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章 智商堪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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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呲啦,床帳直接被扯開,甚至還撕裂了一大塊。

    這是殿內唯一一個可以藏人的地方,謝迎直奔而來,居然沒人?她不信邪地抖開淩亂被子,還往床頂看了看,奇怪,怎麽會沒人?

    夏桐不能視物,還以為這下糟了,卻哪知等了許久,除了謝迎火冒三丈的噴氣聲,再無別的異樣動靜了。

    “本宮的錯,是本宮太寬宏,才讓你一介妃嬪敢在中宮撒野。”夏桐定了定神,淡淡開口。

    “我謝迎想撒野便撒野,反正也不是頭一回了,皇後殿下今日慌張什麽?”謝迎拖著曳地長裙轉回身來。

    光線一亮,同來的貼身宮娥把燭點了。

    其實這時天光已經放明,映在蠡殼窗上,說青不白,顯得有些陰森。

    再加上這蘅蕪殿曠涼,又有一個瞎子骨架子般撐著一襲白衣,那貼身宮娥點了燭就起一身雞皮疙瘩,然後似有習慣般,步出殿外,關上殿門,守在外麵。

    “本宮倒覺得慌張的是謝皇妃,你慌著來找什麽?”夏桐語聲平和地道。

    這份平和,一如往常,宛若她仍不知謝家對兒子和兒媳做的那些事。

    “個把時辰前,有人闖宮,方才侍衛來報,說皇後殿中有談話聲,這不,我來看看,是否有什麽刺客之類的要對皇後不利。”謝迎說話啼囀溫軟,很是好聽。

    “抓刺客不是謝皇妃該做的事吧?你身嬌肉貴的,還是歇著吧。”夏桐道。

    “或許是刺客,又或許,是旁的什麽人呢。”謝迎掃了寢殿一圈,確定真的沒人之後,走向夏桐。

    “這麽多年的交情了,還用含沙射影嗎?你直接說本宮的痕兒來了便是。”夏桐筆直地立著,耳聽謝迎的腳步落在了身前尺餘。

    謝迎抬手摸了摸她眼上的白綾,嬌聲問道“那到底是不是慫王來了呢?”

    “你不是確認過了嗎?”

    “確認過,但不確定。”

    “嗬……”

    “你笑什麽?”

    “蘅蕪殿裏裏外外都是你謝皇妃的人,你說不確定是逗本宮嗎?”夏桐唇角輕揚,“本宮那個不孝子,這麽多年都不曾來看我這個母後,你覺得他有抗旨闖宮那個膽嗎?還是說,你覺得本宮活夠了,不怕連累,肯讓他來?”

    墨千痕和白無絕此刻已在架子床承塵蓋頂上,謝迎行至床前一瞬間,白無絕先施截空術,再邁穿空步,從承塵蓋裏側繞到了外側,靜靜躺在了上麵。

    截空術和穿空步同時施展,本就與瞬移有異曲同工之妙,隻不過瞬移是從一點移動到另一點,而截空術是直接將一小片範圍的空間折疊起來,穿空步再落在折疊部位,待折疊的部位展開,便完成了位置轉換。

    這是白氏大宗每一個人從小要習的功課,截空術不難,穿空步也好練,但若兩種術法結合在一起,就不是輕而易舉能做到的了。

    尤其白無絕現在中了陰蜈散,不宜妄動元力,要不是墨千痕反應過來,長腿兩邊一蹬,借了兩側橫眉板的勁撐住兩人體重,兩人就要從不算堅固的承塵蓋上掉下去了。

    夏桐前半句說的墨千痕心內難受,後半句他就明白了母後用意,腦中登時理智了許多。

    母子相見,是禍非福。

    縱使現在的他自認有點本事,頂破天也就是抗旨潛逃,帶母後一起遠離這囚籠般的武極宮,再之後呢?亡命天涯?隨死即埋?

