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言肆,我們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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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小在一個溫馨和睦家庭裏長大的安諾,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身邊的人,會有著這樣的一段經曆。
    她早就說過,沒有一個人會是生來就冰冷無情的,哪怕是明白了這個世界再壞,再肮髒,那也是有過什麽樣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才會讓他變成這樣。
    虎毒不食子,言明不是老虎,是惡魔。
    安諾手裏出了一層汗,整個手心濕膩膩的,卻怎麽也鬆不開自己攥緊了的手指,揪著自己的裙擺,指節都在泛白。
    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勒住了一樣,一點點的讓她血肉模糊,痛到窒息。
    “小肆啊,很努力。”湛奶奶哭過了之後,望著遠處長歎了一聲,等視線恢複清明之後,才重新開口,“他說以前的事都過去了,至於是真的過去了還是埋在心底,沒有人知道。”
    安諾覺得湛奶奶的話,一幕幕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比電影的畫麵感還強,她甚至能想象出言肆小的時候,是個什麽樣的狀態。
    可是她想象不到言肆有多痛苦,受夠了折磨之後,隻能把自己封閉起來,而不是一味的想著去報複。
    湛奶奶看了一眼垂著頭的安諾,睫毛輕顫著,上麵還掛著小小的淚珠。
    “這些事情,小肆沒有跟你講過吧?”
    安諾搖了搖頭。
    “不是奶奶偏心,非要向著自己的孫子說話,而是這些年來,我們欠言肆的太多了。”湛奶奶站起了身,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去,迎著風將自己的眼淚吹幹之後,才輕輕的歎了一句,“他變成現在這樣,責任都在長輩身上。”
    “安安。”湛奶奶說到一半,突然叫了她一聲。
    安諾紅著眼睛抬起了頭,淚眼朦朧的看向她。
    “小肆給你的委屈,請你……理解他,他不是故意的。”
    ……
    安諾跟老太太去散步聊天之後,言肆一行人閑聊了一會兒,就進了廚房。
    沒有人追問言肆之前的態度和神情,就連平常話最多的慕南都沒有再去找茬,這回言肆是真的在懺悔了,沒有必要再給他一刀。
    言未晚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小姐,出得廳堂下不了廚房,畢竟在言家的事情爆出來之前,她都一直生活在那個看似溫馨的家裏,有人照顧著,不像言肆,上大學之後就搬出去住了,也不喜歡別人接近他,自己練就了一身的本領。
    山莊裏麵隻剩下了他們一群人陪著老太太,晚飯這樣的大事,就交給他們了。
    言未晚隻能在旁邊打打下手,幫忙遞個碗洗個菜之類的,主廚就交給了言肆和向晚,兩個人係著圍裙,在灶台前忙碌著。
    言肆的話依舊很少,一直都在低頭認真的做著自己的事情,不管是切菜還是炒菜,在淺淺的油煙中都有從容優雅的感覺。
    言未晚擇菜擇到一半,臉上就掛上了一抹傻笑,手裏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你在笑什麽?跟個傻子一樣。”慕南一巴掌拍在了言未晚的後腦勺上,把她的思緒拽了回來。
    “唉,就覺得,會做飯的男人真帥!”言未晚美滋滋的感歎了一句,“我哥真的是太帥了。”
    雖然她一般情況下還是挺怕言肆的,但是這並不妨礙她覺得言肆長得帥,尤其是這麽帥的男人還是自己的親哥哥,看了這麽多年,根本看不膩!
    他們雖然見麵的時間多,但是並不住在一起,言未晚很少見到言肆做菜,一般跟她在一起的時候,都是隨意的打發打發就完了。
    現在看到他做菜的動作,真的是越看越帥!
