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陸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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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承澤坐在車裏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手抖得根本就插不上車鑰匙。
他應該去哪裏找顧竭揚?去哪裏找?還是應該去醫院找趙夏蕊?又應該去哪家醫院?
他深呼吸了幾次,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手抖得更加厲害了。車廂悶熱,他腦子亂成一鍋粥,本能地想要給顧竭揚打個電話,可是試過幾次,都是無人接聽。
他原本不是這麽柔弱的,自己可以解決所有的事情,可是自從跟顧竭揚在一起之後,他像是什麽都不行了一般,事事都有顧竭揚做主,他除了做個飯,其他什麽都不用操心。
陸承澤想到顧竭揚,心裏稍微有些寬慰。
這時候,趙夏蕊的電話再次打來,她的情緒更加不穩定,在電話裏哭得聲嘶力竭。
趙夏蕊的嚎啕在黑暗又狹小的空間裏回蕩著,詭異異常,讓陸承澤背後生涼,一顆心更是沉到了穀底。
“媽,媽,怎麽回事,你好好說!”陸承澤緊緊攥著方向盤,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好好說,你到底在哪家醫院?我馬上到,馬上到。”
說著“馬上到”,其實從他所在地區,趕到他父母所在的地方,需要一個小時。
趙夏蕊大概是因為聽到這句稍微冷靜了些,報出了醫院的名字,便掛斷了電話。可是沒過多久,她就想到剛剛沒有囑咐他小心點開車,可是又怕現在打電話會分散他的注意力,反而容易出事,就隻能夠焦急地在門外踱著步,等著陸承澤的到來,也等著搶救室的門打開。
陸承澤到達醫院的時候,給趙夏蕊打了個電話,她的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告訴他他們所在的樓層,頓了頓又說了一句,說陸錫已經從搶救室裏出來了。
電梯門打開,陸承澤瞬間就看到了站在護士台的趙夏蕊。不過才三個月沒見, 趙夏蕊的兩鬢斑白,連身形都佝僂了起來,不知道在跟護士說著什麽,連連彎腰鞠躬。
陸承澤從來沒有見過母親跟別人這麽低聲下氣過。她是老師,不管是哪行哪業的家長,見著她都要禮讓三分,可是在這醫院裏,卻沒有人去管你之前是什麽職業。
“媽!”陸承澤的聲音帶著酸澀,他趕緊跑上前去,拉著趙夏蕊的胳膊,“媽,我爸怎麽樣了?”
趙夏蕊回頭,在看清是陸承澤之後,抬手就是一個耳光,隨後又顫抖著手指著他的鼻尖罵道:“你怎麽不等你老子死了再來?”
“啪”的一聲脆響,陸承澤被她打得偏過頭去,耳朵裏嗡嗡響著,連帶著旁邊原本在聊天的兩個護士,都嚇得不敢再說話了。
“你這個不孝子!你看你把你爸都氣成什麽樣子了!”趙夏蕊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眼角的皺紋清晰可見,“你說,那個姓顧的是不是跟你一起來的?”
自從知道顧竭揚是在陸承澤婚禮上將他帶走的那個人之後,陸家父母嘴裏的“竭揚”就統統變成了“姓顧的”。
趙夏蕊看著他低著頭一言不發、類似於認錯的模樣,隻是認為他是默認了那個姓顧的確實在樓下,揚手就要再打,卻被那邊的護士攔了下來。
已經靠近十點了,按照道理來說,病人們早就應該睡了,可是剛剛一個病友搶救,引得眾人相互談論,而現在剛要睡下,就又有一出教訓兒子的戲碼。不能移動的都在病床上伸著脖子想要看看,而那些個前來陪床的,都站在病房門口,似乎要看看這是在演哪一出。
“阿姨,別著急,有話好好說。”那小護士抱著趙夏蕊的胳膊,“您看,時間這麽晚了,病人也剛從搶救室裏出來,需要人照顧,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或者是等病人的病好了再說,您看行不行?”
趙夏蕊不是那麽不講道理的,陸承澤是親生兒子,她當然也舍不得,現在護士站的小護士給了她一個台階下,她也隻能夠先作罷,帶著陸承澤先回了病房。
病房裏十分安靜,隻有儀器偶爾因為指標不正常而突然發出尖銳的鳴叫,讓人耳膜生痛。燈也沒有打開,但是就著走廊裏的燈光,也能夠將病房裏的一切打量清楚。病房裏也隻有陸錫一個人,而且最靠近醫生辦公室,算是加護病房。
現在陸錫毫無生氣地躺著,身上插著各種管子,綁著各種儀器。監護儀屏幕的冷光投射在陸錫毫無血色的臉上,讓陸承澤突然覺得有些可怕。
“你爸是心髒病。”趙夏蕊坐在陪護椅上,抬頭去看陸承澤,這個她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
他沒有來的時候,她不敢哭,因為她要前前後後地照料著,等著醫生或者是陸錫的召喚,可是現在,看著她生命中另一個重要的男人之後,她像是所有的力氣,都在剛剛眼睜睜地看著陸錫被推進搶救室的時候用光了,放在身側的手都在顫抖著。
“一開始隻是偶爾發作一回,大概一個月前,就突然不行了,等到送到醫院的時候,檢查了才發現,是心衰。”趙夏蕊壓低了聲音,抬手擦了擦淚水,“這種病,不可逆的,治不好了……”
陸承澤聽著趙夏蕊的聲音,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自己的胸腔的酸澀,又抬頭去看陸錫瘦削的麵龐,:“為什麽不、不早點告訴我?”
“告訴你?為什麽要告訴你?”趙夏蕊抬起頭來,走廊裏燈光從門上的窗戶中正好投射到她的臉上,白得出其,反光的淚痕讓陸承澤不敢直視,“你爸就是因為你,才憂思過度,病得這麽重的!”
“他的病都是因為你!”
“陸承澤,你要是還有良心,還認我們這個爹媽,你就應該跟那個姓顧的徹底斷了,好好找個姑娘結婚生子!”
陸承澤低垂著頭,一言不發,讓趙夏蕊摸不清他的心思,可是她也沒有貿然開口,想讓他自己想清楚。
趙夏蕊等了等,還是沒等到陸承澤開口,便主動加碼——這種方式,在教育青春期的學生的時候,她運用得爐火純青:“你爸,這已經是第三次進搶救室了,之前的幾回,都沒告訴過你……”她再次擦了擦淚水,“但是這次太凶猛了,我生怕,生怕出個什麽事情……”
陸承澤還是不肯說話。
一時間,房間裏十分安靜,隻有時不時鳴叫的機器,提醒著他們,房間裏還有一個需要他們照顧的人。
趙夏蕊生怕那個姓顧的真的在樓下等著,開口說道:“今天晚了,你去問護士站借個陪護椅,今天就在這裏睡吧,如果夜裏有什麽突發情況,也好有個照應。”
陸承澤趁著趙夏蕊轉身把她的陪護椅往裏頭挪的空檔,抬手迅速在滿是淚水的臉上狠狠地抹了一把,這才開門去護士站借椅子,又在等著護士給他拿椅子的空檔,看了一眼手機屏幕。
顧竭揚依然是一個電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