    那便真成了不孝子了。

    “皇後肯不肯見他我不知道,但慫王的膽子,恐怕我們都錯估了。”謝迎手指抹著白綾,腳步輕挪,踱到了夏桐身側,拈起打了個結長長隨頭發垂落的白綾帶子。

    “本宮那不孝子少年時的確膽色過人,天資聰穎,頗得聖寵,後來不是廢了嗎?容貌廢了,意氣也廢了,這些都是謝皇妃告訴我的啊,你這嘴裏也一口一個叫著慫王,何來錯估之說?”夏桐淡淡地道。

    謝迎把白綾帶子纏在指間玩弄著,殷紅唇瓣含笑道“你瞧,皇後總是這般從容沉著,氣定神閑,挖眼睛時的那股子果斷狠辣的勁兒,保不齊就遺傳給了慫王呢。”

    提起眼睛,白無絕感覺半枕著的墨千痕手臂上的肌肉猛地隆起,想來定是握緊了拳頭所致。

    都說傷在兒身,疼在娘心,其實反之亦然。

    夏桐嘴角輕微顫動了一下,繼而化為一個清淺笑容,她依然平和地道“你抬舉本宮了,也抬舉不孝子了,比果斷狠辣,謝家人才是個中翹楚。”

    “啪!”

    冷不丁一耳光。

    難以想象,謝迎前一刻還在把玩白綾帶子,下一刻就猝不及防地動手打人了。

    墨千痕和白無絕俱是一怔,這太突然了。

    夏桐倒是習慣了,唇角破了,血冒了出來,她身體也晃了晃,卻盡量保持著平衡沒有摔倒,挺直腰杆,站的始終如一鳳儀玉立。

    謝迎伸開手指,愛惜地撫摸著,道“皇後就是有這一種……叫人忍不住想要打一頓的氣質。不妨跟你直說吧,本宮來這裏之前,正與我家小妹敘話,你口裏那個不孝子,打傷了我家小妹!”

    話音未落,她一提曳地裙擺,驟然抬腳,把夏桐踢翻在地,快狠準地朝夏桐腰眼上又踹了兩腳。

    這番動作也是毫無征兆,說來就來,架子床承塵蓋上的兩人還沒回過神來,就聽到了這虐打之聲。

    身為人子,哪裏能忍?墨千痕顧不得理智不理智,後果不後果,一扶白無絕的肩,想要叫她躲好,自己飄身下去。

    白無絕緊忙抱住他腰身,衝他搖了搖頭。

    謝迎搜不出他來,根本無計可施,這般欺人,就是要逼他主動現身。

    夏桐痛的身體蜷縮,卻一聲不吭,咬牙生受了。

    她唇角弧度分外高揚“傷了你家小妹?謝遙?前不久你不是還跟本宮炫耀過,她晉升王位了嗎?”

    “沒錯!能傷到王位,慫王好啊,你養的好兒子!”謝迎膚白貌美,舉手投足與謝遙一樣,盡帶慵懶妖嬈之感,生氣的時候,臉上也生動好看。

    “那可真是對不住啊。”夏桐慢悠悠地站起來,“隻不過,無緣無故的,我家不孝子為何打傷謝遙王上?有道是惡有惡報,難道,這是報應?”

    “皇後今日的嘴巴,格外犀利啊?”謝迎冷下臉來,“往常,你可不敢頂撞,也沒這麽多話,莫非,你與外互通,知道些什麽了?”

    與外互通?

    又在暗示痕王來過。

    “本宮知道的還少麽?謝皇妃定期就來唱誦謝家風光,本宮想閉目塞聽都不行呐。”夏桐足夠沉著,應對得體,“本宮的事就不提了,單說你當年逼三殿發下不爭皇位的誓言,如果何家知道真相,你謝家的報應恐會來的更快。”

    “啪!”

