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大哥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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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照笙一進屋並沒有看到流珠的身影,立即往裏屋看去,簡錦堵到他跟前,又因為顧大夫在場,輕聲道:“沒有什麽事,剛剛是中暑暈了過去,醒來之後也腦子還沒有清醒,反應有些激烈,幸好及時被我勸止住,這會兒累得直接睡著了。”
    聽到流珠沒事,簡照笙心裏一鬆:“既然她已經睡下,我也不過去打擾她,不過顧大夫既然都來了,咱們就先等等,等三妹醒來了再給她把脈。”流珠突然暈倒這件事,到底是讓人不放心。
    簡錦說道:“我看這就不用了吧,三妹隻是中暑,休息些時辰就會好的。”
    簡照笙卻是道:“你懂什麽,女孩子嬌貴,冬天裏一場傷風就能病上一兩個月,哪像你整日出去胡吃海塞,肚子裏盡是不幹淨的油水。”
    簡錦見他仍有替流珠把脈的念頭,心下思忖片刻,輕輕咬住牙關說道:“大哥,先別急著給三妹把脈,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要和你說。”
    簡照笙看著她,卻是沒忘剛才在堂屋的片段,微微冷笑道:“你想跟我說什麽話?”
    簡錦垂下眼簾,悄聲打量周遭環境,見那顧大夫正站在不遠處,雖然他是一副非禮勿聽的舉止,可到底讓她難以心安,於是就輕聲道:“大哥,這件事能不能到書房裏去說?”
    簡照笙也已經猜到她要說的是什麽事,知道家醜不可外揚,遂隨了她的意,兩人一同去了書房。
    到了書房裏頭把門一關緊,就兩個人待著,簡照笙沉著臉道:“現在你把事情說清楚。”
    聽他話裏的意思顯然已經猜透七八分,簡錦不再反駁,垂垂頭,膝蓋一軟直接在他麵前跪了下去:“我錯了,大哥。”
    簡照笙順著她跪下去的姿勢垂眼看她,卻見她脊梁挺得筆直,無形中透著一股倔強。
    她這樣一跪,倒是把他心裏潛藏的怒氣給逼了出來。簡照笙冷笑:“既然錯了,就要說個清楚,這樣不清不楚的是還想要再蒙騙我一回嗎?”
    想到剛才她在麵前的據理力爭,有一瞬間,他真以為自己是誤會了她,可是沒想到啊,到最後還是失望得一塌糊塗。
    簡照笙越想越氣,怒眼瞪著她。
    簡錦能察覺到大哥的怒氣,愈發將腦袋埋得更低了,小聲認錯:“東園裏的那包墮胎藥是我買的,仙仙肚子裏的孩子也是我的。”
    說到這裏,她愧疚道:“我本來不想打算讓仙仙生下來,所以提前就跟她說好,她也很聽話,什麽事情都按我……”
    話音還沒有落地,眼前一晃,卻是簡照笙怒得直接踹了一腳過來。
    跟楚辜一樣,喜歡往人心窩子上踹,簡錦躲不開,直接被踹得身子往後一仰,她整個人都狼狽地倒在地上。
    耳邊是簡照笙在罵道:“你這個畜生,撒謊騙騙我也就罷了,如今你竟然還要逃避責任,禍害這樣一個無辜的女孩子,我們老簡家是造了什麽孽不成,竟養了你這麽個不成器的東西!”
    簡錦心口發疼,劇烈咳嗽,尤其是聽了他的話後,心中更是酸澀不已,卻隻能將滿腹委屈往死裏藏,重新跪坐起來。
    她繼續說:“現在顧大來了事情遲早要敗露,我知道早晚是要敗露,索性直接在您麵前認錯,要怎麽罰我,我都心甘情願地領了,絕不會再縮頭逃避。”
    “我能拿你怎麽樣,簡錦,大哥能拿你怎麽樣?”簡照笙這話裏透滿無奈心酸。
    簡錦頓時心驚,不禁伸手輕輕攥住他的衣袍,懇求道:“我做錯了事,大哥就該罰我。”
    簡照笙掙脫開她:“罰了你之後你還是會繼續犯錯,我這樣罰又能起什麽作用,能讓你徹底收心,還是改邪歸正以後不再犯錯了?簡錦,不是大哥不依不饒,是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剛才還是十分惱怒,如今聲音裏卻透著一絲無力疲倦,好像真是管不動她,要放棄她了。
    簡錦心裏一急,說的話也直接不過腦子了:“大哥,其實我這樣做也是有苦衷的!”
