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是關愛還是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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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迪見大家都已看出來,便也不隱瞞,對著關雎爾房間方向大聲道:“小樊,我向你道歉。請你包涵我在尊爵會的不當言行。”
    “安迪,你並無道歉的必要,你我觀念衝突有何不可,不必強求統一。我希望你堅持你的觀念你的看法,不必為了什麽鄰居的麵子裏子而道言不由衷、居高臨下的歉。”樊勝美依然待在關雎爾的房間裏不出來,她不想見安迪。
    “請放心,我不會勉強你接受我的道歉。但我必須聲明,我在尊爵會勉強你接受我的幫助並非居高臨下,隻是策略不當。我沒有什麽高可居,你也不必自尊心太強。”
    “你前麵是言行不當,後麵是策略不當,說明你心中想了行動做了,還有什麽可解釋的。我也必須聲明,我沒有你說的那種強烈自尊心,我想你更想指出的是我自卑心太強,隻是為了不顯得居高臨下而改成自尊心而已。你的好意我心領。”
    安迪對關、邱兩個聳了聳肩,“好吧,我不再道歉。我隻為對你造成的傷害表示遺憾。”她與一個屋的關、邱兩個擺擺手,走了。留關雎爾與邱瑩瑩兩個大眼對小眼,又不便問究竟是為什麽,但都想到,可能與樊勝美前幾天心情低落煩躁纏身有關。關雎爾想到更多,因為她知道得更多。
    安迪走後,樊勝美才走出關雎爾的房間。“不好意思,兩位,讓你們擔心。”
    “沒關係。”關雎爾連忙道,“說開了就好。”
    邱瑩瑩剛才早已眨了半天眼睛,好不容易看到硝煙稍散,本想克製著不問,可等關雎爾一說,她還是求知欲很強地問:“說開什麽了啊,我怎麽越聽越糊塗。關,你……”
    “嗯,沒什麽,觀念衝突。”樊勝美搶著說話,但不由得看了關雎爾一眼,關雎爾與安迪走得最近,又是最得曲筱綃青睞,似乎關雎爾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我非常不喜歡安迪對我居高臨下的態度。”
    邱瑩瑩還想問,關雎爾趁樊勝美轉身去洗手間,趕緊踢邱瑩瑩一腳。邱瑩瑩立刻閉嘴。等樊勝美進入洗手間,她才輕輕地對關雎爾道:“安迪有點冷淡,不大熱情,我剛抱她就把她嚇僵了。但好像看不出有什麽居高臨下啊。到底怎麽回事,你好像知道點兒。”
    “樊姐前幾天有心事,又不要我們管,你還記得吧?可能安迪硬要幫她,把她惹惱了。”
    邱瑩瑩點點頭,再回頭一想,豁然貫通。“樊姐昨晚沒回,今天就很開心,可能前幾天戀愛有曲折?噯,說得通。”
    “不亂猜。我們看看袋子裏有些什麽吃的。”
    “還有,我剛才當著樊姐麵不敢說,我去跑生意的主意是小曲幫我出的。那家夥嘴巴壞,可還真幫我了,而且說得挺對的。”
    關雎爾驚了,“我們22樓越來越複雜。我以後少說話,少發表意見。”
    “對。我說錯了你踢我。”
    但關雎爾忽然想到,所謂複雜,也隻有樊勝美一個人與左鄰右舍產生矛盾,而且全都已經公開化。與曲筱綃的矛盾是由於曲筱綃看不起樊勝美傍富,那麽與安迪的矛盾究竟是什麽呢?