    謝迎甩出一記響亮耳光。

    “蘅蕪殿外那些侍衛,打著保護本宮的名目,除了隨時抓本宮短處之外,也防何眉與本宮接觸吧?你怕我跟她說出真相,怕何家針對謝家。”夏桐舔了舔嘴角血跡。

    謝迎再度揚起手來。

    “你以為本宮這麽多年禁足幽閉,連陛下也不見,是因為他下旨不許我痕兒踏足武極宮嗎?非也,本宮這麽做,一是叫你安心,另一也是怕被問起三殿莫名立誓之事。”

    “你……”

    “本宮蜷於你手,你答應不再迫害我兒,本宮送一對招子給你又何妨?同時,本宮也守口如瓶四年之久,你還不滿足嗎?怎麽,不就是打傷謝遙麽,謝皇妃這般恨意勃發的,是想根本宮魚死網破嗎?”

    “你威脅我?”

    “本宮做羊時,你不知足,那就休怪本宮做狼了。”

    “你找死!”

    高高掄起的巴掌劈空而下。

    但這次,並沒有成功落到夏桐已經紅腫的臉上。

    白無絕製止墨千痕之後,自己卻飄身下來,一把攥住謝迎纖細手腕。

    那手腕極美,手掌極薄,手指極細,可就是這樣一隻手,正在以它大宗位之力,虐打一位眼瞎的柔弱婦人。

    夏桐沒有等到疼痛,身前一股冰冷無比氣息,倒是有些熟悉。

    “絕兒?”

    “母後。”

    互相一稱呼,謝迎眼睛倏然瞪大了,驚訝道“白無絕?你就是白無絕?你怎麽在這裏?”

    “皇妃不是抓闖宮之人來了嗎?就是我。”白無絕冷冷地攥著對方腕子,手指不斷收緊,再收緊。

    謝迎立刻痛叫起來“啊!放手!你這賤婢,膽敢對本宮無禮!”

    賤婢?

    不愧母子,罵的都跟永遠閉嘴的四殿墨連海一樣。

    “墨千痕無法踏足武極宮,可沒有明旨說我不能來看母後。”白無絕手指緊縮,隻聞“哢嚓”一聲,手裏之物碎了。

    “啊——”謝迎痛叫。

    守在殿外的宮娥和一幹侍衛,竟沒有一個人進來看看情況,大抵早就聽慣了這種慘烈聲音。

    白無絕鬆開了手,嫌棄地甩了甩。

    謝迎捧著斷腕,目眥欲裂道“賤婢!你不是中毒了嗎?怎麽還能……”

    不等她說完,白無絕就是眸子一沉。

    夏桐更是外表雲淡風輕,內心玲瓏剔透,循聲上前,抖手一個耳光精準地落在謝迎臉頰,厲聲道“你怎麽知道絕兒中毒?你幹的?”

    “你……你敢打我?”謝迎傻了。

    “怎麽不敢?老娘不發威,你真當老娘是病貓了!”夏桐本性暴露,左右開弓,幾個耳刮子打了下去。

    可能太具顛覆性了,謝迎實在沒見過這副樣子的夏桐,一下子連叫聲也發不出了,更忘了躲閃。

    “說!是不是你幹的?”

    “不……不是。”

    謝迎被打蒙了,話是下意識說的,應該不假。

    夏桐太瘦了,打了人倒把自己累夠嗆,喘著氣道“本宮是羊,還是狼,全看謝家如何,你要是自己沒數,就去請教請教你兄長,行了,你走吧,今後,本宮不希望看見你。”

    謝迎晃晃悠悠往外走,走到一半,回過味兒來,噌地轉身,怒道“夏桐,你敢打我,你死定了!”

    “本宮方才的話,你當耳旁風了?”夏桐沉道。

    “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有什麽資格跟我魚死網破?你也不看看,這蘅蕪殿,你能不能走得出去!提什麽真相,什麽守口如瓶,你有機會開口嗎?”謝迎狠聲道。

    頭裏一兩年,或許陛下和何眉還會來蘅蕪殿外徘徊,但隨著夏桐閉門不出,舊人不見,除了謝迎,哪還有人來?

    既無人來,夏桐又走不出,有些話就注定爛在肚子裏。

    “這不就是機會嗎?”夏桐摸到白無絕手臂,嘲諷地道,“謝家女人的智商都長臉上了嗎?不是叫你沒數就去請教你兄長了嗎?”

