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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宮之行，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陳瑾回到驛館之中就收到皇後賜的不少吃穿用。
    宮中的東西，自然是極好。不過陳瑾倒是沒有什麽特殊的驚喜，她是陳家的嫡長孫，陳家富庶，她處處都用的極好。倒是也不是沒見過世麵的。
    眼看幾個丫鬟整理東西，陳瑾輕聲道：“其實做女子遠不如做男子。”
    紅葉抬頭微笑：“小姐是在房中煩悶了？”
    陳瑾搖頭，淺淺的笑。
    原本做男子的時候，不管多大風雪她都要早早起身，前往書院，風雨無阻。
    那個時候尚且不覺得有什麽好，隻覺得起床的好艱難。
    可是現如今整日不用出門，她卻又覺得十分的無趣，感覺自己就像是困在籠中的翠鳥，再也沒有了展翅高飛的心。
    想一想，果然做人太過矯情，總是世事如何變幻都不滿意。
    紅葉雖然不是自小伺候小姐，但是多少也知道一些她的性情。看她眉目間有些愁緒，猜測她若不是想家，就是困在一方天地，十分煩悶了。
    可是她一個小丫鬟，當真是想不到如何才能安慰小姐。
    小姐與她們不同的，她們想的不過是能夠吃好用好，快樂的過一生罷了。
    而他們小姐是讀過書的人，她曾如男子一般在學堂暢所欲言，也曾有著更多的理想。現在不過是沒有法子罷了。
    她眨眨眼，突然道：“小姐，不如我們去郊外賞景吧？”
    陳瑾一愣，沉思起來。
    也對，皇上雖然將她安置在驛館裏，可是未見得就不許她出去啊！
    “我們去郊外遊玩賞雪作畫，豈不美哉？”紅葉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很好，她道：“若是小姐同意，我就去與外麵的護衛說，安排兩三個護衛陪同，一定沒有問題的。”
    雖然隻一天的功夫，紅葉與紅柳倒是都和外麵的侍衛熟絡起來。
    陳瑾想了想，點頭道：“好！”
    紅柳趕緊：“那我去與侍衛說。”
    她慣是個待不住的性格，想到能夠出去玩兒，還是在這樣洋洋灑灑的大雪天，簡直是興奮的要蹦起來了。
    陳瑾被她們的喜悅感染，說道：“正好也要新年了，我們多少也準備一些過年的東西。”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準備什麽的，往年過年家中自然有人操持，哪裏需要她來處理呢。可是今年是她自己獨自過的第一個新年，總歸該熱鬧一下的。
    雖然陛下說過會接她進宮，但是陳瑾倒是全然不放在心上，且不說會不會真的進宮，就算是真的去了，想必也是一兩日就要回來。他們總歸該自己準備準備，有些新年的氛圍的。
    “隻是，我倒是不知該準備什麽。”
    她喃喃自語，引得幾個丫鬟都笑了起來。
    紅葉道：“小姐放心，一切有我呢！”
    想到小姐這麽聰明也有處理不了的事情，幾個丫鬟都掩嘴偷笑。
    陳瑾等人第二日便準備好了一切準備出門，若說方便，其實若是一身男裝自然更加方便許多。但是陳瑾是萬萬不敢做男裝打扮的，若是真的有誰遇到她，那麽恐怕也說不清了。
    馬車緩緩而行，陳瑾手指靠在暖爐邊兒。
    紅葉在一旁碎碎念：“小姐，我打聽過了，都說香山美的要命，多少文人雅士都會在冬日千裏迢迢來賞景呢！您可以盡情作畫哦，完全不用擔心。我帶了好些東西呢，就算是待到傍晚也沒有關係的。”
    她擺弄放在一旁的巨大布袋子，這袋子男人都提不動，也虧得紅葉力大無窮了。
    她笑盈盈的問道：“你們可還習慣？”
    紅柳綠柳齊齊點頭，二人甚至連冷都不覺得了，隻覺得無盡的興奮。
    綠柳慣是淡定，但是這個時候也是繃不住的。
    “都說北方特別冷，其實根本不是啊！我覺得這寒冷還是可以接受 的。不過我們長寧城就沒有人在馬車裏放爐子，這主意很棒啊，暖呼呼的，一點都不冷。”
    幾人圍著爐子閑話家常，倒是一團和氣。
    眼看馬車已經抵達香山，陳瑾掀開小窗簾子往外一看，饒是見多識廣，也仍是難掩激動心情。
    天地之間，一片銀白。
    早就聽說上京郊外有一處香山，秋日楓葉秀美，冬日白雪皚皚，實為賞景最好的去處。
    今日看了，果然如此。
