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樊姐很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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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回來,見到2202已經鬧成一鍋粥,最響亮的乃是小孩子的哭鬧聲,中氣十足,響遏行雲。老年男子還坐在門口,安迪匆匆瞥了一眼,仿佛看到抱著小孩子的是一個老婦人。天哪,樊家究竟來了幾口人?她還看到關雎爾拿著牙杯在洗手間門口跺腳。
安迪回到房間,就給關雎爾打個電話,讓她和小邱可以考慮到2201洗漱。關雎爾一接到電話就掛著兩隻黑眼圈飛奔而來。安迪這才確認樊家來了三口人。一會兒邱瑩瑩也拿著一堆東西飛奔過來,她心直口快,見了安迪就道:“我們洗手間一股尿味,不知誰拉到外麵了。”等著的當兒,邱瑩瑩告訴安迪她們昨晚在火車站找人的壯舉。
安迪不接茬,唯恐一接茬又是得罪人。邱瑩瑩與關雎爾不同,邱瑩瑩嘴邊沒有把門的,傳話很容易,背後說樊勝美,更是罪加一等。邱瑩瑩則是一邊說一邊渾身活動,舒展筋骨,忍不住讚歎一句,有地暖的房間真舒服。
安迪直到與關雎爾一起上班,才將昨晚的來龍去脈全部搞清楚。關雎爾歎道:“昨晚一夜下來,樊姐整個人萎了,今早一直避開我們的眼睛。我總算是明白她的心了。”
安迪則是問一句:“她準備讓一家人擠她臥室?打算住多久?她有沒有要你們幫忙?”
“好像會住好幾天。樊姐昨晚說,今天去找旅館。她讓我們跟平時一樣,不用幫忙。但今早小孩哭鬧要喝牛奶,樊姐說喝不起,樊姐媽讓樊姐去買,說是寧可大人餓肚子,也不能餓著樊家獨苗。他們鬧的時候,樊姐滿臉通紅。天哪。”
安迪想了想,“我明白了,這幾天我盡量早出晚歸,省得樊勝美看見我尷尬。她那狀態,身上少壓一根稻草是一根。”
“樊姐可能缺錢,很缺錢。”
安迪隻是“嗯”了一聲,不評論。她不敢再貿然主動借錢給樊勝美,通過關雎爾借給樊勝美也不現實,關和邱都是月光族,不如不說。
昨晚的一場折騰其實還不如曲筱綃平時在夜店的運動量,因此曲筱綃正常起床,當然是比22樓的其他人都晚了起碼兩個小時。她昨晚已經心生一計,起床就趕緊在她的微博上發出號召,要求她做服裝生意的朋友們行動起來,向躺在病床上的孩子獻愛心。她又是上傳照片,又是使勁描述,發了四條微博,才得意揚揚地去洗漱。但想了又想,吃飯時候又添上一條,特別點名某某、某某重點關注。她從來不會獨吞做好事的機會的。
等曲筱綃出來,2202已經曲終人散,唯有樊父依然坐在門口咳嗽,而樊母則是追著雷雷喂大餅。曲筱綃反正等電梯也是無聊,就問:“樊大姐去找旅館了嗎?”
“沒去找,住不起啊。”樊母回答。但樊母忽然靈機一動,“姑娘,能不能讓我用一下你手機,打我兒子電話?”
曲筱綃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連忙找出手機,“多少號碼?打算說點兒什麽?”
“問問他到哪兒了,找到住的地方沒,身上錢還夠不夠。”樊母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子,翻電話號碼給曲筱綃看。
曲筱綃就著號碼撥出去,關機。見雷雷眼巴巴地盯著她手裏的蛋糕,就大方地將蛋糕遞給雷雷。想了想,又回屋拿出一大盒蛋糕,一小盒巧克力,送給雷雷。樊母見曲筱綃出手大方,又是個有車有錢的,忍不住壯起膽子問:“姑娘,問你借點兒錢行嗎?我讓阿美發了工資還你。”
曲筱綃幾乎是拍著胸膛答應,“行,隻要你家阿美出字條給我,借多少給多少。伯母,擔心你兒子是吧?”
