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和奇點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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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關雎爾不同於邱瑩瑩,若是邱瑩瑩,一準完全照樊勝美所說去做了。自打22樓出現安迪之後,關雎爾心中有了對比,因此樊勝美的建議隻是提醒她一個現實,那就是人事很難通過一份總結就精準量化一個人在公司的價值,人事的判斷受太多非理智因素的影響,因此個人總結必須如頂頭上司說的,不能寫得太老實頭。但關雎爾卻不認為,寫得華麗是打動人事的第一要素。畢竟他們公司的人事看上去非常專業,不可能像打了激素的發情男隻要看到美女就可以忽略美女是不是妖精所變。
    不用考慮太多,關雎爾把最終答案押注在與安迪的通話中。可惜安迪的電話一直不是忙碌就是關機,關雎爾卻等不到安迪下班才問,因為一年新人考核對她太重要,她必須全力以赴,分秒必爭,使出渾身解數。
    安迪接到關雎爾電話的時候就笑了,“你和小曲都很厲害,我上午才剛結束工作,水都還沒喝一口,小曲電話就進來了。現在剛結束餐會,人才剛站起身呢,你的電話來了。很要緊的事?”
    “我……可能有點小題大做。我的年終總結寫得很辛苦,人事將就此對我進行考核,還要麵談。可今天我上司說我寫得不夠亮眼,我想你肯定寫了大大小小無數考核報告,該怎麽打動人事呢?樊姐是資深hr,她跟我說,要有美貌,才能讓人願意探究內在。”
    “小樊這個辦法可能適用於不大職業的人事,據我跟我們人事的交談,他們會抓住幾點要素快速審核總結,這幾點要素很難用花言巧語掩飾過去。你首先需要分辨你們人事在日常工作中的講話,提取其中透露出的他們關注的重點要素。根據這些要素,我一向采取的方針是先入為主。先入為主是人的認知缺陷,包括看見美貌就忘了其他就是其中的一種。而我們在職業中所采取的先入為主,我建議還是職業一點為好。我的辦法是在總結的最開始,用強勁而洗練的語言灌輸符合人事所需要素的要點abc,讓看報告的人不由自主地順著你給的思路框架走。你看看你能不能做到。”
    “我肯定做不到你的強勢,但我會嚐試。你這一說我想到了,我寫得太婉轉。”
    “這是你的性格。”
    “是的,真不好意思。可我已經改了不少。”
    “綿裏藏針對你可能更合適。至於先入為主的辦法,以後你會接觸很多對內對外的文案,都可以用到。總結起來無非是摸透對方的需求,讓他接受你的思想。意思就是這些,我上班了。”關雎爾才放下手機,一位剛吃中飯回來,可能聽到下半段的同事閃著眼睛問:“老大跟你談話了?你向李朝生搬救兵?”“外麵很冷哦,你鼻子都凍紅了。中飯吃點兒什麽?”同事與關雎爾同年,一樣充滿忐忑不安,見關雎爾回避話題,又緊盯著問:“李朝生怎麽說?”關雎爾翻出手機給同事看,“你看這是李朝生的號碼嗎?”同事卻說:“李朝生換手機了?”關雎爾無語。為了這個年終考評,一年工齡的這幫人風聲鶴唳,幾乎互相傾軋,繁重的工作壓力之外,更是心理壓力巨大,每個人似乎都失去平和。進去辦公室,關雎爾看到剛才那同事走進她隔壁的包廂後,快手快腳查閱李朝生的手機號碼,幾乎是堂而皇之地當著關雎爾的麵來做。關雎爾不禁偷偷翻白眼。
    安迪下班,與同事一起走到地下車庫公司買下的停車位取車。她的車子是很騷包的橙色,即使在昏暗中也很容易辨識,而她更看見車尾靠著一個人。不是奇點是誰。她與同事說了一聲,發現同事的眼神似乎是對奇點不以為然。倒是不出所料,奇點的長相確實挺不張揚。
