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關於簡律辰的住院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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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律辰躺在病床上,盯著牆上的電視,眼神卻沒有半分移動,顯然是在想東西出神。
    簡潯坐在一邊的凳子上削蘋果,更明顯地是沒做過這種事,一條蘋果皮從頭斷到尾。
    蘋果削完了,遞給簡律辰,半天沒接。
    “叔?”
    簡律辰這才回神,怔怔望了蘋果一眼,依舊沒接。
    這時候的小叔可以稱得上“脆弱”兩字了,簡潯也不知道怎麽說,反正就是一種感覺。
    小叔幾乎是不會把“出神”這種神情外露的人,那樣就給人一種他從來不會迷惑的錯覺。而且,“出神”的人眼神總有點無辜的流滯,讓人莫名會覺得有些呆萌又惹人憐。
    但是簡律辰不這樣。
    他發呆的時候,渾身就像隔了一層看不見的像霧氣被晶化一樣的東西,無形的把他籠罩起來,然後和這個世界一分為二,疏離又憂鬱。
    說到憂鬱,那種東西很玄乎。
    好像,不是一種氣質也不是一種心情,就是一個氛圍。很偶爾的一種氛圍,它把人暫時地隔離出現有的空氣水分和氧,看起來就像是一碰就碎的被碳烤的晶化玻璃。
    現在簡律辰變成玻璃了。
    “叔,能不能別這麽任性。”
    簡潯歎了口氣,挫敗地把蘋果堆到一邊,“這已經是我削的第六個了,你要那種一刀都不能斷的漂亮蘋果皮,我是真的做不到啊!”
    ……
    那種東西叫強迫症,對麽?
    簡潯嚴重懷疑,自家小叔強迫症到了一個病入膏肓,無藥可救的地步。
    他自己吃蘋果喜歡完美主義地一刀削到底也就算了,為什麽非得他也在他眼皮子底下手下生花來著?!
    這就像一個買蛋炒飯的,偏要人家老板炒的過程中讓每一粒米飯都跳舞,每一粒米上還得沾著蛋一樣地讓人蛋疼。
    這是因為他是他小叔簡律辰,要是換了別人,簡大少爺哪來那麽好的耐心?早就一刀叉著蘋果精準無比塞到別人嘴裏,並且還會帶著“你不吃這刀子就再進一分”的威脅眼神了。
    可簡律辰怎麽這麽難伺候怎麽這麽難伺候怎麽這麽難伺候啊!
    正常點,不傲嬌的時候什麽事都沒有,一個不正常了,完全就無法形容他那種讓人欲要摔碗,又不忍抽身的扭曲氣質啊。
    終於簡潯忍無可忍地出聲發牢騷,簡律辰這才慢慢回神,望了眼水果盤裏堆疊的蘋果屍體,說了聲:
    “哦,那你別削了,其實我就是不想吃蘋果,但又無法拒絕你的好意,你現在應該也削累了。”
    ……
    所以說,他其實就是不想吃蘋果,但是害怕自己說聲不吃,簡潯謹遵醫囑,會強迫按著他吃下去,所以才……
    “小叔你……”
    怎麽能這麽變態幾個字被簡潯咽回肚中,然而不得不承認,他現在完全被磨累,絲毫沒有想再殷勤照料著,看著他吃下蘋果才安心的心思了。
    “你這幾天都沒好好吃東西,今天又一整天都沒吃,小叔,你到底怎麽了嘛?多大的人了,這麽不配合!”
    簡潯無力地倒在倒在椅子上,竟然把他爹媽經常教訓他的話,全部搬出來教訓簡律辰了。
    “我在想東西,胃裏有東西不利於思考。”簡律辰依舊無辜,輕聲說。
    “這就是你丫為什麽得胃病的原因了!”
    秦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轉眼就左右提著餐盒,右手鬆著領帶地進來了。“問題少年,你可以回家了,我來。”
    “秦壽你下班好晚。”
    早點來多好。簡潯繼續抱怨,削了幾個蘋果,渾身肌肉疲憊精神懈怠,他果然就是不適合照顧老男人。
    簡潯起身,轉眼就昏昏欲睡地爬到了簡律辰的床上,往他被單裏麵鑽。“我好累,不想回家,今晚能和你睡麽小叔。”
    “小子,明天是周一,你不去學校?”秦壽踢了他一腳,“別和你小叔搶被子!他都快瘦成木乃伊了,晚上和他睡,半夜詐屍了,多危險。”
    簡潯一動不動,轉眼就側著身子挨著小叔閉上了眼。咕噥了句:“學校?我不是都好久沒去了麽,最近不想打架,所以不想去學校。”
    “……”
    秦壽隻能無奈地翻白眼,轉而非常惡意地問簡律辰:“那你呐,大老板,公司不是好久都沒去了麽,最近不想賺錢,所以不想去公司?”
