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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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發青年有些狼狽地突然驚醒,&bsp&bsp失重感從大腦傳來,他反應極快地在空中翻了個身,&bsp&bsp擺了個也能算得上是很帥的落地姿勢。

    即使悄無聲息的貓科動物落地穩健無聲,但由於幾年都沒有打掃的地板已經積起了一層厚厚的灰。灰塵受到空氣流動的壓迫在室內撲散起來,嗆得黑色大貓根本沒有時間傷春悲秋,在連打了三個噴嚏後跳窗而出,直到呼吸到外麵新鮮空氣後,秋野空才猛地打了個哆嗦。

    要不是已經將因為貓科基因而有些異於常人的外表遮掩,此刻大概也變成了蓬蓬的炸毛。

    織田作之助在撿到秋野空之前一直住在港口黑手黨的員工宿舍裏。決定養秋野空之後實在是沒有辦法帶著半大孩子睡港丨黑幾人一間的員工宿舍,便帶著小孩出去租了個小小的單身公寓,&bsp&bsp不大的一間室生活用具齊全,&bsp&bsp倒也足夠兩人生活。

    雖說剛才並沒有時間仔細觀察,但秋野空的動態視力還是讓他記住了房間的布局——和他最後離開時別無二樣。可織田作當初並沒有將這間單身公寓買下來,無論如何,四五年過去,房東也不可能將房子原封不動的保存下來。

    此刻正是橫濱的黎明,&bsp&bsp黑夜還未散盡,晨輝卻已經在視線盡頭躍躍待發,給地平線蒙上了薄薄的光霧。在秋野空離開橫濱的這幾年,這座城市的變化並不是很大。

    秋野空回頭看了看位於三樓的家,&bsp&bsp被他打開窗戶後露出一片漆黑的空茫,風帶動了窗簾微微搖動。他一瞬不瞬地看了很久,&bsp&bsp似乎能看見那薄薄的窗簾後有一個躲躲藏藏的小孩。

    這間不屬於織田作之助的單身公寓能保持原樣,大概也隻有一個人會這樣做了。

    秋野空垂下頭,&bsp&bsp摸了摸口袋,&bsp&bsp裏麵什麽也沒有。被強製傳送回原世界的時候他正準備去食堂吃飯,&bsp&bsp一年四季都有人工智能控製著基地的溫度處於人體最適宜範圍,&bsp&bsp隻隨意套了身休閑服。

    橫濱的初春還是有些冷,風帶著寒意掠過秋野空暴露在外的胳膊與小腿,帶起了一片戰栗的雞皮疙瘩。他三兩下跳回大開著的窗口,捂著鼻子小心踩在地板上。

    月亮還未完全下落,房間裏有著從窗外借來的微弱的光。秋野空的母親留給他的種族基因在此刻尤為明顯,青年的眼眸在黑暗裏顯得如同月下一汪碧色深潭,覆著偏金色的光。

    對人類而言過於黑暗的環境在秋野空的視野之下並無影響。他拉開鎖孔早壞了的抽屜,二手書桌在他不甚仔細的動作下發出木頭摩擦的刺耳吱呀聲。

    織田作之助的工資卡果真還在裏麵。秋野空伸手去拿,手指不免觸碰到墊在其下,幾年過去已經不算柔軟的脆弱紙張,是一疊已經從邊緣起大片泛黃的空白稿紙。

    秋野空的動作頓住,仿佛有一股難言的疼痛從指尖一路揪著血管蹂躪著心髒。黑發青年在一室的黑暗裏微弓起身,終於彎下一直以來無刻不挺直的脊背。

    一滴瑩潤的水色落在了髒兮兮的地板上。

    揣著織田作之助的工資卡,秋野空離開了當初能被稱為家的房子。橫濱最早的一家商場此刻也還未營業,秋野空順著道路溜溜噠噠,黑色的發在晨曦之際被露水些許沾濕,微微耷拉下來。

    連通街道的小巷竄出一隻小野貓,叼著對它來說能填飽肚子的半隻殘魚,見到前方有人,急急忙忙刹住奔跑的四肢。它停了下來,一雙褐色的純正貓曈一瞬不瞬地盯著秋野空。

    流浪的小野貓歪了下腦袋,衝秋野空抬起粉嫩鼻尖嗅了嗅,尾巴豎在身後高高翹起。它最終將秋野空斷定為自己沒有惡意的同類,豎著尾巴繞著秋野空走了一圈,示意對方跟著它走。

    秋野空從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回應,拒絕了它的好意,於是小流浪貓叼著自己的食物跑掉了。

    黑發青年繼續形影單隻地走著,他在這場光線還不明晰的晨輝裏,終於意識到自己失去織田作之助後,自己還是無可避免地成為了無可歸處的流浪者。

    他被遺棄在了這個世界上。

    秋野空這麽在心裏抱怨著,想著以後見麵絕對要報複回來,然後在一眾小蘿卜頭們崇拜的眼神裏大聲宣布織田作之助因為棄貓犯法,需要法官判處他飼養‘秋野空’一輩子的無期徒刑。

    他走到了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黑發青年雙手一撐,翻過橋上的欄杆跳了下去。他反手抓住橋下交錯的鐵杆,將自己的身子順著蕩進橋麵之下向內凹陷的平麵。

