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曆經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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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懂得,要他離開她半步讓她陷入這種雙方夾擊的危險之中,還弗如讓他去死。她對他有多重要,他自始自終都沒有說過,然而,他以為她可以感覺到。便是她要他就這樣離去,他也斷不能答應,他會恨就這樣背離了她的自己。回傅國的路上那麽多艱難險阻,若是沒有傅國的援軍,她勢必要經曆諸多苦難。而他又怎麽能夠容忍她在戰亂之中穿行?
    她不明白,他的命本來就不值錢。他曾經是一個把自己的生命時刻拴在懸崖的殺手,不知何時就會死於非命,僥幸活到現在也不過是天意眷顧照拂。她救過他,他便是把命就這麽還了她又有什麽好介意的?
    可是這些她都不懂啊,都不懂。她如此倔強地用生命作為賭注,賭遠離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更賭他的平安。
    她又怎麽會知道此刻的他最擔心的是她頸間的那柄利刃會刺入她的喉管呢?
    察覺到滕署的沉默和張皇,殷菱的嘴角淺淺勾起一點安慰的微笑,道:“滕署……走吧。要我用命逼你走嗎?”
    如此輕描淡寫,就好像她抵著的不是自己的脖子一樣。
    她的話音剛落,滕署的眼神突地變得近乎發狂的痛苦,踉蹌的腳步倒退了兩步,顯然是被她的話嚇得不輕。她含笑的眼帶了哀傷,注視著昔日的殺手王者一步步退出包圍圈。
    他沒有說話,他沒有懇求她不要傷害自己,也沒有要她放下手中的凶器,更沒有試圖上前去奪她的匕首強行帶她離去,隻是愈加蒼白的臉色昭示著他心裏無休止的鬥爭和矛盾的痛苦。黑冷的夜中,靜默的火把團著靜默的兩軍和與雙方沒有利益的兩人,心亂的不隻一人,而心如止水的唯殷菱一人。
    她是真的置生死於度外了。從她知道她沒有可能和見愁在一起的時候她就絕望了,倪簾這個名字,倪簾的過去對她來說就像一個全新的故事,倪簾和殷菱,必須有一個身份死掉。可是現在的她沒有半點自己是倪簾的感覺,倪簾的身份竟讓她感到恐懼。過去的她是太子妃,可現在的她的真心已經半點不剩地許給了見愁,又怎可能和傅國太子同床異夢。
    如果這樣不如試試,用自己的命賭一把。
    見愁,一定要平安,一定要……幸福。
    緊緊抿著唇的少女模糊了淚眼,心上人已經漸行漸遠,她看不到見愁的表情,卻清楚地知道他在盯著她。兩軍在她的脅迫下慢慢退開形成兩派,在中間形成一道明顯的界線,她努力想要看清見愁的眼中是否有怨又是否有不舍,然而看到的不過是被自己的淚水朦朧了的世界。
    待到雙軍退開,毫無戰意,她才恍惚地發現滕署還沒有走掉,而是呆呆地站在路邊,眼光依舊停留在她身上,隻是那目光一點點刺痛了她的心。不同於與見愁決裂時的那種心口劇痛,而是一點點的不自在,和內心深處某個不知名的牽引帶來的若隱若現的疼痛。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他的眼神就好像被拋棄的小動物,那麽絕望哀傷又無助。他看她看得太過認真,認真到令她怔忡,就好像他要把她的模樣永遠記住一般。
    絕別。猛地想到這個詞,她眼皮一跳,望向他的眼神裏也帶了些許不安。
    為什麽會有這種不祥的想法?
    感情還沒來得及思考這個問題,理性已經令她開了口:“滕署,為何還不走?”
    一麵說著,匕首挨得更近了些。
    他沒等她再有動作,倏然轉身幾個起躍,身影就隱沒在黑夜之中。他沒看見她漠然的眼中的一抹心痛,她亦沒看見他轉身時眼中痛苦的決絕,和灑在地上的星星點點的淚滴。目光追隨著殺手的身影遠去直到再也不見,她的目力甚好,知道他是真的去得遠了而不是假意逢迎再偷偷跟上。她轉向洛國騎兵,知道見愁已經被驍騎營團團保護起來自己已經無法與他當麵道別,卻仍是嗓音清亮:“見愁,保重。”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亦不確定他是否聽見了。她自嘲地笑笑,笑容倒是像極了見愁習慣的那般帶著點戲謔。
    她不知道的太多。譬如見愁在圍護之中聽見她的聲音清楚地傳來時突然引頸揚首,卻終於吐不出一句話別的言語。然而高大的駿馬阻擋了兩人相望的視線,他躊躇了良久,也隻能給她一個沉默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