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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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爺問皇上怎麽處置這事,潛台詞就是說皇上是怎麽處置燕王的。
    所以說啊,繞來繞去,二爺始終擔心的一直都是燕王。
    下人們心裏頓時了然,就回道:“到現在皇上也沒有給出個結果,畢竟王二小姐還沒有尋著,事情就不好下定論。”
    簡錦聽罷,卻是思忖了片刻,隨後才打發他們下去。
    她又重新回到書案前,支著腦袋想東西,冷不防有陣腳步聲近了,一下子竄到耳邊,緊接著就是一道笑嘻嘻的女聲:“相公你在看什麽呢?”
    簡錦眼前一晃,胳膊壓著的書籍一下子被抽走,落到了嬌娘手裏。
    嬌娘就將書翻看了幾頁,但她大字不識一個,看了幾眼後索然無味又重新合上,給扔到了桌上。
    簡錦也就撿過來,歸到一摞書籍上麵,餘光卻瞥見嬌娘眼巴巴湊過來,她立馬用書擋住,不厭其煩地勸說:“再說第一百二十八遍,以後不許叫我相公。”
    嬌娘卻是抽了她手中的書,又笑嘻嘻地將腦袋湊過來,親昵地挽起她的胳膊,撒嬌道:“你不是我相公,誰是啊?”
    簡錦心知糾正不了她,索性也就不在這話題上糾結了。
    她拿起筆,打算練練字。
    嬌娘瞧著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忽然又笑著道:“相公啊,你都悶在府裏一個多月了,都快悶出毛病來了,依我看啊,咱們這幾天就出去走走散散心。”
    簡錦聽了這話,忍不住掃她一眼:“又在打什麽鬼主意呢?”
    嬌娘轉了轉眼睛,似在思量。
    簡錦對她的脾氣性格知道一二,於是就提點道:“再不說出來,可真沒著機會了。”
    嬌娘一聽,眼神往四下裏掃了一圈,見周遭無人,氣氛靜謐,就從胸前掏出一份請帖遞到她跟前。
    簡錦接過一看,請帖上寫著的地點是承伯公府,日期在十天後,邀請的是簡流珠。
    但是簡流珠的請帖怎麽會到了她手裏?
    簡錦穿越到這裏已有五六個月,赴宴的次數寥寥無幾,這會便將請帖握在手心,抬眼看正歪坐在書案沿邊的嬌娘,問道:“這份請帖,你從哪裏得來的?”
    嬌娘眼波流轉,嫵媚又俏皮,言語間還透著一絲得意:“是我從大哥書房裏悄悄拿的。”
    她這麽一說,簡錦就明白了。
    顯然這請帖才剛剛送到書房裏,大哥還沒有及時派人送去給流珠,嬌娘就偷偷地把它溜走了。
    她卻是要問了:“好端端的,你去偷這個東西做什麽?”
    什麽事都可以商量,唯獨偷竊,卻是涉及到一個人的道德操守,打不了一丁點馬虎眼。
    嬌娘見她眼中隱隱有嚴厲之色,不免一怔,是沒有得到想象之中的嘉獎,就委屈道:“哪裏是偷了,我是光明正大進去的!”
    看她這般委屈,簡錦便不插話,耐心聽她解釋。
    可是嬌娘看她不說話,以為這是要生氣動怒的前兆,不由得著急起來。
    “我一進去就看到桌上放了這麽一疊東西,不是擺明了讓我拿嘛!”她嚷嚷道,“再說了,相公你都憋在府裏這麽多天了,總歸要出去走走,正好,你就拿著這份請帖出去解解悶,順便也把我捎上。”
    也許是因為心虛,越說到後麵,聲音就越來越低了。
    簡錦聽完了她這番話,尤其是聽到最後一句話,總算是明白了她做這事的用意,於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嬌娘猶不知自己的伎倆已被戳穿,困惑地摸了把臉,有些膽怯地問道:“相公你這樣看著我,是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說著又忍不住把臉湊到她跟前,大著膽子,眨了眨眼睛笑著撒嬌道:“要是真有髒東西,相公給我摘下來。”
    簡錦瞧她臉上笑著,忍不住點她腦袋,反問道:“知道你這叫什麽行徑嗎?”
    她力道不重,也就象征性地戳了下她腦門,嬌娘卻是一臉委屈地縮了回去,又捂著腦門控訴道:“我這不是為了相公嘛,不算偷,頂多算是,算是順手牽羊!”