    她這句話說得過於激動響亮,簡照笙明顯的怔愣了一下。
    簡錦趁他還沒有回過神,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趕緊接著說下去:“其實,其實我的苦衷是,是為了不讓您替我擔心。”心裏急速地轉了一圈,已經想出了一個法子,說話也順了許多,“之前在古蘭公主的接風宴上,我又遇到了燕王,他特地把我約出來,我本來是不想答應,但是覺得我跟他之間應該有個了斷,於是就去了。”
    她抿抿唇,像是羞恥惱怒,實則卻是愧疚,最後還是把話說了:“沒想到他是存著要和我在一起的念頭,如果我不肯,他就要對你下手,這幾天我睡不著吃不下,就是怕他尋上門,讓仙仙打掉孩子,也是怕他知道了會對仙仙下手,孩子可以再有,可是仙仙是我心裏喜歡的姑娘,她要是沒了,我會傷心一輩子的。”
    簡照笙顯然被她這話給驚到了,臉上一陣白一陣青,一時半會兒說不上話,半晌才咬牙切齒道:“又是這個煞神!到現在他竟然還對你懂那樣的心思!”
    簡錦垂垂頭,別扭道:“我也覺得生氣。”其實這會兒心裏對楚辜充滿歉意,她不該這樣詆毀他,可眼下情況緊急,這個說法雖然荒唐,但簡照笙卻能聽進去,況且她隻對著簡照笙一人說,其他人不知,楚辜他更不會知道。
    簡照笙鐵青著臉:“你怕他做什麽,他要是威脅你,你就告訴我,我去替你討回公道!”又氣道,“皇上雖然看重他,可他在朝中到底是孤立無援,明日我就邀人一道上奏折,為你討回這個公道。”
    可是他說來回去的公道,都是她瞎編的,簡錦臉上訕訕的:“大哥您這麽做,不就是讓所有人都知道燕王他把我欺負了嗎?”
    “我自然不會拿你來說事,”簡照笙忍不住怒道,“他幹的已經不止這些缺德事了。”
    簡錦還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大哥……”
    簡照笙這會兒似乎氣得厲害,見她有勸阻之意,直接打斷:“這事你無需再說,我既然已經決定,就沒有再反悔的念頭。”又拍她的肩膀,鄭重說道,“你放心,這一回大哥肯定讓燕王出些彩頭。”
    怕是要臉上掛了彩,沒了顏麵吧。
    簡錦心裏深深糾結,這回倒是她主動去招惹楚辜了。
    還沒有傷感多久,又聽見簡照笙說:“至於你跟仙仙姑娘的事情,我看這樣吧,她既然懷了你的孩子,也是你喜歡的人,就擇個好日子將她納進你屋裏。”又輕輕頓了下,似乎在斟酌,“但是她也隻能做你的妾室。”
    簡錦詫異地看他一眼。
    簡照笙以為她這是在怪罪,有些歉然道:“小錦,大哥不是嫌棄她從青樓裏出來的身子不幹淨,隻是她要真做了你的正妻,傳出去到底會讓人笑話你,也笑話咱們甄侯府。”
    又深深歎了口氣,“其實你也仔細想想,一個男人的愛能保持多久,你現在滿心都是她,可往後色衰愛弛,隻怕到時候你心裏隻會想著她是你的累贅,你麵子上的一個汙點。”
    簡錦這回更是詫異。
    之前詫異是因為娶妻這事來得太突然,她還沒有做好準備,況且女人娶女人,心裏難免有些別扭。
    但是這會兒聽到大哥說了這麽些話,卻是又驚又失望。
    簡錦知道大哥從來就看重麵子,卻是沒有想到他如此敏感細膩,一時間竟然把她往後所有可能產生的想法都想到了。
    她要真是個男人,會覺得大哥說得有道理,可她是一個女孩子,要是換做她是仙仙,聽了大哥這些話,心裏肯定非常難受。
    而且不止這些,假如以後她的身份暴露在眾人眼前,大哥是不是也會為了甄侯府的利益而將她舍棄?
