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那你,就不欠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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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的美術好倒是真的,院裏宣傳隊做海報畫展板的活兒幾乎被她全包。而且對於世界名畫的辯認讀相當之高,拿給她一幅畫,她能清晰地告訴你這是梵高畫的,那個是達芬奇畫的。
簡律辰曾經問她,連高數上的拉普拉斯變換公式都記不住的腦子,是怎麽記下這一龐大的藝術畫體係的,魚小滿當時很騷氣文藝地說:
“因為愛啊!這些畫就像律辰你一樣,不管你走在人群哪裏,遠遠近近穿著什麽衣服,我都能第一眼直覺地看到,不需要搜尋。”
……
好吧這真的是最文藝的說法,要是叫現在的魚小滿解釋,她會這樣告訴你:
“次奧這個有什麽難的啊,每幅畫的畫風這麽明顯!如果畫裏每個人都是大屁股,那就是魯本斯,如果畫裏的人是大眼睛又卷毛的娘炮,那就是卡拉瓦喬,如果畫裏的人都有那麽些殘疾部位,那就是畢加索……”
“同理,如果人群中有一個自由發光,個子超過一米八,移動步速平穩得堪比打點計時器的紙帶,異常俊美且雙目呈現放空不在塵世的男生,那個男生就一定是簡律辰!”
……
“好多年沒來這裏了。”魚小滿先是呆愣,隨即有些感慨,又有些好奇簡律辰的用意,“律辰,幹嘛帶我來這裏?”
“走走。”簡律辰眼眸深邃如黑洞,語氣簡潔。
走走,幹嘛呢?不知道為什麽,魚小滿突然想到連在走走後麵的兩個字:停停。
簡律辰眼神更加深邃,二人都相繼不在開口,路上行人不多,落針可聞,多少年不曾踏足的故地,如今重遊,雙方都懷著不一樣的心思心情。
校園此時依舊四處洋溢著濃鬱的青春氣息,臨近學院,學生越來越多,將整個學校鍍染的活力無窮。
魚小滿腳步頓了頓:“律辰,你要帶我去哪?”
簡律辰根本不像是來散步走走的。
“怎麽,心虛了嗎?”
簡律辰目光灼灼,讓魚小滿有些奇怪,她自然聽出了簡律辰話中夾雜的微嘲,不由眉頭一皺,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我應該心虛?”魚小滿輕咬下唇,愈發覺得氣氛不對,“去哪兒?”
“到了就知道了,我有事,必須要跟你說清楚。”簡律辰深深呼了口氣,眼光飄向遠處,從頭到尾沒有看魚小滿。
“有什麽話你現在就說啊,幹嘛遮遮掩掩的。”
魚小滿嘟囔一聲,腳步更加遲疑,有心想從簡律辰臉上看出什麽來,可最終隻能看到凝重。
想起對方的訂婚日期快到,她隱約猜到了點什麽,心頭一跳,臉色都蒼白了幾分。
“走吧。”
簡律辰的話簡短有力又不容置疑,魚小滿還在停滯,簡律辰突然一把抓起她的手,帶著硬拽的性質讓她跟上。
可是這種牽手,為什麽讓她心裏這麽發寒?
“這地方你還記得嗎?”
登上天台,簡律辰目光遠眺,聲線沉寂。
果然。
魚小滿掙開手後退兩步,臉上平日裏那些白爛的燦爛的笑已經褪盡,烏黑的瞳仁裏第一次染上一絲薄怒:
“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她永遠忘不了,這個天台曾經發生的那些如畫般淺淡又又深刻的畫麵:
律辰躺過的地方白襯衫的味道,他翻著書曲著腿讓她枕在自己腿上舔著棒棒糖的幹淨微笑,她把調色板調成彩虹的顏色趴在在地上亂七八糟地畫畫,站起時眼前發黑也從來放心摔進簡律辰懷裏……
她更是一輩子記得,這個天台曾經留給她最後致命的,把這些記憶撕得鮮血淋漓的場景:
簡律辰站在那裏,和紀瀟黎緊緊相擁,兩個影子疊成一個,他們交頸的纏綿深吻。簡律辰看著她,麵無表情地說:我不喜歡魚小滿,從來沒有喜歡過,我愛的人,是紀瀟黎。
從來沒有喜歡。
所有人知道時間終歸於荏苒,可是讓你疼的要死的事情,記憶從來那樣清晰。
“魚小滿,你聽我說。”簡律辰轉過身,第一次認真地看魚小滿的眼睛。
“我可以選擇不要聽嗎?”魚小滿眼神閃爍,再退一步。
“不可以。”
簡律辰深邃的眸子像枷鎖一樣把她鎖在原地,然後走近了兩步,腳尖對腳尖,抓住她微微顫抖的肩,一字一頓:
“我今天帶你來,是想告訴你,我要和紀瀟黎訂婚了,以後……你和我,不要再有任何糾葛。”
還是會如此麽?一字一句,鈍器一樣的沉悶。
魚小滿心頭一痛,再也掩蓋不住的苦笑。七年的時間,當年發生的事情如同兩道裂痕,橫亙在彼此心頭,似乎無法彌補,也無法跨越。
整個心如同被重錘砸中,麵色失去最後一絲血色。
“你確定,你要知道你不愛她。”鬆開咬了發白的嘴唇,魚小滿有些艱難的開口,心頭堵得發慌,像是在做最後一絲努力。
“我愛她,我愛紀瀟黎。”簡律辰向魚小滿確認道。
隻是他發現,自己兩次在同一個地方說出一模一樣的話語,心情卻與當時如出一轍,從來沒有半分坦然和輕鬆。
“人隻有說謊的時候才會直視別人的眼睛,力求讓別人相信。”魚小滿蒼白地笑著搖頭,兩臂掙開他的手,也是一字一頓:
“簡律辰,別再騙我,我不會再像從前一樣傻了。”
美國文化的裏的泡沫劇,裏麵並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是扯,直到和海瑟薇追《別對我說謊》這部與研究人臉部微表情美劇的時候,就著這句話,魚小滿曾經仔細回憶過幾年前分手那天天台上簡律辰的神情——
也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直視她。
“好。”簡律辰低垂眸子看著魚小滿那倔強咬著的唇,手指也隨之一寸寸抽離,深深看著她,然後突然轉身麵對黑夜,聲音冷硬得像是堅硬的寒鐵:
“我不愛紀瀟黎,但是和你,又有什麽關係呢?”
