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公子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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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河,陳府。
    近來氣候反常,連月以來的幹旱之後總算是迎來了雨水天氣。
    下雨自然是好的,一解酷暑不說,有些莊稼也算是得到了些冉冉生機。
    隻是這大雨是怎麽來的,尋常百姓間議論頗多,便是高門大戶,也不能免俗。
    “聽說皇上剛一跪下,立刻電閃雷鳴,大雨瓢潑而下。你說神不神奇!”
    “不是不是,我聽說不是這樣的,說是陛下剛一點燃詔書,風雲變化,龍王現身……”
    兩人嘀嘀咕咕的爭執開來,聲音算不得大,不過站在窗口的“男子”卻全然聽了進去。
    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召太尉口中的美玉公子……陳瑾。
    陳瑾一身雪白的寬鬆長袍,並未束腰,但是卻仍可看出身形消瘦,腰背筆直,單薄中透著優美姿態。
    他麵容秀美瓷白,姿態清貴,一身白衣立於窗前,微風拂過,衣袂決決。
    就男孩子來說,這張臉委實太好看了一些。
    崔嬤嬤進門,見公子在細雨綿綿的日子竟是站在窗口任由小雨掃在身上,連忙過去關窗:“公子近來有些不適,可莫要在淋了雨招了風。若是病了如何是好?”
    她碎碎念,隨即立時將窗戶關好,“公子可莫要折騰自己呢。”
    她將自己端過來的紅糖薑茶遞給了陳瑾,道:“公子請用。”
    陳瑾微笑接過,慢慢的抿了一口。
    一時間,她覺得自己通體舒暢。
    這樣甜滋滋透著一點點辛辣的味道讓人分外的舒爽。
    陳瑾小口的啜著,緩緩道了句:“無妨。”
    崔嬤嬤看自家公子全然不放在心裏,麵色透著幾分焦急道:“公子莫要欺奴婢,夫人自小就讓奴婢伺候主子,奴婢如何不知道主子身體的情況?再說……”崔嬤嬤聲音略小:“怕是再過兩三日就是主子來葵水的日子,您可別著涼,不然又要疼痛了。您總是對自己這般不經心,身子才會越發的不好!”
    清河第一名士美玉公子會來葵水,如若讓外人聽到,怕是要驚得昏厥。
    陳瑾將紅糖薑茶喝完,隨手將碗放置在一旁,輕巧的笑。
    “嬤嬤放心,我真的沒有什麽大礙。”
    窗外的小雨淅淅瀝瀝的打在門廊之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陳瑾輕聲道:“連下了好幾日的雨,想來對莊稼總算是有些好處的。”
    陳瑾清脆的笑了起來,他說道:“不過現在傳的神乎其神,倒是有點意思了。嬤嬤,您信鬼神麽?”
    她順勢倚在桌邊兒,帶著些若有似無的笑意,當真是清風霽月一般的人物。
    嬤嬤感慨這樣好看的一個姑娘,如若是身著女裝,大抵會讓不少王孫公子趨之若鶩吧。而現在卻又隻能一身男裝,充作男兒郎。想想倒是隻能感慨造化弄人。
    她道:“我信,因為我時時刻刻都在祈禱他們能保護我們公子。”
    陳瑾失笑,他攬住崔嬤嬤的肩膀,認真道:“嬤嬤,其實我倒是覺得這樣的生活蠻好的。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若是現在讓她換了一身女裝,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能困在這一方天地,想來他是並不能習慣的。
    二人正說話,聽到外間傳來匆匆的腳步聲,接著便是丫鬟思憶的聲音。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陳家的大太太,陳瑾的母親容氏。
    房門打開,容氏行色匆匆,整個人臉色透著灰敗,她道:“瑾之。”
    一下子拉住女兒的手,險些摔倒。
    陳瑾連忙將人扶住,輕聲道:“您先坐下。”
    陳瑾從未見過母親這般情形,她麵容灰敗,惶恐驚詫,整個人仿佛下一刻就要昏過去。
    陳瑾輕聲道:“母親,可是發生了什麽?”
    若不然哪至於如此。
    容氏好似落入水中不能呼吸的魚兒,她捏住了陳瑾的手放不開,顫抖的不行,不過縱然這般,還叮嚀丫鬟:“出去看著。”
    思憶是容氏的貼身婢女,她立刻去門口守著。
    房間內隻三人而已,容氏唇咬的濃濃的血痕,陳瑾發覺事情的嚴重性,她拉住容氏的手,蹲在她的麵前,輕聲道:“娘,您這是怎麽了?”
    容氏突然開口:“瑾之,你馬上收拾東西走。”
    陳瑾一愣,隨即問道:“為什麽?”
    好端端的……怎會如此?
    她立刻:“有人發現我是女扮男裝?”
    她自小便是男兒打扮,一般人早已經習慣她偏陰柔一些,想來是不會多想的。
    她握緊了母親的手腕:“娘……”
    容氏驚恐的抬眼,看向了她:“不,不是。是陛下差人殺你!他要殺你!是他要殺你!”
    他們這樣的人家哪裏會牽扯皇宮這樣的大人物呢!
