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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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喜覺得主子回來以後,整個人就不對勁了,說話怪怪的,連脾氣性格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主子不像以前經常出去浪了,發火的次數漸少,笑容卻增多了。
    看起來,這似乎是一個好征兆。
    雙喜摸摸頭,一下子又高興起來了。
    可是他想到燕王和蕭二公子的事,神情又懨了。
    簡錦笑嘻嘻地安慰他:“不需要擔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況且我這不是想了一個絕妙頂好的法子。”
    雙喜很想頂一句嘴,心想這是什麽屁法子嘛。
    忽然心裏一個激靈,他暗暗偷笑,臉上又故作為難道:“二爺,兩份請帖寫得清清楚楚,都把時間和地點定死了,您這法子還是不行啊。”
    簡錦歎氣道:“是這樣啊。”
    雙喜也跟著重重歎氣:“就是嘛。”
    簡錦似乎有些著急,嗓子一下子渴了起來:“這應該要怎麽解決呢。”
    “二爺別急,總有其他的法子。”
    雙喜貼心地遞上瓷麵還溫熱著的茶盅,隻要不是剛才那個大膽嚇人的主意,其他的都好說。
    簡錦順手接了過來,手上卻一抖,茶盅瞬間滾到桌上,茶水呼啦啦浸開,一下子把請帖沾濕了。
    雙喜立馬拎起來對著嘴狂吹氣。
    “字模糊了嗎,拿來給我看看。”
    簡錦在一旁慢悠悠說道,手已經從他手裏把兩份請帖都抽了出去,哪知道這回也不用心,又不知怎麽的掉到了地上。
    地上又是一片碎瓷熱茶的狼藉。
    簡錦呀了聲。
    雙喜驚得彎腰去撿。
    一雙腳卻在上麵踩了幾腳,又隨即恍然似的挪開,簡錦這才彎腰撿了起來,拿到眼前看著,又無比遺憾道:“都髒了。”
    原本被茶水潑了一遭,隻是字看不清楚,現在被踩上幾腳,皺巴巴一團,簡直是一堆廢紙。
    她費力地看著請帖上的字道:“雙喜,上麵的字你認得清楚嗎?”
    雙喜卻顧著睜大眼睛幹瞪著她。
    怎麽……怎麽看起來,二爺都像是故意的。
    他抬眼瞅瞅。
    簡錦卻時一臉發愁,眉頭緊鎖。
    顯然也在為這件事發愁。
    雙喜心裏呼了一口氣,心想二爺腦子這麽簡單,有什麽肯定說什麽,哪裏會弄這些彎彎繞繞。
    卻不知,他這臉上的表情,簡錦都收盡於眸底,又假裝咳了一聲,滿臉雀躍的從圈椅裏起身,將門外的兩個奴才叫了進來。
    她對其中一個人說道:“你去燕王府,就說請帖被府裏的貓弄髒了,上麵寫著的時間和地點全都沒記住,為表歉意,這次就由我來做東,就在三天後的盛福樓。”
    她又看向另外一個人:“這番話,你也同樣告訴蕭二公子。”
    兩人應了聲是先後退下。
    簡錦則坐再黃木梨圈椅子裏,伸了個懶腰。
    雙喜看她這般愜意,忍不住上前,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蕭玥是什麽樣的人。
    燕王是什麽樣的人。
    他們又怎麽會甘心聽二爺的安排?
    雙喜最終閉上了嘴巴,心內苦笑,二爺是什麽性子。
    做事從來都按照自己喜好,不管對錯,不管是非,不管黑白,隻要高興,什麽人都攔不住。
    自己一個奴才,又有什麽資格攔二爺呢。
    “別擔心!”簡錦重新坐回黃木梨圈椅,喊了奴才過來收拾桌上的殘局,又吩咐人端上新茶,她順手又遞給了雙喜一盞,笑眯眯道:“我自有章法在。”
    章法?
    又不是打拳練武術,要章法做什麽?
    按照二爺這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態度,幹脆還是等著那兩位主的回拒吧。
    雙喜垂頭默默地把茶接過了。
    簡錦也不再言語,笑容淺淺地含了一口,視線落在屋外開得正好的花叢間,心下自有一番思量。
    半個時辰之後。
    雙喜揉了揉眼,簡直難以置信。
    一個下人先回來稟報,說是燕王同意了。
    沒過一會兒,剩下的那個也回來了,也說蕭二爺應下了。
    這這這……
    這怎麽可能!
