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拚湊了一個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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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歆依的話突然把安諾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想要鬆開手,卻被躺著的人手指的微動吸引住了,驀然又反手握住了他。
“他——”安諾欣喜的抬起頭,一雙眼睛裏仿佛是在閃著光。
“他醒了。”葉歆依淡淡的把她話補充完整,一時間幾個人都走到了床前。
葉歆依拍了拍安諾的肩,“讓我看看。”
安諾往後挪了挪,給了葉歆依一個位置,卻始終沒能鬆開言肆的手,反而握的更緊了,像是害怕一鬆開他就會這樣消失掉一樣。
葉歆依的視線在兩個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心裏感慨萬千,隨後就看向了言肆。
那張俊臉上所有的冷漠和疏離都化作了灰燼,現在就像個孩子的睡顏一樣安靜,其實如果光看臉的話,她們還是支持安諾和言肆在一起的……
就像是小祈好像完美的繼承了父母的優秀基因,如果不是現在言肆的臉色過於蒼白的話,看上去就跟小祈的睡顏如出一轍的安靜。
躺在床上的人眉頭動了動,看著慕南呼吸都屏住了,一動不動的看著言肆。
言肆的睫毛顫了顫,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先映入眼簾的是葉歆依那複雜的表情,正好在他的上方,而手裏的觸感,明顯是安諾的。
身上的疼痛讓他所有的思緒都回歸到了本身,隻是微微睜開的雙眸,眼神有些渙散。
葉歆依看了看他的表情,突然表情一變,猛地轉過頭來看向安諾,一臉的震驚和惋惜,“他大腦缺氧過度,造成了腦部神經係統的損傷。”
說罷,她搖了搖頭,重重的拍了拍安諾的肩膀,“完了,接受他變成智障的準備吧。”
一句話把當場的三個人都嚇得臉色蒼白,安諾的臉上血色退盡,湧出來的隻有淚水,淚眼朦朧又不可置信的看著葉歆依。
慕南一個踉蹌,腿軟到險些摔倒在地上,還是一旁站著的黎若想反應過來,拉了他一把。
手臂上傳來的溫度,讓慕南回過了神,轉頭看了一眼黎若,她雖然不太喜歡言肆,但是在這一瞬間,心裏也是一顫,沒來由的惋惜。
慕南的眼眶都漸漸的開始發紅了,安諾卻滿臉淚水的搖了搖頭,緊咬著下唇看向葉歆依,努力的讓自己一句話說的完整。
“不會的……你都還沒檢查……”
葉歆依雙手揣進了衣服口袋裏,直起身子環視了幾個人一眼,冷哼了一聲,“你還知道我沒檢查啊,隨口說說還當真了。”
“……”
慕南覺得安諾的這個閨蜜真的太可怕了,這種時候了竟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原本快要湧上來了的眼淚,一瞬間就落了回去,慕南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也無心計較葉歆依的那個嚇人的玩笑話了,整個人跟被抽空了力氣一樣,靠在了牆上。
他深知言肆是個什麽樣的人,睿智冷靜,高傲從容,從小就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場,這些年來他所有的成績都是自己成就出來的。
如果真的有一天,他的腦子出了什麽問題,哪怕是他能接受得了自己的現狀,他們也接受不了。
安諾也被她說的氣急敗壞的踹了她一腳,一邊抹眼淚一邊罵她,“你有病啊?這個時候了還嚇我!”
“我怕他大腦缺氧,智障到你頭上來了。”葉歆依敏捷的躲開了她的攻擊,翻了個白眼。
床上的言肆已經睜開了眼睛,雖然還是沒有什麽力氣,但是卻也握住了安諾的手。
葉歆依看了一眼安諾,眼神也變得認真了起來,伸出一根手指到了言肆的上方。
之前之所以那麽說,也不過是突然想看看安諾到底是個什麽態度罷了,沒想到這個傻子一聽到言肆變智障了,眼淚都不用醞釀就滾出來了。
昨天晚上哭了一晚上,今天還流得出來眼淚,這輩子真的是栽在言肆身上了。
言肆認識葉歆依,雖然見麵的次數不多,葉歆依姣好的麵容和出眾的氣質,在哪裏都是讓人過目不忘的,更何況她對言肆完全就是嗤之以鼻,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的樣子。
此刻她正微微俯身在他的上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來,轉轉眼睛,看著這是幾?”