    別說陛下,便是王孫貴族也不可及。
    陛下要殺人!這是何等的可怖!
    陳瑾吃了一驚,不可思議的看向了容氏,他道:“這怎麽可能呢?我不過是一介書生,為何殺我?殺我又有何意?”
    容氏長話短說,隻道:“你外祖父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偷偷傳來了消息。漓江衝出一塊石碑,說是你有可能謀反。現在陛下已經派了五皇子前來殺你,他們要殺你的。你必須走,你趕緊走。”
    說到這裏,倉皇的起身推搡陳瑾,恨不能她立刻消失在這裏。
    容氏匆忙:“你快準備,半個時辰內你必須走。他們走的很快的,不定何時就趕到了。你快走,你走了,娘才能放心。”
    陳瑾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弄懵了。
    她蹙眉道:“可是我走了,你們說不清楚啊!”
    好端端的人總不可能憑空消失,如若她走的結果是以家人的性命為代價,陳瑾是絕對做不到的。
    容氏道:“你走,你走。這些你都莫管,你隻管給我走。”
    容氏不敢想,如若來殺瑾之的發現瑾之是個女孩子,那該是如何?
    他們整個陳家都是欺君之罪,聖人可不管其他人是不是真的不知情。
    他們現在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不管如何,瑾之必須先走。她隻有這麽一個女兒,相公臨死的時候她答應要保護好孩子。
    他們唯一的孩子……
    容氏抹淚:“你必須走。”
    容氏能想到,陳瑾自然也是能想到的。
    她很快的轉頭吩咐道:“崔嬤嬤,您立刻幫我準備,我要盡快離開。”
    隨即又道:“娘,您冷靜下來,思議與我身形相似,讓她假扮成我騎馬亂闖。她功夫好,騎到無過崖製造一起意外,假裝我跌落懸崖。另外去義莊偷一具屍體,換成我的衣服砸爛臉,裝作是我,丟下懸崖。”
    陳瑾已經顧不得這個計劃是否圓滿了,現在千鈞一發之際,她隻能盡量的處理。
    她一字一句:“我死了,你們才好交代。”
    容氏不斷的點頭,連聲說對。
    她女兒最聰明了,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娘。”陳瑾按住了容氏的肩膀:“這個家還要靠您撐下去,一門女眷,二弟也不成器。您一定要挺住。”
    容氏自然是明白的,她道:“我曉得。”
    陳瑾準備了細軟和銀兩,又想了想,備了一身女裝,她道:“我會去忘憂穀找表妹,稍後扮作表妹的婢女。”
    容氏頷首:“好!”
    她雖然被清河之人稱作“辣女子”,慣是有股爽利勁兒,可是這樣攸關生死的時刻。倒是全然不知如何是好,隻全權聽從女兒的話。
    陳瑾眼看容氏六神無主的樣子,她一下子抱住了她,低語道:“我會安全的。”
    ******
    細雨綿綿。
    路邊的茶棚因著下雨並沒有什麽人,不過店家還是開了攤子。
    店家坐在茶棚下看光景,雖然下雨生意不好,但是這大雨來的太及時。
    不知從哪傳來一聲吆喝,店家抻頭一看,就聽官道上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店家眯眼望去,幾匹駿馬馳騁而來。
    一行足有十幾人,各個身著黑衣,一身蓑衣鬥笠,不似尋常人。
    待到茶棚邊,眾人勒住了韁繩。
    高高的馬背上,為首的男人勒著韁繩,居高臨下,下巴微抬,盛氣淩人。周身好像帶著戾氣一般,透著生人勿近的冷漠。
    他的鬥笠壓的很低,店家看不清他的樣子,也有些不敢去看他的樣子。他在這樣的地方做生意慣了,曉得這樣特殊的裝扮,又帶著人手,恐不是尋常人等。
    這般情形,萬萬不敢招惹。
    跟隨在男子身側的隨從上前,低沉道:“店家,這裏距離清河,還有多遠?”
    店家連忙道:“幾位騎馬,想來行程極快,大抵需要半日多。”
    為首不是旁人,正是五皇子楊桓。
    楊桓擺手,“休息一刻鍾。”
    幾人齊刷刷下馬,交代店家準備了茶水吃食。
    楊桓擦手,望向了這陰雨綿綿的天氣,下了足有六七日了。
    店家眼看氣氛有些詭異的安靜,活躍氣氛道:“都說春雨貴如油,可若是春日不下雨,夏日能有這樣酣暢淋漓的一場大雨,也是極好極好的。”
    楊桓不言語,安靜的坐在那裏。
    “幾位客官這是去往清河何處?小的就是清河人,且熟悉著呢!”
    楊桓終於動了一下,他抬眼看向了店家,緩緩道:“陳府,我們去清河陳府。”
    店家一愣,隨即道:“陳府?你們是去奔喪的?”
    又道:“原來是陳公子的朋友,怪不得周身透著氣派。你說陳公子這樣好的人,怎麽就能死於非命呢?真是天妒英才啊!”
    楊桓眉梢微挑,緩緩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