    簡錦不敢想,真是一點都不敢想,之前以為那種姊妹兄弟的情深意切,卻在今日通通揭了個底,流珠以死相逼是沒了辦法,而大哥這番誅心之言真是要字字誅了她的心,絞了她的血。
    “大哥說得對,我都明白,”簡錦臉色有些白,“那就按照大哥說的辦,好歹給仙仙一個名分,不至於讓她懷著孩子流落到外麵。”
    簡照笙見她答應得如此快,笑容輕鬆:“有了你這句話,大哥也就放心了。”
    從書房裏出來,簡錦沒有回屋,而是先到了東園,頭一件事就是和仙仙串通清楚。
    路還沒有走到底,遠遠的就跑來一個奴才,見到她眼睛頓時一亮,急急跑到她跟前。
    簡錦這才認出是雙喜,他跑得滿頭大汗過來,喘氣籲籲地說:“二,二爺,出大事了,林姑娘找上門來了!”
    簡錦臉色一沉,當即快步去救人了。
    果不其然還沒有到仙仙那兒,遠遠的就聽見一陣吵鬧聲,而等到她走進屋裏,就瞧見仙仙被逼到角落裏。
    嬌娘正叉腰將她堵著,一隻手抵在牆上不讓她跑:“……你別以為你不說話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哼,你以為你能拿孩子要挾二爺,他是我一個人的,往後他的孩子也隻能是我一個人生的,你這個狐媚子隻能住最破落的屋子看著我倆快活,自己一個人孤零零死去吧!”
    嬌娘臉上浮現出扭曲快意的笑容。
    仙仙抿唇憋淚,卻渾身發抖:“你這人怎麽說話如此狠毒?”
    嬌娘紅著眼圈笑道:“誰叫你懷了二爺的孩子,隻要有我在,你就別妄想要生下這個孩子!”
    仙仙怒道:“夠了!”目光觸及屋外,眼睛驟然一紅,忍不住落淚了。
    嬌娘一下子從她臉上瞧透了端倪,臉色一變,當即就抹著袖子擦起眼淚來了,哭啼不已。
    仙仙拿她沒辦法,絞著手指頭,無措地看著簡錦走了進去。
    簡錦隻當沒有聽到剛才的對話,進來了頭一句就問嬌娘:“你怎麽來了?”
    嬌娘卻突然回身撲到她懷裏:“二爺你可來了,是這個狐媚子先欺負我,竟然說我是黃臉婆,不配伺候你,我這是氣不過這才回嘴的,正一肚子委屈沒處發呢,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說著哇哇大哭起來,好像理全都被她搶了過來。
    能到倒打一耙成這樣,她的確功夫深。
    簡錦將她拉開,冷靜道:“事情到底是怎麽樣的,我自然會調查清楚,如果真是她的錯,我會為你討回公道,可是如果是你自己先去挑釁她,我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嬌娘被她眼裏的嚴厲所驚,一時倒忘記哭了,傻傻地看著她問:“二爺,你這是怎麽了……”
    簡錦卻不被她特意示弱的苦臉所迷惑:“是你自己說讓我給你做主,我現在就是在給你做主。”
    嬌娘氣不過:“你這樣哪裏是再給我做主麽,你分明實在偏袒這個狐媚子!”
    “是你沒有弄清楚,我說的做主是在你做事正確的前提下,而你要是做錯了事,我自然要公事公辦,讓你知道什麽才是正確的,這比一味的偏袒縱容好多了,”簡錦聲音微微透著冷,唇角卻勾著笑,“你說是不是?”
    嬌娘看得心驚肉跳,忍不住渾身發抖,忽然捂住臉嚎啕大哭起來。
    簡錦卻是抓著她的胳膊,輕聲問道:“嬌娘,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麽會突然跑到仙仙屋裏?”
    嬌娘當然是吃醋發怒了才過來的,但這會兒哪裏能說,隻能借著眼淚哭聲掩蓋過去。
    簡錦見她這樣哭,不去安慰,倒是微微一笑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這是默認了。”
    這樣一句無頭無尾的話,聽得嬌娘不明所以,漸漸止了哭聲,怔然地看著她。
    “是你先跑到仙仙屋裏,也是你先欺負她,又說她是狐媚子這些話,”簡錦看著她,輕輕問道,“你將她都逼到角落裏,還一口一聲狐媚子,見到我來了又要倒打一耙,難道不覺得羞愧嗎?”