    這個半開橋洞對於他來說算是陌生,卻又帶著幾分熟悉。

    在秋野空被織田作之助領回家之前,他就一直生活在這裏。這個能稱得上一個狹小平台的上半部分是一個有著弧度的半球麵,而且有一部分朝內部延伸出一個小角落,能夠遮擋風雨,要比街道巷角的一些紙箱要舒適的多。所以下雨天他也會和許多流浪貓共享這裏。

    在被織田作之助收養之後,他就把這裏當成了一個秘密基地,將自己收到的“寶物”全都藏在這裏——當然織田作之助自然也知道,有時候秋野空會在這裏玩得太晚,下班回家沒有找到人的黑手黨就會到這裏來逮貓。

    這個小角落對於如今身體已經完全長開的秋野空來說已經過於狹小,他隻能探進半個身體。

    黑發青年從中掏出了一個小鐵盒。鐵盒已經有些鏽斑,但是還能夠打開。裏麵並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一根被用到隻剩下短短一小節的蠟筆、一個從襯衫上還帶著線頭掉落的圓紐扣、幾張已經泛黃褪色到看不清人臉的拍立得照片……

    秋野空背靠在牆上,將鐵盒裏的物件翻來覆去地看,直到太陽升至高空,將橋洞的外側照得亮堂,黑發青年才發現時間已悄然而逝。

    由於是被強行送回原世界的,秋野空身上一分錢都沒有——這也是他不得不去拿織田作之助留給他的銀行卡的原因。

    他拿著卡去超市買了些清潔用具,接著整個白天的時間都花費在清理家裏的灰塵上。雖說恢複不到織田作之助還在時的幹淨模樣,但好歹是能夠住人了。

    秋野空這樣想著,摸了摸癟癟的肚子,躺倒在榻榻米上閉上了眼。

    武裝偵探社所在的紅磚小樓就像是舊照片裏唯一的豔色,在黃昏之中暈出柔軟的暖光。白發青年急促地跑下樓,踢踢嗒嗒的腳步聲還在樓梯間回蕩——他連等電梯都來不及,人就已經穿過樓下的咖啡店,出現在了街道上。

    “敦!要把兩個人都帶回來哦!”戴著偵探帽的青年從窗口探出大半個身體,笑眯眯地衝中島敦大幅度地揮著兩隻手,整個人看起來都搖搖欲墜。

    “亂步先生!要小心啊,你這樣會掉下去的!”

    偵探社裏傳來亂糟糟的勸阻聲,緊接著偵探先生就十分不情願的被眾人拖了回去。見到江戶川亂步從危險邊緣中脫離,中島敦長舒了口氣,但是下一秒又被嚇得嗆到咳嗽。

    隻見窗口又猛地探出個棕色腦袋,認真且大聲地叮囑道“兩個人哦!”

    中島敦連連點頭,江戶川亂步被拽了回去,窗戶“啪”地一聲被用力關上了。

    “不過說起這個,兩個人是指?”向前走了幾步,白發青年的腳步再次停頓住,喃喃自語道“難道說太宰先生他?”

    中島敦用力甩甩頭,試圖將不應該存在的想法通過此舉一鍵清空。會談戀愛的太宰先生,果然還是想象不出來啊。

    完全猜錯的中島敦離找到人還要好長一段時間。

    秋野空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現買的,而衣櫥裏的衣服已經穿不下了——去看望織田作之助。

    他也沒有買花,畢竟織田作之助大概是更想收到咖喱飯料理的步驟圖鑒。

    所以他去書店買了《關於美味咖喱的百種做法》,但是轉念又想到西餐廳的老板也跟著一起去了,那位胖胖的好心老板總不會讓織田作之助和其他孩子們在下麵餓肚子。

    ——說到底其實隻有他還是獨自一個人。

    織田作之助的墓地是太宰治挑選的,也是織田作之助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但事實上,秋野空當初並不是和太宰治很親近。

    一方麵,織田作之助總是禁止秋野空跟著去他們聚會的p酒吧——他覺得小孩子就要早點睡覺。另一方麵是秋野空自己的直覺,每當靠近太宰治,作為黑豹那一部分的基因都會在他身體裏瘋狂預警著危險。

    直到織田作之助死去。

    橫濱那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雨,坐電車和朋友去東京滑滑板的秋野空不得不用外套保護著滑板跑回去。

    一邊想要如何瞞過織田作之助換下被淋濕的衣服順便洗個澡變成幹幹淨淨的小孩,一邊想滑板板麵這次磨損的有些厲害,明天帶著彩筆去找小孩們重新補一下塗鴉。

    渾身濕透的黑發少年一口氣跑上了三樓,剛準備呼出一口氣就被站在家門口的人嚇了一跳。

    這位總是用繃帶綁著一隻眼睛的黑手黨幹部沉默地站在單身公寓的門,隻有半邊身體浸染在陽光下。秋野空頭一次看見他雙眼都露在空氣中的模樣,驚奇地瞪大眼。

    太宰治卻沒有像往常一般,外麵幾乎是應景地劈過一道撕裂天空的閃電,轟隆聲震耳欲聾。他的嘴巴囁喏似地動了動,聲音包裹在雷聲之中,卻讓秋野空目眥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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