    “我不想吃。”簡律辰沒理他的挖苦,望著他手裏提著的餐盒,很快擰起修長的眉毛。
    “知道你不想吃,又沒給你買,這是我的。”
    秦壽很不客氣地把桌上的蘋果蘋果皮都掃進垃圾桶,兀自把桌子用餐盒擺滿,拉過椅子就開始掰筷子:
    “因為知道你這個賤人這些天什麽都不吃,我還讓醫院把準備的營養套餐給你取消了,怎麽樣,是不是很貼心?”
    “……”
    秦壽都開始咬牙切齒地罵他賤人,足見這些天照顧他,讓人多麽火大。
    然後飯菜的香味開始一縷縷飄進簡律辰的鼻子,胃裏本能地開始感到空虛了,心情並不能完全壓製人的食欲,秦壽這是故意的。
    “我有營養針,死不了的。”簡律辰朝後靠了靠,“你能不能拿遠一點吃?我真的……隻是在想東西。”
    “你又不是夏洛克·福爾摩斯,想東西還必須空著肚子讓血液都待在你的大腦裏?!”
    秦壽一拍筷子,氣不打一處來:
    “我就想某人根本不是在想東西,而是在等人。”
    他又歎了口氣,指著屋子角落成堆的花籃花束:“該來的早就來了,你看公司代表送來的花都謝成那個樣兒了,春天也早就結束了。魚小滿不來,你就還拖著身子不好好養病,賴在醫院不走了?”
    關於簡律辰被魚小滿甩了這件事,他算是看出了點端倪。
    從簡律辰住院,魚小滿就再沒出現過,問魚清明,魚清明也不清楚。
    但是顯而易見的,兩人掰了。
    然後秦壽說完就望著簡律辰,簡律辰也盯著他,懨懨的臉色有點讓人難受,半晌才低聲說:“誰說我在等她。”
    秦壽氣結,無奈地哼了一聲,重新拿起筷子。
    你就死不承認吧,你就繼續傲嬌吧,你就拗著脾氣等吧,人家魚小滿都正正常常每天去新的公司上班了,才不會再來管你!
    簡律辰神情動了動,轉而垂下眼睫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秦壽就在一邊故意吃出很歡樂的聲音,呼呼啦啦地喝著湯,結果吃完簡律辰一直目不轉睛地看電視,理都沒理他一下。
    “簡律辰?”秦壽忍不住喊了一聲。
    “簡律辰。”秦壽又喊了一聲。
    “簡,律,辰!”秦壽喊了第三聲。
    “別和我講話,和你沒什麽好談的。”簡律辰目不斜視,那大概又是“我說什麽你相信就好了,不相信我就和你沒話聊”的意思,對,鬧脾氣,他很有……脾氣。
    “沒談就沒談,媽蛋。”秦壽指著他上麵的輸液瓶,“勞資隻是想告訴你,藥早就打完了,你的手好像腫了。”
    ……
    簡律辰這才望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轉身去按鈴,好像血管裏一直在進空氣這種事,完全感受不到痛似的。
    “賤人。”
    秦壽又罵了一句。
    然後護士進來換藥的時候,簡律辰突然就指著牆壁上的電視屏說:“你看,新聞裏還在播gs和九峰的新聞。”
    秦壽抬了抬頭,依舊呆頭呆腦不甚明白。嗯,還在播,所以呢?怎麽了?
    “我不在公司,公司裏就沒人了嗎?”簡律辰意味不明地問了一句。
    偌大的公司,竟然他沒回去,沒發話,就沒人站出來,處理掉這條新聞。不管是董事會,還是公司直接的行政人員……竟然沒人理會。
    ……這絕不是他成不成全魚小滿這麽簡單的事情了。
    “公司……有人啊,張軍偉還是經常跑來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和我嗆!”
    秦壽望了望新聞,又問,“怎麽了,是不是看著礙眼,要我帶個話回去,讓人處理澄清掉?”
    簡律辰就抿著唇又沒說話,果然和秦壽一個搞設計的沒法交流太多。
    關於公司高層各種微妙的關係和現象,能管中窺豹步步為營的,也隻有這些高層本身了。
    聯係到南霜之前對李肅所做的調查,再聯係眼前久居不下的新聞,簡律辰於是皺著眉地發現,李肅的手伸得太長了。
    沒人站出來管……這其中唯一不希望有人站出來管的,除了李肅還能有誰。可連董事會都沒吭聲的話,是不是意味著,李肅連董事會都有滲透?
    李肅離開就沒事了麽?魚小滿那個傻女人,大概還是把人想得太單純了。
    ……
    秦壽見他不答話,於是又不開心地:“是不是要處理掉你給個話啊!”
    “不用。”簡律辰收回思緒,突然又重新問起秦壽另一件事:
    “我媽是有多生氣,這麽多天,從我住院以來就沒來過醫院。我讓你去我媽住處找她,你去了麽?”
