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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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某一句看似發生在平靜之夜,簡律辰的平靜話語。
魚小滿我們結婚吧。
那麽簡單而又突兀的一句話。
於是世界上最真實和最不真實的東西,同時擺在了魚小滿麵前。
“什麽?”
魚小滿不是明知故問或者真的沒聽清楚,然而躺下的動作戛然而止,睜著眼睛,語氣出乎意料地平靜,又錯愕地反問了一句。
原諒她沒有如期中的狂喜,和所有女孩子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的激動和躁動。本來應該會高興得完全傻掉,隨即激動得熱淚盈眶,轉而抱住簡律辰順勢喜極而泣的魚小滿,卻因為他這一個動作,一句話。
發燒的頭腦徹底地冷了下來。
因為講這句話的是簡律辰。
一個思考永遠多於行動,準備永遠先於動作的,脾氣內斂而考慮嚴謹周密,不允許自己做任何一個不明智,不充足,時間不夠的決定的,簡律辰。
……而眼下,他這一句話,所有的禁忌全都犯了。
“不願意嗎?”簡律辰又問了一句,聲音低沉,目光如漆。
“結婚……”
魚小滿呆呆愣愣地重複了一句,聲音呢喃,幽月一般皎潔的眸子裏,卻是絲絲的冷靜和疑問。
結婚,那麽紀瀟黎呢?你母親呢?紀瀟黎嘴中你隻會愛她,你母親所說的隻能是她的理由呢?
是的,冷靜,疑問。
這麽近的距離,卻還能看到眼前的女人那冷然的理智,和不同於她平時花癡到底的細微嘴巴微張的神情。
嗬,他不該忘了她本職是個理智客觀的工程設計師。簡律辰蹙起眉頭,似乎並不滿意魚小滿此刻還保持著冷靜。
於是他低下頭擒住了她的櫻唇,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魚小滿一聲驚呼,就被他把剩下的音節碾磨在了唇畔舌尖。
他的氣息突如其來地侵襲入她的口腔,帶著一股淩厲又溫柔的攻勢。猝不及防的味道鑽入她的鼻息,魚小滿睜大眼睛,視線直直跌入他那漆黑如漩渦的眸瞳孔。
身體已經覆了上來,手掌適時地將她不安抬起的雙臂按在身側,也是不輕不重,沒有霸道的強迫,卻也帶著不容置喙的力度。
他亦直直盯著她,舌尖挑.逗著她,牢牢注視她眼睛裏漾起的菁華,從冷靜到泛起漣漪,再到亂起波紋,直到波紋紊亂綻開,像是一池春水上,那層戒備的薄冰終於被攪碎。
魚小滿的呼吸變得慌亂而失衡,微妙的鼻翼相磨的距離之間,急速攀升的溫度,簡律辰一直盯著她,溫柔又動情的眼眸深處,卻棲息著一個審視者的目光。
那樣冷靜,比魚小滿還要冷靜。
魚小滿眼裏終於失去平靜,氣息急急之間,起伏的心跳告訴告訴簡律辰,她淪陷了。
簡律辰從她柔軟的唇上短暫地離開,氣息如蠱地再次問道:
“你不願意?”
“律辰,可是……”
魚小滿大口喘氣,存留著最後一絲疑問地開口,話音未落卻再次被封住了呼吸,又是一輪纏綿的深吻。
半晌,他又放開,繼續誘導:“你不是愛我?”
那聲音帶著蠱惑和沙啞,帶著期待又逼問的調子,目光中纏繞著一絲妖嬈的誘惑,讓魚小滿幾欲心神失守。
“可是……”
不容她說出第三個字,話語權再度被封。
簡律辰就像吻上了癮一般,他的吻帶著魔力,指尖附著電流,溫涼的唇熟練地捕捉到了她變得紅潤而更加誘人的唇瓣,在上麵或輕或重地輕吮啃咬,她的唇甜而不膩,而他的吻漫長無聲息。
“回答我。”他的手已經覆上了她的腰際,緩緩地收緊。
他摟得那麽親密,另一隻手已經在她發燙的耳垂上揉捏著,蜻蜓點水地落向她敏感的耳後根。繼續問:“魚小滿我要娶你,你願不願意?”