樊母簡直如同看見仙女下凡,“姑娘,你心地太好了,真是誰家有福氣才娶得到你這樣又有錢又好看的人。我晚上跟阿美說,謝謝你啊,謝謝你啊。”
曲筱綃進了電梯就收起忠厚老實的笑臉,忍不住對著天花板放聲大笑。哈哈,看樊勝美這下怎麽應付她老媽了。
樊勝美從上班開始便很困,很累,很心煩氣躁。可她唯有強打精神應付。需要強打精神的不僅是她的笑臉,還有她的皮膚,一夜幾乎未睡,最後爸爸讓出床頭,媽媽考慮到她必須上班掙工資,讓她與雷雷一起勉強睡了兩個多小時。她的皮膚連粉底液都排斥了,自然無法讓散粉服帖地附著,臉色在陽光下異常灰敗。
已不知喝了幾杯茶,幾杯咖啡,樊勝美再一次進入茶水間泡速溶咖啡的時候,一個同事悄悄過來,賠著笑臉道:“小樊,請幫個忙,這個月我遲到好幾次,打卡有記錄,你請千萬手下留情。我這房奴一身的債,扣掉那些就喝西北風啦。”
樊勝美忙也賠笑,“考核還沒到我這兒,我給你查查有幾次,等會兒發短信給你。可這些記錄都是死的啊,除非修改程序,要不然沒法改的。”
“不是改……我的意思是,你統計遲到數字的時候出個錯兒,當作沒看到我那幾次遲到。嘿嘿,拜托,拜托。”
“這個真不是我說改就能改的,這個統計有幾個人經手,我改了也會被其他人查出來。真不好意思,對不住,對不起。”
同事悻悻而去,顯然不滿意樊勝美的回複,估計有一條小小梁子就這麽結下了。但樊勝美無可奈何,這種作弊的事若是被發現,她的工作就丟了。她手頭除了工作,還有什麽呢?而今唯有工作是她的命根子。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回去工作。或許是今天加的量特別多,咖啡入口異常苦澀。
沒等樊勝美喝下第二口,一個陌生手機號碼呼叫。樊勝美而今有些風聲鶴唳,看見陌生號碼就懷疑那一頭連的是她討債鬼哥哥,因此不接。但那號碼不屈不撓地再次接入。樊勝美無奈地走去衛生間接起電話。那一頭,卻是一個陌生男子厲聲道:“你媽跟你說話,怎麽搞的。”
樊勝美莫名其妙,以為有人打錯電話,可很快她媽的聲音從電話裏傳過來,“阿美,我們被大樓保安關在外麵了……”“啊,不是跟你們說了別走出大樓嗎,大樓有門禁。”“不行啊,雷雷要出來玩,管也管不住,不讓玩就哭。可等我們旋回來,保安就不讓我們進了,說我們沒帶什麽卡。怎麽求都不行,我們都還沒吃中飯呢。幸好有個好心人借手機給我們打你電話,怎麽辦呢,你快想想辦法,雷雷餓得哇哇叫。”
“你沒帶錢下樓嗎?”
“帶了,五塊錢。”
“你把手機還給人家,謝謝人家。我打保安室電話,跟他們說說。”
樊勝美直著眼睛發了會兒呆,才筋疲力盡地調出保安室的電話。一聽聲音是熟悉的小鄭,忙賠笑道:“小鄭啊,我媽剛才來電,說是給關在外麵了,對,就是兩老夫妻帶著一個小孩子。”
“哎呀,他們說是你家人的時候我還不信呢,怎麽住得下。樊小姐啊,這個我真沒辦法,你是懂得規矩的,要是被其他住戶看見我私自放人進門,老板要炒我魷魚了。”
樊勝美覺得這對話聽著好熟悉,“小鄭,通融通融,幫忙,就一次,我下班立刻補簽。”“下班補簽那就要我命了,等你下班我就換班了啊,下一班的人非告領導不可。你怎麽不留張卡給你爸媽呢。”樊勝美依舊賠笑,笑得越來越柔軟:“小鄭啊,朋友幫幫忙吧,你讓我爸代我簽個字,放他們進門吧。就算你幫幫朋友,一次,就一次,他們大冷天的在外麵凍著,都還沒吃飯呢。”
小鄭笑道:“朋友就免了,高攀不上,你樊小姐也從來沒拿我們當朋友。你們2201和2203兩個鄰居雖然也沒拿我們當朋友,可好歹還送我們一些聖誕禮物,拿我們當人。我可不能幫你冒這個風險,我們全家還等著我的工資呢。”