“……”
言肆睨了她一眼,緩緩又把眼睛閉上了。
葉歆依:“……”
她撇了撇嘴,將手揣回了兜裏,直起身子,“死不了。”
言肆那雙黑眸裏,虛弱的帶著一絲不屑的傲氣,根本懶得回答葉歆依那個弱智的問題。
要是他真的答了,那才是真的變智障了。
雖然葉歆依很不想承認,但是現在看到言肆醒過來,而且沒有後遺症和並發症,真的是鬆了一口氣,還好她的一世英名沒有毀在他身上。
慕南覺得葉歆依這個醫生當得簡直是太報複社會了,哪有開口就說病人死不了的,死不了難道是一個能讓人很安心的詞匯嗎?
“什麽叫死不了!?”
葉歆依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黎若簡潔明了的幫她回答了一句,“意思就是你現在拿著水果刀再去他傷口上補一刀她也能給你搶救回來。”
“……”
慕南心裏一萬句mmp想說,又生生閉了嘴,看在她們是安諾閨蜜的份上……
安諾聽到葉歆依的話才徹底放鬆了下來,連脊椎都彎了下去,坐在床邊像一個佝僂的老太太,頭微微偏著,滿眼的欣喜和激動。
葉歆依看到安諾這個樣子,也有些於心不忍了。
之前她還想過,如果言肆有一天真的落了一個半身不遂的下場,也算是遭了報應,如果安諾還沒能清醒,不如就讓他們兩個在一起互相折磨,反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沒想到,還真的成了現在的光景。
雖然言肆沒能成為半身不遂,但是現在這個樣子,可這不像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爺。
躺在床上的言肆重新睜開了眼睛,薄唇微張,喉頭卻幹澀到無法出聲,像是被人塞進了黃沙一樣。
唇上毫無血色,劍眉微微的皺了皺。
細微的動作落入了安諾的眼裏,忙不迭的抹掉了臉上的眼淚,伸手給他倒了杯水,剛剛遞到嘴邊,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轉頭看向葉歆依,“現在可以喝水嗎?”
“……”葉歆依真的是要被她氣死了,明明知道她們反對她跟言肆在一起,現在還這個樣子,簡直是在挑釁她!
“能。”她淡淡的答了一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別吃刺激食物,別亂動,好好養著還能活個幾十年。”
“……”安諾知道葉歆依又開始別扭了,倒也沒有說什麽,伸手將言肆的頭輕輕扶起來,喂他喝了半杯水之後,才徹底放了心。
葉歆依和黎若對視了一眼,默契的想要轉身離開,卻被言肆低沉沙啞的聲音叫住了。
“什麽孩子?”
他的聲音像是一條瀕臨死亡的魚,喉嚨的極度幹澀隻能讓他勉強發聲,那半杯水隻是給他稍微潤了一下肺而已。
言肆的黑眸緊緊的盯著安諾,所有的意識都恢複了清明,大腦那片刻的缺氧,不僅沒讓他變成智障,反而思緒更快了些,像是空缺的那片刻的思緒都在一瞬間湧了上來。
他能感受到身上傷口的疼痛,也依稀覺得有一個溫暖的東西在包圍著自己,四周的氣氛寂靜,就連空氣都有些陰冷。
直到黎若那句話,像是撕碎了黑暗,突如其來的光線險些讓他沒有承受住,那道光線不僅炙熱,而且像是帶著一片片的刀鋒,準備把他千刀萬剮一樣。
她說安諾也曾這樣躺在病床上過,還有……孩子。
言肆劍眉微擰,感覺心髒上有什麽在被抽離,又好像在被擠壓,滿心的複雜。
一房間的人都沉默了,安諾一張臉煞白,此刻看上去,比起言肆的臉色,並沒有好幾分。
“什麽……孩子?”他又重複了一遍,大手握住了安諾的指尖。
黎若在葉歆依之前先回了過神,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看著葉歆依,“失血過多會造成失憶?”