    嬌娘終於惱怒:“二爺眼裏沒有我,我說的話你當然都不會信了。”
    簡錦眼裏失望:“你怎麽能這樣想?”
    “是你現在眼裏隻有這個狐媚子,這麽些天你從來沒有讓我伺候過你,可是她才進來幾天,卻是連孩子都有了,”嬌娘眼裏閃著淚光,眼角都是紅的,卻仍是一臉的委屈倔強,“我雖然傻,但也知道她是你正喜歡的人,所以我不能,也不會拿她怎麽樣,不然你肯定要生我的氣。”
    話鋒一轉,她更哭訴得厲害:“可是現在你竟然連這點信任都不給我,二爺,我在你心裏到底成什麽人了?你要是……”
    簡錦看著她,眼裏有不忍失望,輕聲打斷道:“你罵她的那些話,我在屋外都聽到了。”
    嬌娘聲音驟然一僵,好像卡在嗓子眼裏怎麽也出不來了。
    “你先回去吧,好好睡上一覺,”簡錦撫了撫她的秀發,好像還是和以前般有同樣溫柔的撫摸,但這一回卻沒有溫柔的叮嚀。她的聲音裏含著些無奈,“你也會好好反思一下今天的所作所為,明白了再來見我。”
    嬌娘看著她,眼淚大顆砸落,猶如觸雷忽然驚醒,一下子攥住簡錦的袖子,不斷搖頭懇求:“我不走,二爺你別趕我走,我要是走了你就會被這個女人迷住,再也不高興見到我了,之前,之前是我的錯,是我糊塗撒謊,你原諒我這次,下回我一定不這樣了嗚嗚嗚……”
    之前她也這樣說過,不爭風吃醋,不撒謊,不魯莽行事,不衝撞別人,不無理取鬧。
    如今一個個都被她推翻。
    簡錦看到她落淚不已,輕聲道:“去吧。”
    被簡錦這樣說以後,嬌娘哪裏還有顏麵再繼續待在甄侯府,一氣之下離開跑到外麵。
    京城的街市非常繁華,人聲吵雜,嬌娘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卻發現每沒有一處地方可以待得了,越發惱怒傷心,便獨自蹲在巷子角落裏流起淚。
    正傷心時,肩頭忽然被拍了下,她扭頭看,卻見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婦人手裏挽著一個籃子。
    老婦人關切道:“小姑娘,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哭,要是遇到了什麽傷心的事也不要這麽輕賤自己,有什麽難處盡管跟老婆子說。”
    嬌娘心中正是難受,這會突然遇到這樣好的老太太,心裏一感動就邊抹著眼淚,一邊抽抽噎噎把苦衷都說了出來。
    她說一個相貌英俊家世清白的少年先前答應過她要娶她為妻,但溫存沒有多久,他忽然消失不見。
    接著她也被家人趕了出來,無處可去隻能尋到京城,好不容易在茫茫人海裏遇到他,又巴著臉進了他的家門,可誰曾想到對方卻是個風流多情的種子,不過半年懷裏就有了新歡。
    嬌娘口中的這位風流少年就是簡錦了,但她並沒有泄露簡錦的身份,隻說是一門大戶人家,又說她出身鄉野山村實在高攀不起,傷透了心,也認清事實,這才忍不住跑了出來。
    老婆子聽了她的故事,難免可憐起她:“京城的壞人可多著,你一個小姑娘獨自在這裏,又沒了夫家,真是可憐,往後和我這個老婆子住一塊得了,反正我也是一個人住著,身邊也沒什麽親人,怪是寂寞的。”
    嬌娘忙推辭道:“我會麻煩你的,還是不要了吧。”
    老婆子笑著握住她的手:“這有什麽好麻煩的,我看你順眼,心裏就想和你親近,要是你看我這個老婆子順眼,就不要再推辭了。”
    嬌娘感動落淚:“那我就謝謝婆婆了。”
    老婆子哎呦的笑了:“這有什麽好哭的,這是喜事,你要笑。”
    嬌娘就忙露出欣喜的笑容,眼裏仍閃著淚光。
    老婆子卻皺起了眉頭:“臉色這麽白,跑出來的時候沒吃飯吧,”就從籃子裏掏出一個饅頭,“還熱乎著,趕緊吃。”
    嬌娘不疑有他,當下接過就滿乎乎地大咬一口,邊吃邊笑:“好吃好吃。”
    老婆子也同樣笑著:“好吃啊,好吃你就多吃點,不夠我這裏還有。”
    嬌娘笑得樂嗬:“一個饅頭就夠了,婆婆,我胃口不大不用吃……”結果還沒有說完,兩眼反黑,一下子暈倒在地。
    老婆子起身用腳尖踢了踢她歪在一邊的腦袋,沒見著反應,這才輕吹了一聲口哨。
    隨即一輛馬車從拐角處出現,到她跟前才停下,簾子揭開探出一顆尖耳侯腮的男人腦袋,先往躺地上的嬌娘看了一眼,而後笑眯眯問道:“事情辦妥了?”