    “這叫是為了我?”簡錦將請帖往桌上一扔,“從哪裏順來的就再放回去,總之,到時候別讓大哥親自找我問話了。”
    嬌娘卻使起了軟磨硬泡這一招:“相公,還放回去做什麽啊?這拿都拿來了,好好的機會別浪費掉了。”
    簡錦這會兒索性直接點出來:“隻怕是你不想浪費這個機會吧。”
    被戳中了心思,嬌娘吐吐舌,又不甘心反駁道:“我一個鄉下人想看看大戶人家是怎麽樣的,不算過分吧?”
    簡錦說道:“你心裏既然有這個念頭,就該和我講,隻要你答應安分守己不鬧事,我自然會帶你去,可是你卻把大哥書房裏的請帖偷來了,這事就是你不對了。”
    嬌娘心虛地垂垂頭,就勾住簡錦的袖子,小聲道:“相公我知道錯了,你可別生氣,我再悄悄放回去,不讓任何人知道,你看這樣行嗎?”
    簡錦從鼻下嗯了聲。
    嬌娘看她語氣敷衍,不由撒嬌道:“哎呀相公,你就饒了我這一回,下回……”
    簡錦淡淡掃她一眼:“下回?”
    嬌娘立馬一凜:“我是說保證沒有下回了,千真萬確!”
    “那就趁現在大哥還沒有發現,趕緊放回去吧。”簡錦說道。
    嬌娘立馬哎了聲,屁顛屁顛就去辦事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簡錦卻暗地思忖了起來。
    夏日冰宴,辦在承伯公府。
    ……承伯公。
    怎麽念著有些熟悉呢?
    簡錦一時想不起來,就回到了自己屋內,又將雙喜叫到跟前,假裝不經意間問起了承伯公。
    雙喜暗自嘀咕,怎麽二爺好端端問起了承伯公的事,想著想著,突然腦子裏劃過一道驚光。
    表情一下子變得猶豫糾結。
    簡錦抬手拍他後腦勺:“愣著作甚?”
    雙喜就捂著後腦勺笑了起來:“爺,你怎麽問起他來了?”
    簡錦見他有些逃避,心下就更起了好奇心,就正色道:“別扯其他的,就回答剛才我問你的事。”
    雙喜撓了撓脖子:“承伯公沒啥好講的,要是講,也是講他,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簡錦就知道他藏著一肚子秘密呢,故意唬著臉看他。
    雙喜有些怯了,縮著腦袋道:“也就是講他跟燕王之間的事。”
    “燕王?”簡錦不禁一怔,怎麽又扯到楚辜了?
    雙喜卻是看她這幅表情,立馬明白過來,脫口道:“爺您不知道承伯公和燕王的事啊!”
    簡錦怕露餡,就拍了下他的腦袋:“這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我忘得差不多了,你這會在跟我講講。”
    “其實跟承伯公本人沒什麽關係,是承伯公世子早些年曾跟燕王有過齟齬,”雙喜就說起了往事,“早些年,承伯公世子和燕王一起上過國子監,當時,國子監就有一群勢利的王公子弟,不知因為什麽事,就看燕王不順眼。”
    “雖說燕王背後有陸家撐腰,但他自幼喪母,又不討皇上喜歡,畢竟凡事都要看皇上的眼色不是,這群人就當著眾人的麵數落燕王的不是,後來不知怎麽的,這些話就傳到了燕王耳裏。”
    “燕王也沒有表示生氣或者動怒,這群子弟就以為他好欺負,暗地裏的流言更多了,有天就攛掇著一個喝醉酒的流浪漢到他跟前,就指著他鼻子笑話他是個孬種,燕王就任由他罵著,可是出人意料的是,隔日燕王卻往國子監裏帶了一支陸家侍衛。”
    “當著夫子們的麵,讓侍衛把昔日嘲笑他的人都一個個揪出來,抽劍就挑了一個人的腳筋,等到要挑第二個人,這時候,承伯公世子就站出來勸他……”
    說到這裏,雙喜頓了頓,笑著問道:“爺,你知道這時候燕王說了句什麽話嗎?”
    簡錦想了想,回道:“你丫的,滾回你狗窩去!”
    雙喜皺著眉頭:“爺你怎麽還罵人了?”