葉歆依看了一眼言肆,細眉緊緊的皺在了一起,思索了一下才沉聲回答道,“大腦缺氧還是有可能對記憶力有影響的,但是……他這個昏迷時間,不應該啊。”
但是醫學上的事情,有奇跡也有噩耗,再權威的人也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證每一個病都是完美的治好。
言肆想要坐起身來,肩上的疼痛卻讓他用不上勁。
葉歆依和黎若所說的失憶,根本沒有在他身上發生過,他對於過去的事情記得一清二楚,談何失憶?
安諾的臉上毫無血色,言肆的聲音和葉歆依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輪流響起,她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誰的話擾亂了心神。
言肆問她,什麽孩子?
還能有什麽孩子……
站在一邊差點沒有了存在感的慕南,忽然想起來了之前黎若跟他講的事情,大步上前給言肆倒了一杯水,托著他的後腦勺給他灌了一整杯水,看到他唇上有了一抹濕潤,才匆匆開口。
“她們說你當初不信安安懷的孩子是你的,強行綁著她去流了產!這是不是真的!?”
雖然慕南口口聲聲的說著不信,但是幾個人都這麽說,讓他的心裏也有些沒底了。
這樣的話被慕南問了出來,安諾下意識的想要把手抽出來,卻突然被言肆拽的更緊了些。
言肆瞪大了眼睛,滿眼的不可置信,除卻這個情緒,別無其他。
所表露出來的東西,都被葉歆依和黎若看在眼裏,安諾突然覺得有些手腳冰涼,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幹了一樣,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否還活著。
“……流產?”言肆說出這兩個字,仿佛萬分艱難。
他的大腦好像一片空白,所有的畫麵和情緒都被掏空,就連自己現在該作何表情都不知道。
二十七年來,從來沒有這一刻這樣的空白和惶恐,滿腔疑惑,甚至是,心痛。
“等等。”葉歆依突然開口打斷了幾個人的話題,神色不自然的低頭看著言肆,“你確定你沒有失憶?”
“沒有。”言肆很快的回答了她的話,表情卻不太自然,“到底……是怎麽回事?”
“……”
病房裏突然安靜了下來,像是能聽見彼此間的心跳一樣。
安諾有些顫抖,卻一言不發,這個時候,她好像忘記了怎麽出聲一樣,說不出來話。
為什麽言肆會問她們……是怎麽回事……
言肆滿眼的著急,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因為動作幅度過大,牽扯到了傷口,額頭上都出了一層細汗,卻沒有哼一聲。
他現在隻想問清楚,她們說的到底是什麽。
“當初不是你說……你要跟陸晨曦訂婚了,所以我的孩子……不能留嗎?”安諾終於開了口,聲音卻顫抖著,好像每一個字都需要用盡所有的力氣一樣。
這些話,大概隻能他們兩個人攤開說,而且這其中參與了的,就隻有黎若而已。
而此刻的黎若,也處於滿是驚訝和不安的地步,她想過一千種安諾和言肆在一起或分開的場麵,獨獨沒有想到,言肆竟然會問她們,當初發什麽了什麽事。
有一瞬間葉歆依和黎若就像是得了被害妄想症一樣,不約而同的想到了,言肆會不會是因為不想讓安諾離開他,才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可是看他虛弱無力,卻又滿眼的茫然,甚至堅定的掙紮著想要起身的時候,這樣的想法生生的就被揮散了。
“你的孩子……”言肆呢喃了一句,側過頭去看向安諾。
她臉色蒼白,一雙澄澈的眼裏裝滿了哀愁,貝齒死死的咬著下唇,直勾勾的看著他。
她大概覺得這是一場夢,是美夢還是噩夢,她也不知道。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偏離了她們所想象的軌跡,不管是好是壞,好像都不沾邊。
沉默了好一會兒,言肆突然神色痛苦的咳嗽了幾聲,驚的慕南臉色大變,還沒來得及等他起身,言肆就又暈了過去。
他把葉歆依、黎若和安諾的話全都拚湊在了一起,給自己拚湊了一個噩夢。
夢裏的安諾渾身是血,躺在一張雪白的床上,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空無他人。
她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鮮血一點點的蔓延,染紅了床單和被褥,卻沒有一個人伸手去幫她,四周也沒有人能去幫她,他的腳像是在原地紮了根,看著眼前的場景痛苦萬分,卻怎麽也邁不動腳步。
後來,安諾終於轉過了頭,本來就白皙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紅著的眼眶在側過頭來看見他的那一刻,淚水終於決堤。
她奄奄一息,用著最後的力氣問他,“我們的孩子,你要不要?”