    老婆子得意地挑起眉梢,蒼老的臉龐卻顯現出一種與年齡不相符的媚俗:“隻要我出馬,還有辦不成的事嗎?”
    說著又斜眼掃他,嫌棄道:“得了少說這些廢話,咱們也別拖著,趁這會人少趕緊把她偷偷送到地方。”
    男人咧嘴嘿嘿一笑算是應了,又小心翼翼地往四下探看,見沒有人注意過來,這才把暈倒的嬌娘背到馬車裏。
    車輪子滾滾,馬車駛向未知的路途。
    ……
    嬌娘離開甄侯府這件事,並沒有人察覺到。
    屋裏的丫鬟們也沒有當即察覺,隻知道二爺又有了一個叫仙仙的新歡,就以為嬌娘失寵,於是就心生倦怠,懶得伺候嬌娘。
    況且,她們也清楚嬌娘這副直脾氣,為了不被遷怒都躲得遠遠的。
    後來更是見到嬌娘屋門緊閉,更以為她正鬱悶著不想理睬人,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第二天早上,丫鬟打盆水到她屋裏伺候,結果門一推就進,屋裏卻空無一人。
    丫鬟們這才知道出了大事,趕緊去稟報簡錦。
    簡錦得知這件事後並沒有派人去找嬌娘,有前車之鑒在,嬌娘過不多久就會回來,如果以後再不回來,可能是嬌娘已經想清楚了。
    這樣更好,她不必再在自己身上花費心思,可以去追尋更美好的人生。
    或許簡錦的猜想是正確的,自從這天以後,誰也沒有收到過嬌娘的消息,眾人焦點幾乎都放在仙仙身上,如今她和二爺的婚事已經釘在鐵板上。
    二爺風流慣了,除了前段時間跟燕王的傳言鬧得滿城風雲,這麽多年卻是從沒有一個女子能栓得住二爺的心,也沒有見誰能大搖大擺進甄侯府。
    如今二爺要納妾室,雖然比不得娶妻,但好歹是一件稀罕事,甄侯府上的人都紛紛看熱鬧似的盯著他倆。
    而這些天來,卻誰也沒有注意到三小姐屋裏的動靜。
    這天上午,簡錦被綠珠請到簡流珠的屋裏,剛剛往桌邊一坐,流珠就已經關上門。
    接著,她又勤快地往她杯中倒滿溫茶:“這段日子,二哥辛苦了。”她臉上表現出歉意的笑容。
    無事不登三寶殿,簡錦輕輕按住她的手:“咱們兄妹之間不用這麽客套,你還有什麽話也直接說吧。”
    流珠微微咬緊了唇:“二哥,能不能幫我帶一包墮胎藥。”
    或許是因為懷孕的緣故,今兒的她格外敏感多疑,說話像飛來飛去的蚊子聲有些悄悄的。
    簡錦卻有些訝然:“你還沒有做掉?”
    流珠蹙眉道:“也不知道怎麽的,我總覺得屋裏頭不大對勁,好像有什麽人在看著我,反正感覺和以前不一樣,我對她們不放心,自己也沒這個膽子去。”
    又請求道:“二哥,之前那麽嚴重的事你都幫我遮掩過去,如今就差這一步,您好人做到底,再幫我這一回唄。”
    “這事我可以幫你,”話鋒一轉,簡錦又問,”“你覺得屋裏誰最可疑?”