    簡錦說道:“你不是叫我猜燕王說了句什麽話麽,我就想啊,如果換做是我,我這暴脾氣肯定是要先大罵一頓,然後才開打。”
    雙喜摸了摸腦袋,說道:“燕王可沒爺說的這麽多,他當時就說了一個字,滾,然後就繼續給人挑筋。承伯公世子也不糊塗,知道現下這麽幹勸著,也勸不住人,就偷偷地派人把消息傳到宮裏。”
    “消息傳到宮裏,皇上差點氣暈了過去,當即勒令燕王入宮,可是燕王精著呢,硬是把所有人的腳筋都挑完了,才不緊不慢地進了禦書房。”
    “燕王一進去發現傷員的家屬全都在裏麵待著,他們正憤怒控訴他挑斷人腳筋的這事,皇上一看到燕王,也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擬旨要處死他,燕王這時候卻說不行。”
    “皇上卻不問原因,就罵他是個混賬東西,挑斷腳筋把人的下半輩子都毀了,竟還不認錯,燕王卻說他沒有挑斷人的腳筋,隻挑了一半,腳筋尚未沒斷絕,所以他也不足以構成毀人害世的這個罪名。”
    簡錦聽到此處,不免撫掌笑道:“燕王這招妙啊!”
    雙喜瞧她眼神明亮,暗道完了完了,二爺這是要陷進去的節奏啊,不行,他趕緊要拉二爺一把。
    雙喜於是就搖頭道:“燕王這招不算妙,頂多算鋌而走險,爺您想啊,要是當時他挑人腳筋時沒注意好力道,真把人經脈給挑斷了,這不是害人不淺嘛!”
    簡錦卻挑眉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真有人斷了腳筋,就該自我反省,是不是自己的缺德事幹得太多了。”
    要不是他們嘴巴欠,說盡人壞話,又怎麽會遭到這種報應。
    所以說天網恢恢,自有老天爺的公道。
    雙喜卻是深以為她這是在為燕王說好話,心裏就更捏了一把冷汗:“就算幹了再多缺德事,總會有迷途知返的一刻,燕王要報複人使什麽招不好,非要使這種損人一輩子的陰招,再說了,被挑斷腳筋的人大多都是王侯子弟,家裏就他一根獨苗,燕王這不是鐵了心要害他們家門不振嗎?”
    簡錦聞言,不免掃他一眼:“雙喜,我聽了你這話,怎麽覺得有種恨得牙癢癢的感覺?”
    雙喜頓時搖頭如撥浪鼓:“爺想哪裏去了,我這是在為無辜的百姓鳴不平。”
    他這話是真是假,簡錦也沒有真想要去弄清楚,就接著問道:“後來這事是個什麽結果?”
    “還能怎麽辦呢,”雙喜歎道,“皇上要給一群大臣們一個交代啊,就吩咐人抽燕王板子,挑了一個人的腳筋,就要抽二十個板子。”
    他忍不伸手大張,豎了六根手指頭,到現在語氣還驚歎著:”最後足足打了一百六十個板子。”
    一百六十個板子,就有八個人斷了腳筋。
    八個人,八方王侯勢力。
    當時楚辜還在上國子監,想必年紀還淺,就有這般魄力與毒辣,果真,果真是一條天生的皇帝命。
    隻有帝王,一顆心才會練得如此冷硬如鐵,也無情自私。
    不過話說回來,燕王就是因為這事記恨上了承伯公世子?
    可按照道理,承伯公世子壓根沒做錯事。
    在燕王要斷人腳筋時,他出於同窗之誼,直接站了出來為他們求情。
    又在被燕王叱責滾時,他又派人去通知了皇上,這也是情理之中的做法。
    按照她的了解,楚辜雖然小氣,但也不會為了這兩個細節就記恨到現在?
    那麽困惑來了,究竟是什麽理由,燕王非要跟承伯公世子杠上?
    簡錦一時心下百轉千回,念及近日纏上楚辜的桃花緋聞,忽然心下一頓,恍如眼前迷霧忽然消散。
    難不成,又是為了一個女人?
    可是按理來說,這也不對啊,
    小白文裏頭,楚辜就喜歡流珠一個人,其他女人,他從來就沒有看上過眼,就算再遇到簡流珠之前,他一直守身如玉,遠離紅塵俗情。
    所以說,不該是為了一個女人。
    為了怕記錯,簡錦又仔細地回想小白文裏的情節,猛地腦子一僵。
    小白文,燕王,女人,承伯公世子。
    承伯公世子!
    怪不得一聽到這名號覺得熟悉,她竟是忘了還有這號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