……
言肆再醒來的時候,病房裏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窗簾拉的死死的,昏暗的光線讓他不知道外麵是白天還是黑夜。
所有的孤寂和惶恐都從四麵八方襲來,如果不是身上還有著疼痛感,言肆都快以為自己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了。
他已經分不清哪個是夢境,哪個是現實了,隻是清楚的知道,孩子……
言肆咬著牙,強撐著坐起了身,肩膀和後背的傷口一扯動就是一層細汗,可是現在他也無暇再顧及其他。
“醒了?”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葉歆依在門口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往後看了看。
安諾前幾個小時才被黎若帶去了她辦公室的休息室裏休息,她剛好出來查房,正好路過這邊的房間,想著開門進來看一下,沒想到一推門就看到了言肆坐在床邊。
言肆的右肩有傷,導致了一整條胳膊都不敢亂動,背上的傷口也讓他隻能坐直了身體,長腿落地穿上了鞋子,整個人站了起來,卻有些搖搖欲墜的樣子。
“要不你……”葉歆依看他現在這個樣子,還是有些擔憂,想要讓他再回床上躺一會兒,言肆卻沙啞著聲音打斷了她。
“安安呢?”
“她在休息。”葉歆依抿了抿唇,兩個人四目相對,“你這次睡了兩天。”
這兩天裏,所有人的思緒都亂做了一團,明明當初很篤定的事,都在之前言肆醒來的那一刻,變成了泡影。
偏偏什麽話都還沒有說完,他就有暈厥了過去,大概是醒來之後所受到的刺激太多,一時沒有接受過來,而這一次的昏迷,葉歆依就徹底沒有了能夠確定的時間。
好在他現在又重新醒了過來,雖然看上去依舊虛弱,但是目光中帶著堅定。
“我……”言肆有些遲疑,口幹舌燥的感覺讓舔了舔唇,“可以見她嗎?”
他問的小心翼翼,還帶著不確定和一絲乞求,聽的葉歆依整個人都愣住了。
“可以。”葉歆依沉默了半晌才回答他,“但是你得告訴我,當初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言肆言簡意賅的四個字,卻包含了無數的情緒。
他很無助,也很茫然,好像很多事情都不曾發生在他的世界裏,卻又偏偏發生了。
“安安懷孕你不知道?讓她流產的人不是你?”葉歆依此刻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你知不知道當初她差點死在手術台上?所有的過去,就隻是一句你不知道嗎?”
言肆感覺眼前一黑,險些又倒了過去,他自己都沒有想過,在這樣的時候,他居然能這麽脆弱。
而實際上,他確實也很脆弱,隻是從來不曾被別人發現而已。
“我不知道……”言肆聲音喑啞,卻悄然紅了眼眶。
那一句她差點死在手術台上,仿佛把他拉進了那個夢境之中,真實到讓人窒息。
葉歆依怔了片刻,再多的疑惑和指責都沒能在說出口,而是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緒,“我去叫她。”
“不用。”言肆打斷了她,“我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