    “哦。”說起這件事,秦壽突然想起來,“我差點忘了,找過,可家裏沒人!沈姨肯定是被你氣瘋了這次,你要怎麽收場你看看你……”
    “紀瀟黎呢?”
    “紀瀟黎?……我不在的時候她都沒來看過你麽?嗯,我沒找過她,那女人不是好久都沒出現在公司了嘛,就那天你媽找魚小滿,我看到過她在你媽身邊。”秦壽回答。
    簡律辰就再次蹙眉,喃喃道:“我媽果然不在家。”
    “不在家很稀奇麽?”
    “不稀奇,不過她從來不會在我住院的時候,不第一時間風風火火趕來醫院,多生氣都不會。”簡律辰淡淡地說,轉而沉思的眼眸稍稍抬了抬。
    聯係到紀瀟黎如今根本都不敢出現在自己麵前,似乎,又隻剩一種可能:
    沈婉秋也在住院。
    他母親在和魚小滿談完話後住院了,所以沒來照顧他;魚小滿和沈婉秋談完話,很堅決地把他推開了;而紀瀟黎在她們談完話後,連麵都不敢露。
    於是那天發生了什麽,幾乎快要被他從蛛絲馬跡的事件裏,大致還原了!
    紀瀟黎大概說了些不該說的,沈婉秋似乎,心髒發病了……而魚小滿會怎麽做,那時候的魚小滿會怎麽做?
    ——離開他。
    沒錯,離開他。
    那才是魚小滿最可能做出的事情!根據她的性格,毫無違和感地,最可能會做的事情!
    經過幾天的流滯住院觀察,他腦子裏在觀察,在思考的事情,真的不止一件兩件。
    因為沒人站出來告訴他到底怎麽回事。他能做的,似乎也隻有冷靜下來,一點一點地分析。
    他白天裏已經打過電話確認過了。接電話的是楊叔,沈婉秋的家庭醫生,同時也是她的忘年交。
    那時候魚小滿住進他的公寓弄出一連串烏龍,楊叔還像長輩一樣地嚴肅批評過他……
    “律辰,是我。”
    “楊叔,我媽呢?”
    “你媽情緒有點不太好,正在海邊做心理療法。”楊叔糊弄的回答。
    “她還沒消氣?”簡律辰繼續問。
    “沒有,火氣……火氣很大,沒十天半個月的,不想見你。”楊叔大概真的是他母親的好朋友,連撒起慌來都向著他母親。
    可惜他不太知道沈婉秋對他這個兒子,火氣從來不會有十天半個月之久的。
    最大的可能是,沈婉秋此時正在楊叔的診所裏治療修養,然後正用眼神示意著楊叔:不準告訴我兒子。
    ……推測完畢。
    簡律辰隻好繼續點頭:“那楊叔,我媽就拜托你了,記得一定要照顧好她的身體。幫我轉告她,我很好,還有,讓她消消氣。”
    這是白天的電話內容。
    白天他好像就已經猜到沈婉秋不在,現在經由秦壽的證實,他的猜測坐實了。
    簡律辰的心情似乎又有些洶湧複雜,終於還是因為秦壽在的緣故,把那些百感交集的情緒壓成了一聲幽長的歎息。
    那份歎息中,帶著幾分悵然,又似乎有些解脫。
    “阿辰啊,你別這樣。”
    秦壽見簡律辰歎氣,想著他心情鬱積,情緒灰暗,對病情太不利了。不由得也心情沉重地跟著歎氣。
    “我跟你說,你歎氣和糟蹋自己身體是沒用的。你失戀,不吃飯,長籲短歎,像個女人一樣,跟我鬧鬧脾氣,也就過了,我不告訴別人。”秦壽孜孜不倦地安慰著他:
    “可你是個男人!你特麽是個高冷酷炫的總裁你知不知道?一直這樣,很跌份兒哎!你喜歡的姑娘,人家不來找你,你就養好了身體,自己去找她啊!未來嘛,日子還長著,一切皆有可能……”
    “找她?”簡律辰咬著兩個字,目露迷茫。
    “嗯嗯,找找找,反正我陪你啊……你沒胃口的話先睡一覺吧,我晚點再給你弄點吃的……”
    秦壽含糊不清地回答,憐憫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後像哄兒子睡覺一樣,慢慢給他牽被子,把可憐的男人給安撫睡下了。
    ……
    夜裏秦壽也睡了,安穩地傳來他的呼嚕聲,床上的簡律辰卻睜開眼睛,果然如秦壽所言一般的,詐屍了。
    病房的燈被關了,卻並不影響他拔掉手臂上的流滯針接口,掀起被子越過簡潯悄無聲息地下床。
    那種瘋狂的想念,好想也隻有這樣寂靜的夜裏,才會完全地壓抑不住,讓他此刻站離病床,發了瘋一樣地……
    想見魚小滿。
    此刻,想,見,魚,小,滿!很想很想。
    那麽,找她嗎?
    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