    慕南表情複雜的看了一眼言未晚,“再帥也是你哥……”
    言未晚:“……”
    真不知道慕南這個大腦構造,是怎麽想起來去做程序員的,就這種腦洞,分分鍾都能寫一部韓劇出來了。
    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之後,言未晚重新低著頭擇菜去了。
    “阿紹。”向晚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把刀放在了一旁,柔柔的叫了容紹一聲,“你來做,我去喝口水。”
    容紹的廚藝不差,自然而然的把向晚的工作接了過去。
    之前本來就說他來做的,但是向晚覺得還是自己來做比較好,畢竟今天是湛奶奶過生日,她也得小露一手。
    他們的人不多,但是畢竟是老太太的生日宴,自然也不能就這樣草草了事,做的菜式都比較多,向晚和言肆一人負責了一半。
    容紹接手之後,向晚正準備離開廚房,餘光就瞥見了桌上的可樂。
    慕南還倚在一旁嗑瓜子,向晚看了都覺得口渴……
    一把拿起旁邊的可樂仰頭喝了一大口之後,才發現言肆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轉過頭來看向了她。
    “可樂是我要用來做雞翅的。”
    向晚:“……”
    看著手裏被一口氣喝了五分之一的可樂,又看了看言肆淡漠的表情,“那個……我再去拿一瓶。”
    等向晚拿著飲料重新出現在廚房的時候,言肆已經在煎雞翅了。
    向晚把手裏的可樂遞給了言肆,咂了咂嘴,“外麵一吹風,還真有點小冷呢。”
    這裏的溫度本來就相對低一些,晚上氣溫下降,加上微風一吹,還真是有點寒意。
    言肆的眸色一沉,把剛接過來的可樂又遞給了向晚,“會不會做?”
    “啊?”向晚有些沒反應過來,看了一眼鍋裏,又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可樂,“可樂雞翅?會啊。”
    “你做著。”言肆把手裏的鍋鏟塞給了她,順便把圍裙也取了下來,頭也沒回的就走了。
    一廚房的人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四臉茫然。
    ……
    安諾聽完了湛奶奶的話,她理解不了言肆當初的痛苦,也做不到原諒他當初的殘忍。
    一邊是心疼,一邊是難過,隻是安諾現在心疼居多,滿腦子都是言肆過往所遭受的一切,和他冷漠時候的神情。
    她接近他的時候,就是以為他很孤傲,卻總像是藏著很多心事。
    如今知道他的心事是什麽了,她卻覺得自己痛的有點窒息。
    肩上一暖,安諾驀然抬起了頭,紅著一雙眼睛撞上了那雙黑眸。
    天色已經暗了,存留下的的光亮隻能看清言肆的輪廓,在他低著頭的一瞬間,連他的表情都很難看清。
    外麵吹起了風,帶著一陣陣的涼意,言肆從廚房出來就感覺到了,所以進房間給安諾拿了一件外套過來,她穿的短裙,又是個怕冷的人。
    安諾今天接收了太多的消息,根本沒有察覺到冷暖的問題,就算是寒風刺骨,可能她也感覺不到。
    “哎喲。”湛奶奶在兩個人之前搶先開了口,慢悠悠的站起了身,打趣的看著兩個人,“就知道疼女朋友,不知道疼奶奶啦?”
    她看了一眼言肆,臉上滿是笑容,卻是在說著言肆的不是,“看來我這個老太太,還是沒有存在感哦——”
    “不是——”安諾慌忙的站起了身,“奶奶……”
    湛奶奶卻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了,“我走了,不打擾你們年輕人。”
    看到湛奶奶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裏之後,言肆才握緊了安諾的肩,把衣服給她拉緊了一些。
    剛才奶奶的問話,他都忘了回答了,滿眼都是安諾抬頭的一瞬間,那雙哭紅了的眼睛。
    “怎麽哭了?”言肆低頭看著她,滿眼的關切。
    她臉上的淚水還沒有幹透,眼睛也紅紅的,在言肆來的那一刻,安諾沒能看清他的表情,言肆卻看清楚了一切,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沒事。”安諾吸了吸鼻子,一邊說著,卻又一邊湧起了眼淚。
    湛奶奶把莊園裏的所有燈都打開了,整個世界都在一瞬間亮了起來。
    安諾原本努力想要把眼淚憋回去的,卻在看清言肆那張俊臉上的緊張的時候,不僅沒憋回去,反而淚水來勢洶洶,一顆接一顆的又落了下來。
    言肆沒想到她會是如此反應,更不知道她跟奶奶說了些什麽,竟然會哭成這樣。
    他並不會認為是奶奶為難了她,更不會覺得是她提出了什麽無力的要求,所以才會又緊張,又茫然。
    安諾整個人撲進了他懷裏,緊緊的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之前他在廚房裏呆過,身上還有著淡淡的油煙味,卻更加的讓人揪心。
    “言肆。”安諾悶聲叫著他,將頭靠在他的肩上,眼淚一顆一顆的打濕了他肩前的衣服,她卻抱的更緊了,恨不得將自己貼在他身上似的。
    “嗯?”言肆摟著她,下巴蹭了蹭她的頭發,聲音溫柔。
    “言肆。”
    “嗯,我在。”
    “言肆!”安諾叫的又急切又哽咽,突然就哭出了聲,將額頭抵在他的肩頭,低低的抽泣著。
    “安安?”言肆急了,想要拉開她看看到底怎麽,她卻怎麽也不肯鬆手,他隻能緊緊的抱著她,聲音顫抖,“你怎麽了?”