    若是曲筱綃看到此情此景,定然捧腹大笑。安迪則是走過去,先衝奇點笑笑,趕緊打開車後蓋,拿了一瓶礦泉水。她也不怕奇點看出她的心煩意亂。“安迪,我在我們第一次見麵吃飯的飯店訂了位置。我們這就過去?”“不去。你是那麽理智的人,為什麽一直不承認現實?再見麵,兩個人都沒完沒了啦。”
    奇點不答,定定地看著安迪。安迪被看得渾身毛躁,扭開瓶蓋喝了一口水,轉身鑽進自己車裏,迅速鎖上所有車門,點火啟動。奇點想不到安迪一點不留商量餘地,拍窗喊道:“安迪,別走,別走……”心裏卻知裏麵肯定聽不到,這車隔音做得非常紮實。而安迪則是似乎失去理智地將車直直倒出車位,全然不顧奇點就在後麵。奇點下意識地急忙避走,跳到一根柱子後邊。卻看到安迪的車子經過他身邊時,安迪嘴角似笑非笑。
    奇點當即領悟安迪似笑非笑的意思。是,他躲什麽。正常人怎麽可能放著一個大活人不管,真的壓上來。可他下意識地躲了。他真的連想都沒想過,完全是下意識地猛躲。仿佛眼前的女人真的會臉一翻就精神失常。在腦袋轉得比他更快的安迪麵前,他猝不及防,完全暴露連他自己都不大清楚的潛意識。
    奇點呆呆地看著車子離他遠去。
    安迪在堵塞的車龍裏驅車慢慢爬行,趁機給譚宗明打電話,要求換車,以免以後又被守株待兔。
    邱瑩瑩拿塑料袋拎著一盒巧克力下班,渾身輕快得像失去地心引力。隻是路上接到樊勝美一個電話,要求她在地鐵某個站點下車等候,一起去看一家酒店。邱瑩瑩一口答應,她先到一步,站在約定的寬敞地方等候。她很有耐心,因為時不時可以啃一口巧克力。她總想一顆巧克力慢慢地啃,可總忍不住兩口就囫圇下肚了。
    但等看到樊勝美時,邱瑩瑩還是大方地遞去盒子,讓樊勝美一起吃。樊勝美識趣,說她一到晚上就不敢吃東西,尤其是熱量如此高的巧克力,怕肥。但還是在邱瑩瑩的堅持下,吃了一顆。
    樊勝美領邱瑩瑩來到一家五星級酒店麵前,指著燈火輝煌的整座大廈,道:“我請獵頭朋友幫忙推薦,朋友推薦我來應聘這家酒店的人事部經理。我先來踩點,摸清他們經理人員的服裝,麵試穿上與他們風格類似的,可能比較容易被認同。”
    “哇,經理耶,樊姐你發達了,以後與安迪並肩了。”
    樊勝美一笑,“這年頭的頭銜都給得高,越是門麵風光的,職務越是誇張,這家店負責人事的,最高職位是總監。我還是坐老位置,工資也相差無幾,不過就在市中心,以後回家逛店都方便。王柏川不在的時候,可以考慮幫他看顧一下公司。我們進去吧。低調,別讓他們的員工注目。”
    邱瑩瑩跟樊勝美穿過街道,但樊勝美立刻發現了異常,讓邱瑩瑩收起塑料袋,寧可抱著密封盒,也比拎著塑料袋更上得了台麵。邱瑩瑩聽憑樊勝美擺布,她除了跟安迪在五星級高檔酒店住了一宿吃了幾頓之外,平時想都不去想那種高檔地方,反正那不屬於她,她也不妄想。但邱瑩瑩抱著密封盒跟樊勝美穿過酒店雪亮的玻璃門,擦著衣服筆挺的門童進去裏麵大廳,第一次油然生出心虛來。不像跟著安迪,有什麽事安迪肯定扛得起。而樊勝美與她差不多,那些閃亮的茶幾,寬大柔軟的真皮沙發,還有書架上的時尚雜誌,她都不敢亂碰,免得有人跳出來問她收錢。
    樊勝美則是經常出入高檔場所,拉著邱瑩瑩在一張雙人沙發上坐下,取個好角度,正好可以看清飯店工作人員的人來人往。她見邱瑩瑩縮著雙肩,笑道:“放心,越是這種大飯店,免費的項目越多。大堂坐著沒人趕你,去廁所也沒人管你,手紙小毛巾什麽的隨便用。”樊勝美邊說,便想奪過邱瑩瑩懷裏的密封盒,讓邱瑩瑩隨意著點兒,可邱瑩瑩緊緊抱著不放,仿佛密封盒裏的是核按鈕,身子則是與沙發背離得遠遠的。
    樊勝美無奈,隻能任由邱瑩瑩渾身見不得大世麵的樣子。但有邱瑩瑩陪著,樊勝美好歹不落單,可以大大方方地坐著細心觀察。