    簡錦很高興地分別賞了他們幾兩銀子,然後讓他們都下去了。
    雙喜忍不住問道:“蕭二公子應下了也就應下了,可燕王前幾日還看您不爽呢,現在怎麽倒是這般好說話了?”
    他實在不明白。
    明明那蕭二爺脾氣素來火爆,隻有別人讓他,哪有別人占他便宜的道理。
    明明燕王平常板著臉,誰都不願搭理的樣子。
    可就是這樣兩個人,竟然都一齊應下了二爺的要求。
    這簡直就是京內十幾年來的頭一樁奇事,直教人大跌眼鏡!
    簡錦給他的回答是這樣的:“因為他們都讓著我啊。”
    說這話的時候,還特意朝他眨眨眼。
    俏皮是俏皮,機靈是機靈,可是二爺,咱們還是要點臉吧。
    簡錦挑著眉梢看他,笑吟吟道:“看你欲言又止,想說什麽話直接說出來,憋在心裏容易憋出內傷。”
    一切疑問都哽在嗓子眼裏,雙喜搖搖頭沒說話。
    簡錦笑著拍拍他的肩,又從圈椅裏站了起來,懶懶地伸了個舒服的懶腰,哈著氣道:“時間也快到下午了,你去把三小姐請過來。”
    雙喜站在身後,困惑地看著她的背影。
    經過這幾個月來的折騰,她身量抽長了些,身材愈發纖細,迎著餘暉射進來的光影,整個人都透出一股朝朝向上的少年氣。
    雙喜忽然覺得,從前麵前這人是二爺,又不是二爺。
    從前二爺隻知道花天酒地,醉生夢死,連走路都帶著一股醉意。
    現在一顰一笑都透著朝氣蓬勃,透著鮮活氣。
    但是在這件事上,二爺又好像跟以前沒什麽兩樣。
    行事荒唐,不管不顧。
    每一次都是中了別人的圈套,要麽悻悻地被打回來了,要麽就是闖下了禍事,躲在屋子裏不出來,非要讓大爺好聲好氣去賠禮道歉,才把事情擺平了。
    想到簡錦剛剛吩咐的話,雙喜隨即就苦了一張臉。
    二爺啊,您莫不是也要把三小姐牽扯進來?
    ……
    且說下午,簡錦把流珠叫過來以後,又吩咐誰都不準進來,兩人在屋內說了會話,直到天色擦黑,流珠這才從簡錦的屋子裏出來。
    也是這日晚上,京兆尹府受到了一封沒有匿名的信。
    前來送信的人一身樸素衣裳,可眉眼細致著,交代守門人道:“這封信務必要交到你家老爺手裏,你可要小心點,要是出了什麽差錯,你家老爺就要拿刑獄裏的那套對付你。”
    守門人膽小如鼠,立即把信送到了老爺跟前的全貴手裏。
    全貴眯著細眼,掃了信上的落款,立馬屁顛屁顛送進了老爺屋內。
    屋內春光融融,忽然被打攪了興致,林琮小老爺不耐煩地從美人胸前抬起一張俊秀白皙的臉,伸手把信接了過來。
    他隨意看了眼,眼睛頓時一亮。
    嬌滴滴的美人膩歪過來,纖纖玉指點著信上的落款,笑吟吟道:“老爺,這個叫簡流珠的女人,是不是你的老相好?”
    林琮道:“現在還不是,不過很快就是了。”
    美人小聲咕噥了聲:“到時候老爺可別忘了奴婢的好啊。”
    林琮伸手將她一攬,哈哈大笑道:“你是我的心肝,我的寶貝,我一定不虧待你。”
    兩人隨即倒在綿軟的被衾上,屋內春光旖旎。
    ……
    時間飛快,一下子過了三天。
    這天早上,日頭就非常大,火辣辣的,潑得人滿身熱意。
    盛福樓大門口,侍衛雲集。
    百姓不敢上前,都圍在一旁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忽然一頂轎子撥開人群,停在了大門口。
    簾子被撩起,有個人就走了出來。
    身材纖瘦,衣衫鮮澤,容貌雖然有幾分稚嫩,但眉宇之間已顯現出光華。
    看到這人,百姓頓時嘩然。
    “這不是簡二爺嘛!”