    她隻是叫了他一聲,就沒有再繼續說話了,而是止不住的在哭泣。
    她太難受了,越是這樣,就越是不能想象言肆的過去。
    安諾想要告訴他,不管那些事情有沒有過去,以後都不會再有人那樣傷害他了,他不要再把自己給關起來。
    可是她又做不到,有些話,始終還是沒有說清楚。
    “言肆……”她哭夠了之後,才啞著聲音叫他,“晚上,我們談談。”
    等到吃完飯,等到奶奶安心的過完生日。
    再談,不管答案是好是壞。
    ——
    月色皎潔,微風吹得樹枝輕響,寧靜的山莊內不時有著笑語。
    言肆之前要做的那一道可樂雞翅,完全是因為安諾的愛好,隻是她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就不怎麽吃東西了。
    看她一直都紅著一雙眼睛,也沒有人去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麽,畢竟老太太過生日,重點還是要放在壽星身上,至於其他的,等到飯局結束,再私下聊聊也不遲。
    吃完飯後,休息了一會兒,幾個男人充當起了居家角色,把桌上的碗碟都收回了廚房,清理幹淨。
    老太太似乎心情很好,臉上的皺紋都笑的堆到了一起,被言未晚逗得笑意連連。
    安諾抿了抿唇,轉身走了出去,沒有去找言肆,而是走到了山莊門口。
    朝陽山莊的規模很大,夜裏燈光亮起來,就像是太陽還沒落山似的,在明亮的燈光下,門口卻站著四個黑衣人,一臉冷漠的站在安諾的麵前。
    她中途的那個電話,是葉歆依打來的,她說不管現在她是怎麽想的,都先回家了再說。
    黎若早上給葉歆依打了個電話說了說安諾跟言肆的近況之後,葉歆依和君以辰就買了最早的航班趕了回來,不為別的,就怕她又掉進一個火坑。
    “你們再等一會兒。”安諾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轉身想要走。
    “安小姐!”
    “我又不是不回去!”安諾沒好氣的看了他們一眼,“等會兒不行嗎?”
    ……
    老太太休息閑聊了一會兒之後,就準備回房間歇著了,也是不想打擾年輕人,畢竟今天她是真的開心,但是安安需要消化的東西太多了,她在這裏呆著,還不如回房間躺著。
    言肆把洗碗收拾這些任務交給了容紹和慕南,反正他倆之前也沒動過,尤其是慕南,就知道嗑瓜子。
    剛拿起手機,就有人打了電話過來。
    言肆的眉頭皺了皺,思索了兩秒還是接了起來。
    “阿言,今天是湛奶奶的生日對嗎?”貝菀甜甜的生日在電話那頭響起,似乎上次給她難堪的人不是言肆一樣,“幫我給湛奶奶說一聲,生日快樂喲~”
    “嗯。”言肆淡淡的應了一聲,抬腳走了出去,正好看到不遠處的奶奶,正偏著頭問言未晚,安安去哪兒了。
    山莊裏過於安靜,安安二字落入了貝菀的耳朵裏。
    電話那頭的笑靨一瞬間僵住了,眼裏的狠厲也越發的明顯,攥緊了手裏的東西,深呼吸著開口,“安安?安總也在嗎?”
