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他姓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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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渾身帶著濕氣,不知道是站在外麵被雨水打濕,還是來時被雨淋濕。
紀安安腦子有些亂,就見他將她拉開,兩人隔了段距離。
隻聽他道,“我身上濕,別過給你。”
她的腦子一轟,呐呐地盯著他襯衫上的扣子,腦海裏卻因著他這話而湧入了很多畫麵,在她眼前走馬觀花地放映著。
“下雨了!”
女孩哎呀一聲,正要拿起書包擋在頭頂,身邊的男孩已經脫下校服外套撐在她頭上。
“你什麽都別看,隻管往前衝,我給你擋著雨!”
因為來接他們的車拋錨在半路,兩人隻能一路衝回家。
男孩護著女孩,一路奔跑,耳邊除了大雨磅礴的聲音,還有劇烈的喘息,自己胸口那歡脫的心跳。
剛到老宅簷下,男孩就抖開外套,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上下打量了她下,發現隻有鞋子濕了,其他都還不算嚴重,他才吐了口氣,擰著衣服上的水。
女孩見他渾身都濕透了,連忙從包裏掏出紙巾,要給他擦臉。
男孩避開她的手,好笑地道,“濕著呢,別過來沾了水汽。”
兩人的樣貌已經模糊在了愈來愈大的雨幕中,而那藍白色相間的校服漸漸濕透,在昏暗的天地裏愈來愈清晰。
其他的,他再說了什麽,她就再也記不住了。
眼前一晃,他胸口的紐扣越發清晰,她卻還沒從回憶裏抽出神,她緩緩抬起頭,聲音飄忽。
“你怎麽來了?”
滕奕揚對上了她的眼睛,微微一滯,那雙明亮的眼眸像是沾染了雨水的霧水,瀲灩著光輝,明靜水潤,讓人心裏癢癢的,很想去碰觸。
手剛抬起來就被他克製住,手指微微蜷縮,不敢在這時候去驚擾她。
他知道自己已經罪無可赦了,不能再讓她離自己遠遠的。
“我就是想見見你。”他撇開視線,沒有去看她。
怕自己會壓製不住內心的情潮,怕自己會忍不住想要將她擁入懷裏。
他的嗓音帶著暗啞的低沉,像是不複平日的意氣風發,站在屋簷下,襯衣濕透,有種像是被遺棄的大型犬,有點可憐,有點可悲。
紀安安不敢將他這話聽入耳,太擾亂心神了。
她就像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一樣,語氣輕鬆地開口問道,“你今晚還沒吃飯吧?”
從下午到現在,他確實滴米未進。
“在街巷時,你都不陪我吃飯。”他低低地道,隨後很快又道,“你要是現在陪我去吃點,我就不計較。”
紀安安有些看不懂他,這時候跑來隻是為了讓她陪吃頓飯?
不像是他的性格。
她收了傘,踢了踢腳,將鞋麵上的雨水甩掉,邊低頭邊道,“我已經吃過了,現在不早了,你趕緊去吃飯吧。”
其實她是在避開兩人尷尬的場麵,他背對著門,擋住了她的去路,隻能支開他。
“你是在關心我嗎?”
他眼睛微微一亮,聲音也顫抖地上揚。
紀安安有種錯覺,自己才是欺負人的那一方,可是這哪跟哪?
這人能不能消停一點?
她抬起頭,“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滕奕揚感覺到她滿身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息,忍不住想要上前拉進兩人之間的距離。
“安安,我……”
他突然額逼近,讓她不由退了一步,此時她的語氣已經夾雜著些許怒氣,“有你這樣擋在人家門口的嗎?你要是餓了,就去吃飯,困了,就回去睡覺,別做出一副情深又可憐兮兮的樣子,也許四年前的我會被你這樣自己給迷惑,可是我已經不是過去的紀安安。”
她搶在他之前把話說完,就怕他待會說出什麽令她困擾的話。
滕奕揚的腳步隨著她的話而頓在原地,他眼眸呈現出痛苦之色,他深深地望著她,緩緩開口。
“安安,我後悔了。”
後悔什麽?
她緊緊咬住牙,才沒有將這句話問出來。
“奕揚,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猜的腦筋急轉彎嗎?這世上買不到的藥是什麽?”
滕奕揚在心裏應道,是後悔藥。
他閉了閉眼,此時的她知道他現在心裏最薄弱的地方是哪裏,不遺餘力地嫻熟地插著刀。
再睜開眼時,他眸深似海,一片痛苦暗色。
“我看到車禍視頻了。”
紀安安一愣,那晚孤立無助的絕望再次湧了上來。
“那又如何?”她強忍住心中的悲慟,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對不起,那晚我不該跟你置氣,不該在知道你打來電話之後沒有回你電話,如果我……你就不會一個人……”
他退開兩步,雙手插入發中,額頭青筋暴起,雙眼通紅,可見已經是悲痛到極致了。
紀安安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痛苦,一手緊緊握著傘柄,一手緊緊抱著牛奶,內心因著他的樣子而刺痛著。
她逼自己狠心,“可是一切都已經造成了,無法挽回了,你也不用難過,等以後你結婚了,你會有很多個孩子,男孩、女孩,都會有的。”
滕奕揚搖頭,那不一樣。
她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拉下他一隻手,將其中一瓶牛奶放在他手中,在他緩緩看過來的期驥目光中,輕輕開口,“奕揚,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還有大把的時光可以去過你想要的生活,我希望你能尊重我,也能夠放過我,你看,我已經有幸福美滿的家庭,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謝謝。”
滕奕揚握著手中帶著溫度的紙盒,內心微微一暖,貪婪地汲取著上麵的溫度,然而卻再一次被她的話給澆得滿身冰涼。
“你早點回去吧,雨天路滑,注意完全。”
她說完越過他,轉身朝門口走去。
擦身而過間,忽然聽他低啞開口。
“安安,睡寶是不是我們的孩子?不要騙我。”
紀安安頓住腳步,背對著他,黑眸裏的疼被霧氣掩蓋,她逼自己微笑著一字一句說道。
“他不姓滕,也不姓紀,他姓貝。”
“他叫貝墨睿。”
一陣夜風吹來,帶著大雨的冷,吹起了兩人的衣角,也帶走了紙盒的溫度。
一瞬冷到了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