那帶著強烈磁性的低啞聲音,在她耳畔溫柔又不失時機地響起,就像是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邪魅和威脅。
好像在對魚小滿傳達著這樣一個信息:多餘或者錯誤的回答,他一句都不要聽。
這簡直就是赤果果的,曆史上前所未見的一場,來自簡律辰的,極其霸道的色.誘。
……對不起,她定力真的沒那麽足。
魚小滿早已經暈暈乎乎,兩隻手不知何時已經從他放鬆的禁錮中滑出,悄然攀上了他的脖子。
在他再重複地誘導地問那句“魚小滿,你愛不愛我?”的時候,魚小滿在他那要溺死人的目光下,乖乖點頭。
“那我要娶你,你願不願意?”
“願……意。”魚小滿滿麵通紅,悄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唇,無暇顧及更多,一顆心狂跳不已,說完很快緊緊閉上眼睛。
天呐,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
腦袋裏爆開了無數的煙花一樣,像是陷入了棉花糖一樣的雲層裏,完全,無法,思考。
她說“願意”了,她竟然回答“願意”了!不管不顧,不思不辯地,回答“願意”了!
魚小滿縮回腦袋,收回雙手躲在他的懷裏,就像躲進了他兩臂間,一個編織好的牢籠。
“好。”
她一切的反應盡收眼底,簡律辰在她腦袋上揉了揉,這才放開了她。
隻是那目光深處,平靜得像是深林疏潭,除了複雜,不起半分漣漪。
簡律辰揉她腦袋的時候,一般總是近似於表達男人衝著女人說“乖”這樣的寵溺情緒,可是簡律辰從來不會說。
而魚小滿也覺得,他這麽說了會很怪。
“乖”這個字,就像是一個人衝著被他玩弄的寵物,在那個寵物乖乖聽話做出一些遂了他心意的事情來的時候,一種拍著它腦袋,虛偽寵溺的獎賞。
可是任何一種“乖”,都藏在在期待的設計裏。
所以她喜歡所有一切她能感知的,屬於簡律辰的表達。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仿佛都能刻進心裏。
可他剛才的那場連綿得如雨似風,席卷理智的吻,卻讓她摸不著頭腦。
簡律辰等著她靈魂回體,睜眼,然後重新坐在了床邊,衝她勾了勾手,“過來。”
魚小滿不得其解地挪過去,靠著他,看著他重新拿起的那本冊子,然後朝她翻開。
那是一本相冊,照片從一些沒有加塑的,色調昏黃,場景簡陋的六寸小照片,漸漸發展到光線明亮色彩清晰的大圖片。照片上,他從小到大時光縮影就從他翻動的指尖流淌而過。
他沒有像一般人那樣邊翻邊講解,隻是沉默地緩緩翻著,並不說話。
因為魚小滿看得懂,上麵還有著另外的,魚小滿認識的麵孔和一個不認識的麵孔。
那是他的父親和母親沈婉秋。
照片翻到他遇見她,穿著高中製服的時候戛然而止。
“這是我們家一家三口的照片,從前的生活,生活的狀況。”
簡律辰將冊子合上,地給她。“每張照片後都記載著階段性的,大大小小的值得紀念的事情。如果你不了解從前的,我的生活,我的家庭,可以從這個上麵大略補齊。”
魚小滿有些猶疑地接過,看著他,心髒一下一下敲擊著胸腔,眼睛一眨不眨,神情動容。
一個男人突然翻給她從前的照片,這個敘述的口吻和形式,就像是在鄭重地向她交付著他得過去一樣。
“如果從前並沒有給你細細說明,可能隻是因為,我以為我的生活軌跡一直很簡單,沒有什麽特別。”簡律辰繼續開口,望著魚小滿,然後口氣凝然:
“魚小滿,我喜歡你,從你闖入我的生活,我大部分的時間裏都在喜歡你。而現在,我想給自己一個機會開始愛你。既然你答應了我的求婚,那麽,我把我的過去交給你。”