    流珠蹙眉搖搖頭,卻是沒有清晰的思路。
    簡錦安撫道:“不用這麽擔心,往後你多加注意就行了,另外,如果有什麽奇怪的事發生,你也記得及時告訴我。”想了想又囑咐道,“至於你交代的事,最遲明晚有個結果。”
    她說得這般含糊也是怕隔牆有耳,流珠蹙眉點了下頭,心中卻湧動著無限愁思。
    從流珠屋裏出去後,簡錦沒有急著去買藥,而是先回到了屋中,雙喜精神十足地迎上來,笑道:“二爺您回來啦。”
    簡錦瞧著他:“遇到什麽事了,笑得這樣開心。”
    雙喜回道:“可不是嘛,爺您還沒聽說哪,燕王殿下今天出大醜了。”
    簡錦心下一緊:“出了什麽事?”
    雙喜嘀咕道:“二爺你這麽緊張做什麽?你出了大醜,按理來說您應該高興才對。”
    他是個耿直性子,直接把心裏的疑惑問出來了。
    簡錦卻未改臉色,一臉正經道:“我有嗎?”雙喜正要點頭應聲,她卻不給這個機會,直接在桌邊坐下吩咐他:“說話之前先給我倒一壺茶來。”
    雙喜乖乖地給她沏了一壺熱茶。
    簡錦接過後,淡淡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吧,他到底出了什麽事。”
    雙喜心裏泛起了嘀咕,怎麽聽二爺這語氣好像是他在磨蹭廢話,可事實上不是二爺她心虛嗎?
    也沒有來得及細想這些,在簡錦的輕聲催促之下,雙喜才把剛剛從外麵聽到的消息給說了。
    今早燕王去上早朝時,半路卻被人攔截,還沒有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這人就把裝著夜香的桶往轎子上一扔。
    旁邊的侍衛自然先擋在麵前拿下,正要扣下這個大膽的百姓,誰能料到他還有同夥,趁著眾人注意力都轉移開來,同夥悄悄地竄出人群,直接往燕王的轎子上潑了一盆夜香。
    當時滿街都彌漫著一股惡臭,燕王從轎子裏走出來,看到侍衛身上也都沾滿了這些肮髒,氣得當場臉都綠了。
    “這兩個人真是奇怪,怎麽用這些醃臢法子來收拾人,”簡錦不禁說道,“不知道他們跟燕王結了什麽深仇大恨。”
    雙喜笑嘻嘻道:“深仇大恨倒是沒有,隻不過後來燕王身邊的侍衛扣住這兩人,審問了一下,這兩人竟然說就是看燕王不順眼,想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說完又忍不住哈哈大笑:“這理由真是荒唐,也真是可笑。不過話說回來,燕王平日裏是那麽一個冷清人物,如今卻被氣成這樣,可是大快人心,您說是不是呢二爺?”
    說是要給點顏色,還真是給了一點糞臭的腥黃。
    簡錦明白他的想法,淡淡問道:“後來怎麽樣了?”
    雙喜笑了好一會才喘得上氣:“燕王如此生氣,直接叫人把他們拖下去,當著光天化日之下脫了褲子,光著屁股被重重打了五十個板子。”
    得知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簡錦沒有再多問,拿著幾輛銀子直接去了藥鋪。
    路上經過一間茶館,說書先生正唾沫飛濺說起近日的八卦新聞。
    簡錦本來不關注這些,但是這會兒耳朵尖,無意聽漏了幾個字,說什麽燕王、夜香、丟臉,可不就是說今天早上發生的事。
    沒有多加思考,腳下步子一轉,直接轉進了茶館。
    夥計笑著迎上前:“客官往上坐,您要點些什麽,咱們樓裏的招牌菜有……”
    簡錦打住道:“一壺清茶,一碟茴香豆就夠了。”
    夥計翻了個白眼:“得嘞,客官先等著。”
    卻是過了一刻鍾仍沒有上桌,夥計這敷衍的態度顯而易見,簡錦也不計較,當下的心思全都放在一樓的說書人。
    但她來得不湊巧,剛進來時說書人已經講到尾巴上了,而等她落座又開始講到別人。
    這個‘別人’也不是一般的身份,是古蘭皇室,就是前兒個剛剛進京的古蘭公主的生母,古蘭國皇後。
    但可惜的是,古蘭皇後已在多年前逝世,如今世人深感緬懷,也隻能追憶過往的事。
    聽著樓底下蒼老緩慢的說書聲,簡錦心思忽的一動,像是被一隻手輕輕攥住,不自覺豎起耳朵,連身後來人了都沒有及時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