    邱瑩瑩坐了會兒,卻受不了了,溫暖的環境裏,她特別容易餓,肚子早長一聲短一聲地叫開了。隻是為了義氣,忍饑挨餓陪著樊勝美。她前陣子找過工作,知道找工作的艱難,樊姐有這麽好的機會,她當然全力幫忙。與樊勝美專注於酒店員工製服不同,邱瑩瑩就是漫無目的地亂看。忽然,她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安迪!”邱瑩瑩差點兒跳起來,終於有點兒興奮。
    樊勝美順著指點看去,果然安迪穿著筆挺的套裙,身姿婀娜,與一名男子站在大堂一個遠離人群的角落熱烈交談。她連忙阻止蠢蠢欲動的邱瑩瑩,“別過去打擾,人家在談工作。”
    “不是魏兄,那就肯定在談工作啦。我不過去,我給她發條短信。”
    樊勝美笑道:“你可以打好字,但千萬等人家談完轉移場地的時候,再發出去。”
    邱瑩瑩根本不聽,“一條短信又沒什麽的。發,立即發。”
    樊勝美微笑,但心裏忽然生出點兒酸意,看邱瑩瑩這會兒高興的,像小老鼠看見油瓶一樣。
    安迪看到手機短信,抬眼四處找找,看到休息等候區的兩位鄰居。但她正與人談重要工作,隻是舉手向兩人示意一下,繼續交談。邱瑩瑩接到信號,這才放鬆下來,將懷裏的盒子放到身邊,懶洋洋靠到沙發背上。仿佛肚子也不怎麽餓了。
    不到一個小時,樊勝美基本上摸清這家酒店製服的套路,起身拉邱瑩瑩離開。邱瑩瑩這回卻坐著不走了,“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安迪問她什麽時候走,要是她也很快走,我們等等她。”
    “她正忙著呢,你電話過去,倒是害她惦記著我們回家,不能與人好好交流了。”
    “晚上不能讓她落單啊。她有時候看上去傻傻的心不在焉的,好像不大會照顧好自己。”
    樊勝美扭頭偷笑,忍住笑,才道:“你放心,她開著車呢,一塊鐵包著她,安全。”
    邱瑩瑩這才跟著樊勝美走。在樊勝美最後回頭欣賞酒店水晶宮般繁華的時候,邱瑩瑩看看依然在與人熱烈討論的安迪。
    與一個月前,甚至幾星期前的酒會不同,才幾天時間,安迪在業內的名頭越來越響亮,不斷有人上來自我介紹。於是酒會結束,又有咖啡桌邊的私聊。直到十一點多,安迪看看手表,說她撐不住了,才被同行放行。
    譚宗明換給她的果然是低調得多的商務車,看車尾是輝騰,看車頭,都會誤以為是帕薩特。安迪坐上車,一想到換車的原因,不禁長籲短歎,情緒低落。她呆呆坐了會兒,打開gps背熟回家路徑,有點兒魂不守舍地開回家去。不出所料,她迷路了。當然她有老辦法。她叫了一輛出租車,跟司機說地址的時候,鬼使神差的,她報出奇點住的小區的名號。
    出租車司機很快就帶安迪到了奇點住的小區。如同許多小區,一到晚上周圍停車停得針插不入。安迪在很遠的地方才找到車位,一個人慢騰騰地往小區走。但稍微接近,就止步了,抬頭數著樓層,尋找屬於奇點家的窗戶。窗戶裏透出燈光,顯然奇點在家。在看書吧,還是上網?
    安迪站在行道樹下胡思亂想,早年還是網友時候的聊天,後來兩人的接觸,一幕一幕,紛至遝來。想得出神的時候,忽然,燈熄滅了。他睡了?安迪又是站了會兒,麵無表情地往遠處的車子走。眼淚卻是又不聽使喚地落了下來。她現在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很差勁。
    回到歡樂頌22樓,才出電梯,便聽見有歇斯底裏的饒舌歌從關閉的樓梯間門傳出。安迪心中生出一絲警惕,偷偷走近樓梯門,確定聲源就在22樓的樓梯間。而這聲音是如此古怪,聽似熟悉,安迪卻是想來想去與22樓的所有人對不上號。她終於下定決心,小心地擰開樓梯間門鎖,往裏一看,傻了,昏黃路燈下竟然是皺著眉頭捏著拳頭忘情投入饒舌的關雎爾。因為戴著耳機,關雎爾沒聽到有人開門,安迪看了幾秒,又輕輕將門關上,回到自己家裏。她懷疑關雎爾卡在年終總結那兒了。一個總結,一次麵談,有這麽磨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