    本來她就應付自如,白無絕一來,她更是穩勝全盤。

    當秘密不再是一個人的秘密,這個秘密就變成了可怕武器,畢竟有關三殿墨清淮莫名立誓,其背後的何家,強大不輸謝家。

    說不得謝家是懼與何家針鋒相對的,強強硬碰隻會兩敗俱傷,真個就是魚死網破了。

    看謝迎臉色,白無絕就知夏桐已將對手七寸拿住。

    謝迎不禁暗罵宮內夏桐難啃又帶暗刺,宮外墨千痕也一直無處下嘴,這母子倆,是她謝家克星不成?

    “夏桐,你別得意,你是皇後,本宮殺你不得,但你兒子和這個賤婢,本宮絕不姑息!她是你的機會對嗎?如果她死在這裏了呢?”謝迎不肯甘心敗陣。

    “敢動老娘的兒子和兒媳,你大可試試!”夏桐目不能視,手不能提,事已至此,氣勢不能輸。

    “母後說的對,謝家女人智商堪憂。”白無絕上前半步,擋住夏桐,逼視謝迎,“你難道沒聽說過我是什麽階位?居然敢大言不慚叫我死在這裏?”

    “將位,也敢現眼?本宮的小妹此刻就在宮中,隻要本宮……”謝迎話至一半,突然說不下去了。

    殿中燭火仿佛黯了黯。

    隻見白無絕周身,如若霧靄般流溢出一層漆黑無比的元力,以謝迎眼力,居然看不懂這是什麽力量。

    但她卻實實在在感受到了!身體好像被捶了一般,陡然倒跌而出,拖著曳地長裙直直撞在遠處牆壁上。

    “噗——”前後受力,謝迎直接一口鮮血吐出。

    白無絕抬手,淩空再補一掌。

    謝迎隻來得及瞪圓眼睛,然後不發一聲,腦袋一垂,厥了過去。

    即便是將位,也不是她這個小小大宗位可以冒失頂撞的,何況白無絕如今並非將位。

    謝家姐妹倆還真是一個德性,默契地在小覷對手這個地方栽了跟頭。

    除了實力差距,謝迎大概怎麽也不敢相信,白無絕敢在禁宮對皇妃下此重手。

    久久沒聽到謝迎叫囂,夏桐猜到了結局,也不禁被自己兒媳這天大的膽子和魄力嚇著了。

    “謝家這個麻煩,我會盡快清理幹淨,隻是母後……”白無絕不後悔打傷謝迎,卻愧對夏桐,因為接下來她將有幾天日子可能不太好過。

    沒有明旨說痕王妃也不能踏足武極宮,闖宮總是事實。

    即便謝迎被夏桐拿住七寸,不會在闖宮這件事上大做文章,但免不了大搞小手段。

    “絕兒不用擔心我,些許小事,我能處理,今日撕破臉正好,以後該老娘做東了。”夏桐霸氣地道。

    在聽聞兒子和兒媳天作之禮的遭遇後,她就已有反抗之心,隻是還有些害怕萬一撕破了臉,兒子和兒媳受到更大的迫害怎麽辦?

    後來謝迎說墨千痕打傷了王位謝遙,現在謝迎又說兒媳是將位,那敢情好,兒子和兒媳實力非凡,夏桐最後一絲疑慮也消除了,養子成才,得媳如此,到她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夏桐的聰慧沉著,白無絕已經見識過,真要玩橫的,謝迎,乃至謝家恐怕都不是個兒。

    “好,母後辛苦幾日,射人射馬,我去解決……”白無絕正說著,身子驀地一歪。

    “姐姐!”墨千痕跳下來,正好接住她身體,入手先是一片濕漉漉,不由驚喊,“母後!母後!不好了!”

    “你才不好!”

    “姐姐昏倒了!”

    “瞎叫喚什麽,抱床上去。”

    “哦哦。”

    一陣手忙腳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