    人群中有人笑著喊道,引來了越來越多的議論附和。
    “是啊簡二爺,好久沒到你,這段時間跑哪去了?”
    “跟老相好廝混著吧。”
    “不是說被蕭家的二公子給打了一頓,結果又給逼到紅袖招裏去了,現在才敢出來露麵。”
    紅袖招是什麽地方?
    溫柔鄉,英雄塚,富貴窟這些標簽,通通與它八竿子打不著,平日裏,也隻有菜場上殺豬的、酒館跑堂、一身血腥味的劊子手會來捧場。
    平常一般百姓提及它,語氣裏就會帶上幾分恥笑意味。
    這會也不例外。
    看向簡錦的目光裏,有幸災樂禍,有嘲弄,也有純粹看熱鬧的。
    “這些人太可惡了吧。”雙喜看得實在憋屈,就一個個地瞪過去,直瞪得他們呐呐地收回目光,“咱們的事又不關他們,憑什麽看熱鬧一樣看著咱們。”
    簡錦淡淡道:“不理會就是了。”
    雙喜哼著,似乎還憤憤著,想擼起袖子衝上去把他們都罵一頓,卻見簡錦先抬腳進了酒樓,當下急匆匆跟上去了。
    上到四樓,樓梯口全是佩刀侍衛。
    簡錦停了下來,示意讓雙喜拿出請帖。
    雙喜猶猶豫豫了好一會兒,眼看侍衛不耐煩了,這才從袖口裏掏出一疊皺巴巴的紙團,垂頭遞上前。
    攔著他們的兩個侍衛沒有伸手接過,反而麵麵相覷,彼此眼中都有困惑。
    簡錦就將請帖拿了過來,手指輕輕撫平,又重新遞到他們跟前,說道:“上麵的落款瞧得清楚嗎?”
    侍衛接過一看,果然是燕王發出去的請帖,這才將人放進去了。
    這一層樓全是空座,隻有一桌臨窗的坐著一個人,一身金絲邊暗紋玄色錦袍,黑眼烏發,氣質冷峻。
    聽到動靜,他眼皮子都沒抬,就淡淡說了一句話:“坐。”
    簡錦坐在他對麵,見桌上隻擺了幾盞茶盅,就道:“您來了有一會吧,早飯吃了嗎?要不要叫幾個小菜填一下肚子?”
    她語氣溫柔又親和,好像再跟一個老朋友說話。
    但其實,她對麵坐著是楚辜。
    前幾日想扒光她衣服的男人。
    野山裏將她推倒陷阱裏,害她手指流血不已的偽君子。
    為了野山事件,緊緊揪著她不放的小人。
    簡錦臉上笑意更真誠了。
    她的確出自真誠。
    待會他的肚子被填飽了,也就沒空地生氣了。
    “不必。”楚辜拒絕得幹脆,“等人到齊了再上菜,才吃的盡興。”
    按照他的性子,早把事情打聽清楚,知道蕭玥今日會來也並不奇怪。
    簡錦正要點頭應是,他又接著說道:“而且在他來之前,本王還有些事情要做。”
    簡錦就笑了:“大庭廣眾之下,王爺當真要如此?”
    窗是開的,裏邊人能看到外邊,街上的百姓也是能看到裏邊的場景。
    況且,楚辜身為皇室子弟,一舉一動都十分受關注。
    他要想扒她的衣服,也要考慮到麵子問題。
    畢竟當眾逼人脫衣,在京城裏,是一件極不雅的事情,若是這事能被他壓下,最好,如果壓不下去,被諫官往皇帝那一告,免不得要挨上幾十個板子。
    不過……
    簡錦瞬間心內失笑。
    楚辜這人,按照他的性格,不會擔心丟麵子的事,更不會擔心被皇帝責罰挨板子,他要做的事,有誰攔得住啊。
    而他在乎的,除了他自己,又有誰會知道?
    “你以為,”楚辜抬起眼,濃密的眼睫下,眸子漆黑如潭,他不掩嗤笑道,“本王會應你這局,是給你一個麵子嗎?”
