    唯獨……在這木屋的過去時光裏，他看見了一個人。
    此人，與世界不同。
    他隻有過去，沒有現在，也沒有未來。
    就連過去，也是模糊的，處於坍塌之中。
    他身穿青衫，立在木屋桌子前，手裏拿著一支筆。
    正在沉思，似不知如何落筆。
    “我不知如何書寫我的遺言，道友既是從時空而來，可否教我？”
    凝望中，那在過去時光裏的青衫中年，淡淡開口。
    話語時，並未抬頭，並未去看。
    許青沉默，望著對方坍塌的過去，他看見了厚土，看見了望古，也看到了對方的身份。
    心底一歎。
    青衫亦不再開口。
    許久，許青緩緩傳出聲音。
    “他就如虔誠的香客，始終在尋找一座可能不存在的神廟。”
    說完，許青抱拳一拜，收回了目光，一切消散。
    世界，如常。
    許青抬頭，目光落在天空，時空唯獨在那裏變遷，與四周隔離。
    很快，那片單獨的區域裏，出現了李夢土在過去到來此地，送畫軸入爐鼎的身影。
    許青抬手一抓，那身影化作一道光，落在許青的手中。
    頓時關於李夢土的一切軌跡，皆浮現在許青的思維裏，清清楚楚。
    循著軌跡，許青向前一步走去。
    世界融化，虛無成路，遠去無蹤。
    ……
    整個小世界，一片寂靜。
    唯有一聲輕歎，在許青離去後，回蕩在此地曾經的時空之中。
    “每一代人，甚至每一個人，所尋找的神廟都不一樣，當年我們離開，各奔東西，我走了一路，在此地曾以為找到了，但實際也沒有找到，那條路，我能看見，卻無力走過。
    可他的出現，讓我覺得……
    他或許就是神廟。”
    聲音漸散。
    木屋內的那幅畫，其上的字跡模糊，漸漸改變。
    成了另一句。
    “我好像找到了。”
    而這句話出現的一刻，整個第五星環上，似有命運被波動，影響的範圍不大，隻有活著的李家族人。
    這些人，包括李夢土，他們生命裏關於老祖祠堂裏那幅字的記憶，隨之改變。
    而蒼穹的極光，也隨之波瀾。
    極光裏，十二巡天的身影，目有奇芒，散出一道道無形的絲線，似在推演。
    他們之後，浮現在更高處的十一座仙宮，九座如常，卻有兩座閃耀，璀璨的符文在外正欲形成。
    直至一個平靜且浩瀚的聲音，從至高之處傳來。
    “此時空已定，不可更改。”
    “然此憲潛力巨大，仙亦不可推演。”
    話語一出，極光內十二位巡天低頭，絲線瞬間斷開。
    兩座閃耀的仙宮，也在衡量後，選擇散去。
    而木屋內的那幅字，再次模糊，重新回歸原本，包括李家族人的記憶，也在毫無察覺下，回歸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