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你是我爸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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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的父女在交談著,氣氛變得有些壓抑沉悶,好像一提起這個話題,就異常的讓人難受。
而客廳的安栩和於莉也有些煩躁,隻有在房間裏盤著腿坐在地上的安子祈,手裏拿著遙控器垂著頭玩玩具玩的認真,讓外麵的人省心了不少。
“你去給你姐榨一杯果汁端上去,她睡了一天,水也沒怎麽喝。”於莉抬頭看了一眼二樓,滿眼心疼,無奈的歎了口氣。
安栩嗯了一聲,轉身去廚房弄了一杯果汁端出來。
這幾天這邊的天氣變化都很大,白天看上去晴空萬裏,一到傍晚,天就陰沉了下來,隨時都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尤其是深夜的時候,雨下的更大,像是要衝刷掉整座城市的印記一樣。
“爸爸不會打姐吧?”安栩端著果汁,看了一眼樓梯的位置,突然有些擔憂的看向自己的母親。
雖然安文竹平時總是跟兩姐弟嘻嘻哈哈的,但是他嚴肅起來的時候,也是誰都不敢招惹靠近的。
安家的人都比較寵女兒,自從安諾記事開始,安文竹就從來沒有對她發過脾氣,更不用說是打她了,但是安栩不一樣,有時候真給逼急了,當老子的毫不憐惜的一腳就踹過去了,還不能躲。
曾經安栩一味的覺得,自己要是個女孩兒就好了……
現在雖然樓上沒什麽動靜,但是總覺得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要是待會兒上去爸爸真的被姐姐氣的不輕,安栩一時半會兒還真不知道該幫誰。
雖然平時總是護著自家姐姐吧,但是這回這個事……他是真的看言肆不順眼!
“那不會!”於莉很快的否認了安栩的話,“你爸要是今晚動手打了你姐,待會兒他就得把自己的手給剁了。”
“那我上去他不會打我吧?”
萬一姐姐那個牛脾氣把他給惹生氣了,又一肚子火沒處發泄,轉頭自己上去正好撞槍口上了呢?
“你怎麽那麽多廢話!”
“……”
安栩嘟囔了一句,傲嬌的別過頭冷哼了一聲,端著杯子上樓了。
於莉看著安栩上樓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些頭疼。
都說孩子長大了就懂事了,用不著家裏人再操心了,結果安諾從來都不需要人操心,反而長大了越來越讓人擔憂了。
現在她突然又有點擔心安栩以後談戀愛的問題了……
於莉收回目光,暗暗的歎了口氣,外麵突然一道閃電把整個天空照的通明,嚇了她一跳,這才發現窗戶有個縫隙沒有關好,已經有雨水漏了進來,地上濕了一大片。
大步走上去關窗戶的時候,才發現前麵的花園裏站著一個蕭索的身影,在雨中依舊站的筆直,絲毫不為所動。
於莉心裏一驚,也顧不得上樓去叫安文竹了,轉身找了一把傘就開門走了出去。
外麵風大雨大,就連撐著傘都能感覺到有雨滴被吹到手臂上,而這樣的時候,這裏怎麽會站著一個男人?
等於莉走進的時候,言肆才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臉上,麵前的婦人一臉的擔憂與疑惑,正打量著他。
言肆的身形高挑,於莉把傘舉了起來,才算是幫他遮住了雨。
而這個時候的言肆,顯得十分狼狽,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頭發也貼在額前鬢角,臉色蒼白,卻有種驚人的美感。
“你是……”於莉擰著眉頭,總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她見過言肆的照片,但是卻不敢相信出現在自己家門口,還在雨中站著的男人,是那個所謂的高傲的言肆。
“言肆。”他啞著聲音開口,自報家門,“伯母,我來找安安的。”
“……”於莉擔憂的眼神漸漸變得複雜,舉著傘的手也收了回來。
剛被遮擋住了的雨水又劈頭蓋臉的淋了下來,模糊了言肆的視線。
說到底,心疼的終歸還是自己的女兒,就算是她再胡鬧,始終也還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而眼前這個男人,就是那個從來沒有好好對待過她的人。
於莉心裏自然不快,對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敵意,“她休息了,你回去吧。”
言肆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他現在連抬起手來擦一下臉上的雨水的力氣都沒有了。
見他不說話,於莉皺起了眉頭,“你杵在這裏就想見到她了?你以前對她做過的那些事,不是淋一場雨就能解決的!”
“我知道。”言肆收回了視線,低低的應了一句。
“你知道還來!?我們家諾諾跟你沒有一點關係!你不用再來找她了,她也不會見你的!以後都不會!”