    當然不是。
    簡錦不會自以為是到這地步。
    她含笑道:“王爺這話真是折煞我了。”
    “廢話少提。”楚辜說道,“要麽你當場脫了衣服,要麽同上次那般跳窗出去。”
    說到這裏,他又微微笑了,眼神裏透出一股殘酷的冷意,“要是還留著一口氣,本王就放了你。”
    從四樓跳出去,非死即殘。
    到時候楚辜就算放了她,但她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無論跳樓,還是眾目睽睽之下被剝光衣服,她都不想要。
    餘光瞥見侍衛按劍鞘上前,簡錦這才慢悠悠開口道:“跟王爺說話,真是爽快又直接,隻是王爺不能給我一點考慮的時間嗎?”
    “不需要。”楚辜回得實在利落幹脆,就像嘴裏叼著一根脆脆的胡蘿卜,每一口都不拖泥帶水。
    簡錦笑道:“王爺不需要,可是我需要。”
    楚辜看她:“本王知道你不需要。”
    簡錦問道:“王爺怎麽知道我不需要,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不成?”
    這番話下來,兩人神情淡淡,言辭流暢,可這時候要是走進來一個外人,聽到他們真正的交談,估計會當場翻一個白眼。
    簡直對牛彈琴。
    什麽需不需要的,直接上不就得了。
    楚辜的侍衛就直接上了。
    他們分別來到簡錦身側,目光沉沉地盯著她。
    用無聲壓製著她。
    簡錦置身其中,反而愈發處之泰然,臉上並不見絲毫慌亂:“王爺真的不給我考慮的時間嗎?”
    她再問他一遍,語氣好像要確定什麽事一樣。
    楚辜靜靜看她,不語。
    周遭氣氛愈發沉寂。
    平常到了這個時候,酒樓裏都坐滿了人,來吃早點的,喝茶的,談天閑聊的,各有各自的樂趣苦悶,嘰嘰咋咋,十分熱鬧歡脫。
    而這會兒,窗外街市也都安安靜靜的。
    百姓們踮起腳往窗子裏看,隻模模糊糊看到兩人對坐著,誰都沒說話似的,就剩下幹瞪著眼。
    他們就納悶了。
    難不成他倆正在暗送秋波,互訴衷腸?
    難道這就叫做無聲勝有聲?
    還是說,燕王和簡二爺來這裏,就是來喝茶的?
    可這兩個人八竿子都打不著,又怎麽會突然坐在一塊吃起茶來?
    古怪,這其中有古怪。
    有些人咂摸,咂摸著,就想到了以前的舊聞。
    不是說簡二爺男女通吃,但是對於男人更狂熱嗎?
    不是說燕王府裏沒有一個女人,全都是一群男人嗎?
    這兩個人,絕配啊。
    正站在簡錦身側的雙喜卻暗暗咒罵了一句,屁嘛玩意兒,出事了,出事了,出事了吧!
    身為當事人的簡錦卻比任何人都要輕鬆,她起身踱步到窗邊,斜眼望下麵覷了一眼,差點嚇了一跳。
    街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
    敢情全都來看她的笑話。
    簡錦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接著看向楚辜:“如果我從這裏跳下去,還留著一口氣,王爺就不會再逼我了,是嗎?”
    楚辜回道:“不是。”
    簡錦幹脆問道:“那是什麽意思?”
    楚辜輕輕放下茶盅,動作行得慢條斯理,緩聲道:“本王暫且放過你這一回,往後的時間裏,本王就不會了。”
    明明這是絕無情的話,偏偏被他說得一本正經理所應當。
    雙喜卻不由打了個哆嗦。
    簡錦笑得更開心了:“王爺大可放心,你與我沒有往後,隻有當下。”
    這話怎麽聽著……像情話?
    而且還是對燕王楚辜說的情話。
    這回輪到在場人暗暗打了一個寒噤,楚辜卻仿佛不知道她話裏的纏綿意味,漆黑的眼睛靜靜地看她,問道:“決定好了嗎?”
    “王爺不要著急,時間充足,這件事不著急。”簡錦重新回到座上,端起茶喝了幾口。
    一股溫熱瞬間從唇齒滾到嗓子眼裏,再落入腹部,痛快得很,她舒服得彎起了眼睛眉毛,神情像是有笑的韻味。
    她一下子就決定好了:“那就選跳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