    安迪回到2201,便將樊勝美的事情丟到腦後,不願意去想。她給曲筱綃打去電話,報告與趙醫生的會麵情況。曲筱綃聽了就歡快地尖叫,她終於找到見趙醫生的借口了。
    樊勝美的好心情被安迪打斷,在洗手間裏心煩意亂地卸妝洗臉。她今天本不想衝動,可不知怎麽,一聽見安迪居高臨下的道歉口吻又忍不住了。為什麽,為什麽,她究竟是不是自卑。不,她是挺驕傲的美女。隻是……她恨死。
    正煩躁著,邱瑩瑩敲門,“樊姐,你包裏手機響了又響。”
    樊勝美連忙衝出來接電話,看顯示是陌生手機號,將信將疑接起來。“阿美,哥隻有你一個妹妹,哥不是走投無路不會來麻煩你。那些人一整天圍在我家,他們說了,要麽給醫藥費,要麽打斷我一條腿,一命抵一命。他們拿著鐵棍啊,阿美,他們要敲斷我的腿……”
    又是陳詞濫調,每次隻有闖禍時候才想到她是唯一妹妹,而家裏有什麽好處,從來視妹妹為虛無。樊勝美本來就窩火,此時更火氣騰騰燃燒,咬牙切齒打斷,“活該!你打人時候想過今天嗎?你活該!打吧,打死你我也不管。這是苦主的手機嗎?給他們,我跟他們說話。”
    等那苦主接起電話,說出威脅的時候,樊勝美大吼:“你們打,我支持,給我往死裏打,打死他,省得每天問我要錢。你們隻要打死他,我獎勵你們一萬。你們不打,我一分不給。不要心軟,想想你們躺病床上的兄弟,給我往死裏打,狠狠打,打死算數。”
    樊勝美說完,惡狠狠地將手機關了。旁邊邱瑩瑩聽得目瞪口呆,不知是怎麽回事。樊勝美也不解釋,又鑽進洗手間,大大地喘息。孬種,到處是孬種。隻指望那些苦主不是孬種,給她哥一頓教訓。
    邱瑩瑩衝到關雎爾房門口,與也是目瞪口呆的關雎爾對視,兩人都不知該怎麽是好。這一回,連邱瑩瑩都不敢再上去擁抱安慰樊勝美了。等樊勝美從洗手間出來,兩人分別輕手輕腳去洗漱了,然後悄無聲息熄燈睡覺。
    2202安靜得可怕,樊勝美一直豎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卻隻能聽到遙遠的含糊的與她不相幹的,她此時不由得悲從中來。而她也隻流淚不出聲,連抽紙巾的聲音都被她消滅在被窩裏。
    22樓周一的清晨,照例是最忙碌卻又最無精打采。用樊勝美的話來說,一想到此後一連要上五天班,真是想死的心都有。然而今早邱瑩瑩是最忙碌而快樂的,她今天有三筆訂單需要發貨,這三筆訂單非同尋常,是她一步一步拿腳跑出來的,她異常珍惜。即使屋裏因昨晚安迪與樊勝美的爭吵,以及後來樊勝美的怒吼電話而顯得氣氛尷尬,她的歡樂依然掩藏不住寫在臉上,她恨不得早點上班去打包貨物。相比較而言,關雎爾的臉色就淡漠得多,關雎爾甚至有意回避樊勝美,以免彼此尷尬。
    等安迪來喊關雎爾一起走的時候,2202隻剩關雎爾一個人。樊勝美早已悄無聲息地提早上班去了。關雎爾今晨早已清醒,也已知道22樓沒有其他人,因此見麵就道:“安迪,你別生樊姐的氣,她心裏有事,昨天對著手機很失態地讓對方揍死誰,她說到什麽苦主,每天問她要錢,看樣子前幾天就已經不快了。”
    安迪驚訝,但她很快將關雎爾沒頭沒腦的話整理成型,“嗯,這事你別管,有辦法的話讓小邱也別問。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我不打算告訴你,你們跟小樊平時該怎麽著還是怎麽著,多讓著她點兒,隻要別可憐她就是。”
    “你就是因為這事幫她才導致衝突?或許我可以做,樊姐一直在我和小邱麵前做大姐,她再怎麽也不會在我麵前感到自尊心受傷。”
    “我不會讓你和小邱承擔這個風險,你們住一個屋,鬧翻了很麻煩。你說的昨晚的電話,我會找人去調查。”
    電梯裏人多口雜,兩人就沒再說。關雎爾心裏則是更多問號,很奇怪安迪怎麽得知。不過有一件事還是值得欣慰,“安迪,看樣子你沒生樊姐的氣,這就好。”
    “不,生氣歸生氣,做事歸做事,我隻是能理智分清兩者之間界限而已。”
    “除了父母,其他人的幫助都是出於關愛。你生氣歸生氣,還是認樊姐是朋友的。”
    安迪不禁挑起眉毛看向關雎爾。關雎爾依然勸道:“等哪天事情過去,樊姐會明白你的關愛。我相信你會先忘記昨晚的爭執。這話有點肉麻。”