樊勝美氣得臉色青白,關鍵時刻,住戶還是租戶,區別就來了。平時客氣,那都是假的。但樊勝美還得好聲好氣地道:“那就最後一個請求,讓我媽接個電話,我跟他們說一下,不讓麻煩你。”
樊勝美的媽媽再接起電話,樊勝美道:“媽,你們再等一個多點小時,唉,我請半天假吧。”
“哎喲,別請假,扣錢。千萬別,好好工作,好好掙錢,別讓你們老板難看你,上班時間不打你電話了。”
電話被樊母掛斷,樊勝美好一陣子沒法回過神來。悠悠還魂,才想到小鄭拒絕她的段子就跟剛才她拒絕同事一個樣。生活真叫荒誕。
曲筱綃趁中飯時間趕去醫院驗證微博逼捐成就,不料遇見趙醫生也在小孩的病床邊。“賺了!”曲筱綃心說,眼睛頓時忘了清點床尾堆積的羽絨服羽絨被,晶光燦爛地隻顧圍著正查看傷腿的趙醫生打轉。直到小孩子看見她,大聲叫她阿姨,才把她從花癡九重境界拉回黑暗世界。
趙醫生抬頭看曲筱綃一眼,但隻是笑一笑,又低下頭去操作。曲筱綃魂飛魄散了幾秒,裝作低頭查看羽絨服。但她從一堆羽絨中拎出一條暗綠色的羽絨裙,怒了,看一眼下麵的吊牌,就知道是誰家的,立馬撥號過去。
“喂,拿條裙子來幹什麽?我寫明了是男孩子。”
曲筱綃的朋友笑道:“我家老娘說的,給你穿,別學這年頭女孩子叉兩條黑腿,都像忘了穿褲子出門。哈哈,開玩笑。我拿褲子時候看到裙子,想到小孩子腿還沒好結實,還是套裙子更利索,上下一紮,鞋子都不用穿。反正他們不愛用就給那孩子媽穿唄。我還給了點兒錢,你說吧,怎麽請客。”
“好說,晚上,地點你定,掛微博上號一聲兒。想不到你還蠻細心,你未來某人有福了。”
孩子媽一直笑著看曲筱綃,等曲筱綃說完電話,就笑著道:“你們朋友都真好,可都水也不肯喝一口就走,我真是謝謝你們啦。”“謝什麽,用雷鋒叔叔的話說,這是俺應該做的。”趙醫生聽著不倫不類的話,撲哧一聲笑了,“你,快,哪來哪去,我要專心工作。”
曲筱綃眉毛跳了兩下,趕緊撲過去親了一下小男孩,但,她是勇猛的,也撲過去親一下趙醫生的臉,才施施然而走。什麽?他說絕交就絕交?兩個人的事,當然不可以一個人說了算。她沒表態,趙醫生說了就不算!
趙醫生愣了,回頭看看同樣吃驚的護士,閉嘴不語。
樊勝美一下班就跑著去公交車站,下了車就跑著去地鐵,緊趕慢趕地趕回家,看到的是父母凍得嘴唇青紫地坐在背風處,圍巾什麽的都裹在雷雷身上,雷雷倒是歡快地跑來跑去,沒事人一般。走近了,看清楚媽媽眼裏噙著的淚,樊勝美心酸不已。她領著爸媽進去大樓,看到換班了的保安的眼色,就知道他們早傳開了。還能是怎麽回事呢,無非是欺她是個租戶。樊勝美咬牙切齒,卻也沒有辦法,找物業投訴,人家才不理租戶呢,巴不得租戶全部搬空,省得增加他們管理的難度。人窮被人欺,樊勝美從來都知道。
在電梯裏,樊勝美策略地問:“雷雷中午吃什麽?”“生煎包子。”雷雷大聲說,顯然挺滿意。樊勝美一張臉黑下來,“爸媽都沒吃?都給他吃了?”“我們年紀大的人,餓一頓就餓一頓啦,這不就可以吃大餅了嗎?”樊勝美看著又冷又餓又疲憊的父母,心裏開始動搖。她心腸是不是太硬了,
她是不是該拿著信用卡去透支。
進入2202,樊母開始忙碌地分大餅。第一個大餅給樊父,家長;第二個給樊勝美,樊母說工作一天辛苦了,趕緊吃。樊母自己不急著吃,先開始燒水。樊勝美放下包,洗手卸妝出來,見爸爸又坐到門外,先不急著吃大餅,而是趕緊過煙癮。她媽媽則是坐在水壺邊,腦袋一歪一歪地打瞌睡。雷雷在走廊裏跟爺爺說話。樊勝美心中苦不堪言,站在媽媽麵前,盯著媽媽發呆。
水開了,水壺嘴發出尖銳的叫聲,樊母猛一下驚醒,一個踉蹌起身去拎水壺。樊勝美連忙伸手搶先了。
“媽,給我五十,我去買點兒吃的,你們一天沒吃,又凍了一天,不能光吃大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