“沒關係麽……”魚小滿唇都快滲出血絲,眼睛執著地盯著他的背影,聲音忍著淚水顫抖如風中殘葉:
“律辰,我到底輸了紀瀟黎,還是輸給了這七年的時光?”
……
天台一片靜默,隻留下魚小滿顫抖的聲音落尾,簡律辰渾身一震,一時間根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魚小滿,或許我們隻是輸給了錯過。
“紀瀟黎,至少她一直都在。”簡律辰最後淡淡地開口,努力壓製著自己心頭的翻江倒海,讓語調變得平緩。
“不是我答應她,而是我欠她的。”
涼風習習,吹動簡律辰的衣襟,讓他的聲音聽起來如同在風中顫抖。
“那你……就不欠我麽。”
魚小滿艱澀的開口,聲音輕的自己都快聽不見。饒是她已經將自己偽裝的很好,依舊鮮血淋漓。
“魚小滿!”
簡律辰驀然轉身,盯著魚小滿的蒼白容顏,似乎要將她整個人徹底看個通透般,然而看到的除了失望還有著痛楚與無奈,不由眼神黯淡。
“我已經決定了。今天帶你來,也是想跟你說一聲,不是詢問,也不是商量!當初你走的瀟灑,如今又憑什麽回來?”
“我不欠你,我欠你的,早就為此付出了代價。”簡律辰緊握著雙手,指節有些發白。
痛一次就夠,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心頭那道傷口如今還觸目驚心,一直提醒著他,隻是如今已經下定了決心,往事再提又有何用?
沉默,魚小滿臉色驟然蒼白,朝思暮想了七年,念念不忘了七年,原本想著自己回來能夠挽回一切,然而最終還是晚了,太晚了麽。
他說的代價,付出了什麽代價!?
“如果你說的代價是你等了七年的時間,才剛剛打算和紀瀟黎在一起的話,我確實是晚了。”
恍然若夢,這麽多年的堅持如同泡沫,弄弄的失望占據魚小滿整個心海,她慘然一笑,默默點頭。
“我送你回去。”簡律辰搖搖頭,聲音疲憊。她根本不懂,她又怎麽會懂?
“不用了。”
魚小滿麵無表情地看了簡律辰一眼,掐著手指心轉身離開。
那麽冰冷的神情,簡律辰似乎從沒見過。
——如果要貼切一點來形容出那表情的話,應該叫做“心如死灰”。
簡律辰看著魚小滿離開的背影,麵色抽動,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還是頓住,隻是那複雜的目光出賣了他的心思。
……
“喔!喔!”
喧囂的金屬碰撞聲,震耳欲聾的音響釋放者強有力的節奏,讓一群男女瘋狂的搖擺,釋放著內心的澎湃激情,如同點燃的炮仗。
酒吧一直都是如此,雜亂,失意,頹廢,活力交織,醞釀著獨特的城市韻律。
魚小滿將整個身子砸在沙發上,喝著有些酸澀的酒,目光迷蒙的看著人群,沒有焦點。
她沒有回去,隻想找個地方一個人好好靜靜,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喧鬧的酒吧。
“該死的簡律辰,該死的紀瀟黎,去死!”她咬了咬牙,內心暗罵,隨即又苦笑出來。
“魚小滿你特麽是個傻逼,你就是個大傻逼啊……”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下來,魚小滿也不擦,任眼前朦朧。
“小姐,一個人喝酒太無趣了點,要不我陪你喝一杯?”一個穿著看起來就是花花公子的男人走了過來,挑眉打量著她。
“先生。”魚小滿抬了抬眼皮。“這個酒吧如果是個矩形,請你和我保持對角線的距離;如果是個圓形,請你和我保持直徑的距離。”
原本就心情不好,魚小滿可沒心思跟這些人閑扯調情。
“喲,看來是我冒昧了,不過長夜漫漫,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這位依舊不甘心,目光有些貪婪的掃視著魚小滿。
“特麽的,真是哪裏都不安寧。”魚小滿窩火地暗罵,隨即眼珠一轉,笑道:“好啊,不過我酒量可不好,待會你可要負責給我安排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