    “嗯。”言肆不耐煩地應了一聲,“沒事我掛了。”
    “等等!”那頭阻止了他,“阿言,我現在在美國,有件事情我想你有必要知道。”
    言肆沒有說話,他對貝菀的話,並沒有什麽好奇心。
    “我給你說過,安諾總有事情瞞著你,她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還沒等言肆開口,貝菀又接著說了下去,“照片我發給你了,你可以看看。”
    “一張照片或許代表不了什麽,但是細節總能看出很多東西,那個孩子,和她手裏的戒指。
    安諾現在分明是一個有了家庭的人,在國外!”
    在她說完最後三個字的時候,言肆直接掛斷了電話,他不知道是不想再聽下去,還是不敢再聽下去。
    一打開手機,果然貝菀發來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幾個人,望著鏡頭笑的燦爛如花,背後是綻放的煙火。
    照片裏的孩子跟安諾有著相似的眉眼,尤其是那雙眼睛,言肆見過安諾小時候的照片,那雙眼睛如出一轍。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底肆意橫生,言肆的眸底似乎有著什麽冷冽的風暴在席卷著每一根神經,最終視線落在了安諾的手指上。
    無名指上的戒指。
    言肆握著手機的手都在顫抖,在原地不知道佇立了多久,才猛然抬起了頭。
    之前餘溫才告訴他,安諾不過是對他玩玩而已,今天就收到了貝菀這樣的照片。
    那她之前是在哭什麽?這段時間裏發生的東西又算什麽?原本她今天早上不顧阻攔跟著自己出來的時候,言肆已經把餘溫的那句話拋在腦後了的,但是這一刻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他看到了一個跟她眉眼相似的孩子,和她手指上熠熠發光的戒指。
    戒指——
    言肆眸底猩紅,腦子裏隻剩下一根弦在繃著了,他要找安諾問清楚,可是又不能在這裏鬧起來。
    他快要瘋了。
    慕南和容紹沒有一個人注意言肆離開的時候帶著多麽重的戾氣,也沒有人知道這個黑夜中發生了什麽。
    言肆幾近於崩潰的遇到了從門口走來的安諾,她依舊穿的單薄,看到他走過來之後,明顯愣了一下,呆呆的看著他。
    言肆往她背後看了一眼,山莊的門口站著四個保鏢。
    手指驀然的攥成了拳,言肆感覺自己的心髒想要是突破胸膛而出一樣,背後是自己敬愛多年的奶奶,麵前是那個在自己心底生根了的安諾。
    安諾在明亮的燈光裏,看到言肆那雙猩紅的眼眸,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他的眼裏被揉碎了,帶著滿滿的悲痛,和陰鬱。
    還沒等她開口,甚至還沒等她的保鏢反應過來,言肆就大步上前,拽著安諾的手腕,把她塞進了車裏,自己也坐進了駕駛座,猛地將車開了出去。
    他腦子裏那根弦快要繃不住了,也快要瘋了,他怕貝菀說的都是真的。
    握著方向盤的手有些顫抖,手臂上卻青筋暴起,車速也越來越快。
    反應過來了的黑衣人趕緊開車追了上去,在黑夜中劃出一條光痕。
    “去哪兒?”安諾感受到了言肆身上的戾氣,明明自己沒有做錯什麽,心底卻越發的莫名其妙的不安,抓緊了自己的裙擺,“怎麽了?”
    言肆沒有回答她,而是緊抿著唇,車速越來越快,甚至安諾都覺得他是要開上山頂,再衝出夜色,跟她同歸於盡了。
    後麵的車輛窮追不舍,她的保鏢,還真是盡職盡責。
    言肆嗤笑了一聲,輪胎在地麵上劃出刺耳的聲音,猛地停在了一個廢棄破爛的工廠前。
    “下車。”
    他冷聲說道,連看也沒有看安諾一眼,下車之後,身後車上的人也都下來了,一臉戒備的看著言肆。
    安諾不知道言肆怎麽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但是她很確定,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麽事。
    下車之後,轉身看了看跟過來的保鏢,又看了一眼對麵的言肆,他隻給了她一張側臉,說不出的清冷。
    “你們不要跟過來,在這裏等著就好。”安諾看向自己的保鏢輕聲安排著,隨後又努力著平靜的看向言肆,“言肆,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