他的指腹落在她的臉頰上,溫涼而清香,有種輕柔的撫摸和考量。
魚小滿聽著,從開始的不知所措,變得有幾分眼眸濕潤。明明應該還有點什麽的,可她當時隻顧著感動,腦子裏抓不住。
可能是一句隻會出現在她夢裏,讓她等了很久很久的話,突然某天以一個意料之外的時機被講了出來,讓她腦子完全當機了無暇思考。
隻剩下了感動,感動。
——如果不是簡律辰接下來那句話。
……
簡律辰扶著她的雙肩,在所有一切交代完畢後,直視著她的眼睛,說:
“我交代完了,現在,輪到你。”
醞釀的那麽久的一句話,輕飄飄地跟著所有得前戲接踵而至。
捏緊了手指,他不想讓這場盤問變得那麽尖銳或者突兀,變成一場他冷怒地甩手離開。
因為這不是第一次,他因為她收斂起自己的驚濤浪駭。
他不想知道她長達幾年的身份隱瞞是出於什麽樣的動機,不想猜測她在追著他跑的時候背後又是什麽表情。
魚小滿總在說謊,總在一個一個大大小小的謊言裏安然脫身,吐著舌頭露出調皮無辜的笑來尋求他的原諒……而他,在知道了這麽大的一個騙局後,竟然還該死地,想要原諒!
他甚至隻是想,她隻要現在對他坦白,他願意給她一個機會,一個讓他相信她任何解釋的機會。
……
可是魚小滿很快凝固的表情和猛然間微微一抖的雙肩,讓那幾秒漫長的等待也結成了冰。
“律辰,我……”
簡律辰的問題來得太突然,直接讓她剛才腦海一閃而過的矛盾再次閃現。
她的笑容僵住,腦袋恢複了清醒,想掙脫簡律辰的手臂,退後一點慢慢考慮。
簡律辰為什麽會允許自己跟著!或者隻是因為,火車上她對他醉酒後行為的描述,對他產生了誤導?
簡律辰為什麽會在回來的路上,對她百般照顧不再抗拒!或者隻是因為,他覺得她說了她和他上過床,所以她已經成了他的責任?
簡律辰為什麽會突然說要跟自己結婚?或者隻是因為,他也喜歡著自己,眼下正好遇上了一個他逃避不開的契機?……
可是都是假的啊。
所有的一切,依舊沒有解開那些她不明白的矛盾,甚至隻是起源於,她一個隨口亂編還來不及說明的玩笑!
她意識到方才她回答“願意”的時候,太過意亂情迷。
所以,現在她需要事先解釋一下,簡律辰之前並沒有對她做什麽,在簡律辰知道後依舊想要要和她結婚的情況下,才能進一步解決更加靠後的,關於她身份的問題。
而且目前尚不知道,簡律辰在得知她高鐵上隻是開了一個玩笑後,會是什麽反應。
……
魚小滿的神情刹那間,變得無比僵硬而嚴峻,簡律辰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倏忽間也變得重如千鈞。
秀挺的眉頭不自覺地微微蹙起,眼神慌亂地跳閃過境。
種種錯位的思考和邏輯,讓她選擇了暫時“最為關鍵”的問題。——或者隻是她認為的關鍵。
於是她說了一句,讓她這輩子最為後悔的一次回答:
“我的家庭嗎?……嗬嗬,和律辰你的差不多了,並沒有什麽特別……”
肩膀處倏忽一緊,力道之大幾欲捏碎她的骨骼。前半句一筆帶過的回答,卻成了紮進簡律辰心裏最嚴重的一根痛刺。
她剩下半句,想說她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說明的話,就這麽被肩上這股倏然收緊的力量給生生拆分。
那一瞬間,她隱約看見簡律辰瞳孔深處撕碎的風暴,亦或是刻骨的諷刺與淒涼。可是那一切太快太隱蔽,她什麽都抓不住。
簡律辰嘴角突然閃現一抹漠然的微笑來,朝著她,緩緩鬆開手臂。
很好,魚小滿,你用掉了我給你最後的機會。
那笑容裏摻雜的失望和悲涼,她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