    漫山遍野雪白無暇，枝葉之上又晶瑩的霜露，一陣風起，雪花飛舞，枝葉輕搖。蓬萊仙境，不過如此。
    馬車緩緩上山，陳瑾全然沒有了聊天的雅興，隻恨不能將眼睛黏在窗外的美景之上。
    此時不過是上午，山間沒有什麽人，馬兒踩在雪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啟稟小姐，到了。”
    馬車停下，紅葉率先跳下了馬車，她回身伸手接住陳瑾。
    馬車是停在半山腰，再往上走，馬車就不能成行，全然要靠步行了。
    大抵因此，此處有一碩大的涼亭。
    紅葉道：“小姐，咱們在這處還是往山上走一走？”
    陳瑾抬眼看了看山路，此山雖然不陡峭，但是她們都是女子，且剛下過雪，路麵也濕滑。若是貿然上山，其實也不安全。
    她倒是果斷的，“我們就在此處吧。”
    涼亭的位置有些窩風，不那麽寒涼，倒也頗為適合她們。
    紅葉提著碩大的布袋子進了涼亭，跟隨她們而來的四個侍衛嘴角都有些抽搐。
    能夠在驛館做侍衛自然不是尋常文弱男子。但是那個袋子，早上他們想要幫忙提的時候險些閃了腰。
    當真是拿不動， 現在看她這樣輕鬆，隻感慨果然人和人是不同的。
    幾個丫鬟手腳麻利，不多時的功夫就將一切準備妥當。
    小爐子上燒著熱水，而筆墨紙硯已然鋪在涼亭的石桌之上。
    一陣風吹過，雪花被風吹起，紅柳驚呼一聲，險些迷了眼。不過饒是這般，卻還是高興的，她道：“好想在這裏也堆一個雪人。”
    他們在驛館的院中還堆了一個憨態可掬的小雪人呢！
    她從不知，雪日竟是有這樣的有趣的玩樂。
    “那不如我們做起來？”綠柳也是摩拳擦掌。
    陳瑾看二人期待眼神，淺笑道：“你們去吧。”
    二人立刻來到亭子外麵。
    陳瑾道：“你們往這邊一些，這邊是個夾角，風小。”
    兩個丫鬟哎了一聲，回了是。
    紅葉為陳瑾燒水衝了茶，脆生生道：“天寒地凍，小姐吃口茶暖暖身子。”
    陳瑾含笑接過茶杯。
    雖然涼亭並不保暖，可陳瑾還是能感覺到腳邊柴火傳來的一陣陣熱氣。
    她捧著茶杯，眺望遠方。
    許久，她輕聲道：“幫我研磨。”
    紅葉哎了一聲，回了是。
    她雖然左手執筆，但是神情雋雅溫和，小臉蛋兒滿是濃濃的認真。不知為何，她倒是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原本的日子。每逢下雪，書院的同窗都會相邀一同去野外飲酒作對，好不快活。
    那個時候她顧及自己是個女子，參加不多。現在想來真是一樁憾事兒。
    其實讀書的日子總是最開心的。
    陳瑾心情很好，作畫也表現出幾分。
    涼亭之中一片安靜，呼嘯的風聲並沒有影響陳瑾，她安靜的描繪這雪白山川，一時間倒是已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
    馬車緩緩前行，車中老者緩緩問道：“少白明日便出發了吧？”
    與老者一同坐在馬車之中的正是淩少白。
    他斯文儒雅：“正是，已然年底，若是再不回去，父母也要擔心了。”
    他這次也是跟著護送陛下回京。
    按理說用不得他一個讀書人什麽，隻是七皇子提及了孫大人。
    孫大人不僅是七皇子楊鈺的授業恩師，也同樣曾經教導過淩少白。
    淩少白倒是也灑脫，既然想念，倒是也不顧及其他，與家中稟了一聲。跟著皇帝一行人回了京，正好拜訪孫大人。一進京他就住在了孫大人府上，與孫大人四處在京郊遊曆。
    這不，今日二人又一同來了香山。
    孫大人八字眉，山羊胡子，看起來不是很好相與的一位老者，但是淩少白倒是不怕他，待他分外親切：“先生，明日我便離開，您可要好生照顧自己。晚間不好總是熬夜的，於身體不好。”
    孫先生已經年過六旬開外，可禁不住折騰的。
    隻是孫先生白了他一眼，說道：“堂堂男子，倒是如此聒噪，如此將來如何尋得佳偶？哪家姑娘會願意嫁給一個碎嘴子男人。”
    淩少白失笑，無奈道：“若是不娶，我就跟著先生四處遊曆。”
    隻可惜孫大人可不領情，他又白了淩少白一眼，微笑：“你想跟著我，我還不願意帶著你咧！咦？”
    孫大人的話音戛然而止，他透過轎中的小窗看著遠處涼亭子中的少女，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