    安迪依然挑挑眉毛,“我有心理準備的,我生氣她沒頭沒腦滑得越來越遠。”百忙當中看到關雎爾探詢的目光,安迪忙道:“還是不打算告訴你。”安迪發現煙火氣的人生原來麻煩挺多,火得她真想用放棄邏輯來胡亂解決問題。麵對邏輯混亂的樊勝美,她發現她的頭腦有點兒不管用了。
    “安迪,謝謝你竭力保護我和小邱。不過我和小邱其實不小了,已經在工作,還是可以承擔點兒什麽的。”
    安迪一笑,“我斟酌斟酌。”關雎爾隻好誇張地翻一個白眼。關雎爾的話,關雎爾的小動作,讓安迪感覺到煙火氣人生的溫馨。
    關愛?安迪打電話給王柏川的時候,依然一肚子疑問,她關愛樊勝美?究竟是關愛還是義務?她更傾向於,她對樊勝美的幫助,那是一種義務。她從小吃足苦頭,溫飽難保,她的人生觀是既然保不住眼前那鍋肉,就把嘴邊的叼走。直到拿了全額獎學金到美國開始過上意想不到的富足生活,她依然在監護人家裏吃飯跟搶一樣,把監護人嚇著了。她為此不知領教了多少專業心理疏導,才將吃飯的節奏放緩下來;才真正意識到,以後不會挨餓不會挨凍,她能養活自己了。而在心理醫生的疏導下,她同時想到一個問題,她因為出色,才拿得到全額獎學金,那麽與她同樣是孤兒卻成績不怎麽樣的孩子如何麵對殘酷的世界?她從此開始做慈善,她覺得一個有能力的人有義務伸出一隻手,拉扯一把別人。比如對樊勝美。而關雎爾把這種義務的行為定義為關愛,安迪覺得這頂帽子又大又重,很不適應。不,她對樊勝美一定不是關愛。若是,樊勝美不會如此誤解。極端誤解別人的關愛,似乎不是一個知人識人的資深hr做得出來的糊塗事,她那天有行為障礙,可她一貫表現並不差,作為資深hr不可能隻看一點不及其餘,將過往的她一概抹殺,即使一時衝動,也不可能冷靜過後繼續誤解。因此反證結果表明,不是關愛,而是義務。
    安迪打電話給王柏川,隻是她做事有始有終,即便是義務也不半途而廢。“如你所願,小樊跟我翻臉了。但她似乎也開始拒絕向她哥哥提供資金援助。昨晚麵對她哥哥的要求,她很激烈地說去死,麵對苦主的威脅,她鼓勵苦主揍死她哥。接下來該怎麽做?你還在老家嗎?”
    “我還在老家周邊轉,今晚上我會過去看看,回頭跟你通氣。真過意不去,讓你衝鋒陷陣。”
    “你不必告訴我,打你這個電話的原因是,有人發狠了之後可能依然不敢打家裏電話,怕又被纏上,卻對家裏發生的事關注如熱鍋上的螞蟻。你直接告訴她去吧。”
    王柏川當然明白這個電話對他的意義,自是千恩萬謝的。安迪放下電話,便也心安理得地放下此事。她估計此事應該可以走上理性軌道了。良性軌道?她不求,能理性已經阿彌陀佛。
    曲筱綃周二下午逃命似的趕回海市,第一件事是撲進公司樓下的銀行取款。而後才回公司布置中標後的工作安排。她忙碌得腦子呈機械運動狀態,可她爸她媽分別地共同地打電話來,強烈要求她出席晚上的家宴,慶祝她旗開得勝。
    曲筱綃當然覺得很有必要出席慶功宴,首先這是她應得的,雖然所謂的業務費支出幾乎將全部利潤侵吞了,這次得勝實際上沒什麽可高興的。其次她有必要向爸爸加強炫耀,逼迫爸爸再三承認她的能耐,加深爸爸心中的印象。起碼,她兩個同父異母哥哥還在大分公司裏跟著經驗人士混日子,什麽獨立擔當都還沒有呢。可是,她自己的事怎麽辦。
    曲父一聽說女兒要先去醫院,便哈哈地笑道:“你請那位醫生一起來嘛。”
    曲筱綃心中異常鬱悶,可又萬分不願向爸爸承認被拋棄,隻好說:“沒到時候。忙,現在別來煩我,我布置工作。”
    曲父即使被搶白了,依然與太太一起笑得異常開心。女兒的任何一小步,在他們眼裏就是登月似的一大步。為了不打擾女兒,他們費勁地親自給女兒發短信,他們願意整夜守在明軒飯店,等女兒去醫院辦完事一起吃慶功烤肉宴。曲筱綃回的一個短信讓曲父差點兒落下眼淚,“等的時候別吃太飽,我帶來一捆綠皮甘蔗送你們。”綠皮甘蔗乃是曲父當年下鄉時候最中意的零食,回城後經常想念,念念叨叨,可惜市麵上如今盛產紅皮甘蔗,曲父欲懷舊而不得。想不到女兒幫他惦記著,怎不讓曲父感動。
    曲筱綃與同事一直開會到近七點才收工,火速趕回家裏收拾自己。她當然不可能風塵仆仆出現在醫院,萬一,趙醫生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