“我等她。”言肆的聲音很低,卻在雨聲中透著堅定,“也等您讓她見我。”
“我憑什麽要讓她見你?是嫌我自己的女兒被傷的還不夠慘嗎?”於莉怒瞪著眼睛,“你別以為你在這裏做成這個樣子我們就會心軟!你這樣的人就該下地獄,該……”
她的聲音在雨中顯得有些淩厲刺骨,卻在一瞬間戛然而止,最後隻是氣的跺了跺腳,轉身回了屋,任由言肆在雨裏淋著。
於莉並不知道言肆出現在這裏,安栩和安文竹都很默契的選擇了沒有給任何一個人說,所以她在看到言肆的那一瞬間是驚訝的,隨後又被這些年來的怨恨和惱怒衝昏了頭。
她想罵言肆,甚至想要說一些很惡毒的話,可是看到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就這樣孤寂蕭索的站在雨裏,一聲不吭甚至絲毫不動的站著,臉色蒼白卻字字有力的時候,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本來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在看到眼前的人這樣的下場之後,連一句傷人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
外麵的夜空又被閃電劈的透亮通明,言肆那張漂亮的臉一瞬間被照的美的驚人,尤其是在這樣的一個雨夜裏,孤寂淒涼,卻又像是一幅無比絕倫的畫。
雨水順著發絲和臉頰一路往下,眼前都被雨水模糊了所有的畫麵,身旁的噴泉池的聲音,也早就已經被雨水的聲音取代了。
言肆眸色幽暗的看著眼前的這棟樓,雙手無力的垂在兩側。
他現在除了等,沒有別的辦法了,哪怕是等到安文竹趕他走,等到安栩冷眼相對,等到於莉充滿敵意的話語。
他也要繼續等下去,他要見安諾一麵,也想見孩子一麵。
言肆看不清眼前的畫麵,整個人都有些無力,也不知道安諾和小祈現在應該是在哪裏,這一晚上,都安靜的出奇。
他終於還是收回了視線,目光落在了門口的方向,像是在期待著下一個開門出來的人就是安諾。
二樓的窗簾晃晃悠悠的,明明窗戶被緊關著,裏麵的窗簾卻一直在來回的晃動。
小孩子把手裏的玩具放在了一旁,一雙烏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樓下的場景,雙手抓著窗簾躲在後麵,透過縫隙和玻璃窗上的雨水,去看那個噴泉池旁邊站著的男人。
小心翼翼,而又充滿期待。
……
安諾房間裏變得有些寂靜,安栩剛上來沒一會兒,於莉也跟上來了。
最近這段時間家裏都還算安靜,就連沈煜他們都沒有來,而安諾又是個極其要麵子的人,所以在把她抓回來之前,家裏的下人也都被安排走了。
這樣的時候,最適合談談那些過去的事情。
安栩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十點過了,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等我一下,我先去看看豆芽。”
雖然安諾的事情很重要,但是也不能忽略了小祈,畢竟外麵站著的那個人,是他的親生父親。
今天安子祈隻知道自己媽媽被關在了屋子裏,而且舅舅和奶奶都不讓他去打擾她,癟了癟嘴倒也沒說什麽,而且晚上吃完飯之後纏著安栩玩了一會兒就自己回房間呆著了。
沒有怎麽讓人操心,但是安栩還是要去看一眼才放心,畢竟這麽大的雨,又是個小孩子,萬一害怕呢。
安栩推門進安子祈房間的時候,他正坐在地毯上玩自己的車,看到安栩進來之後,雙眼放光的從地上翻了起來,跑過去抱住了他的腿。
“小祈。”安栩柔著聲音蹲了下來,俊臉上滿是溫柔的神情,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困了嗎?”
“有點。”安子祈認真的點了點頭。
“那你先睡覺好不好?”
“媽媽呢?”他的小腦袋往安栩的背後看了看,目光四下尋找著。
“媽媽還有事。”安栩一把抱起他,給他換了睡衣,放在了床上,“現在爺爺奶奶都跟媽媽有事,舅舅等下也要過去,所以明天再讓媽媽陪你,怎麽樣?”
安子祈噘著嘴哼了一聲,“你們都不愛我了!”
“那哪兒敢啊。”安栩討好的朝他笑了笑,“你是小祖宗。”
“那媽媽呢?”安子祈偏過頭來看著他,滿臉都是求知欲。
“……”安栩有些頭疼,“你媽是大祖宗。”
為了避免眼前這小子再開口問他點什麽,安栩趕緊給他蓋好了被子,“要不要舅舅陪你睡?”
“不用!”安子祈一臉嚴肅的搖了搖頭,“我是個男子漢,自己睡。”
“喔喲,小小年紀就知道男子漢了?”安栩嘖嘖的感歎了一句。
“那是!”安子祈得意的揚起了自己的小下巴。
安栩失笑,大手按在他的頭頂惡劣的揉了揉,“那我不陪你了?”
“好!”安子祈朝他笑彎了眼睛,脆生生的回答他,“舅舅晚安~”
“晚安。”
給他把燈關上之後,安栩才走向了安諾的房間,裏麵的氣氛沉默微妙,他和於莉都對於兩父女之前的談話一無所知,而安諾,也並沒有把那個話題繼續下去。
安文竹問她什麽意思的時候,安諾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言明不配做父親。”
安文竹知道言明這個人,也知道他年輕時候風評不太好,甚至最開始安諾爆出去言明有私生子的事情,安文竹都覺得是在意料之中。
可是言明配不配做父親,那是他的事,而現在是他們安家人的談話,跟言家,沒有關係。
“程萬抓到了。”安諾突然冷不防的冒了一句,白皙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安栩聽到程萬這兩個字之後,一下子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什麽時候!?”
安文竹和於莉也是心裏一顫,猛然間看向了安諾,目光詢問。
之前是沒有想好要怎麽跟他們說這件事情,後來就是一提起就被打斷,現在一片空白的大腦裏終於想起了重要的事情了。
安諾抿了抿唇,看向了他們,“前段時間,當場擊斃。”
安栩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既然死了,那他就放心了。
“可是,言肆幫我擋了兩槍。”安諾平靜的眼底終於泛起了漣漪,目光灼灼的看向安文竹,“是歆依親自給他做的手術。”
一瞬間,麵前三個人的瞳仁明顯的縮了一下,臉色變得有些不太自然。
……
原本在房間裏躺著的小孩子,光著腳拎著鞋,做賊似的悄悄走出了房門,放低了聲音下了樓。
冰涼的地板讓他撇了撇嘴,一下樓之後就趕緊穿上了拖鞋,卻依舊小心翼翼的邁著步子,走到一旁拿起了雨傘。
小心髒砰砰跳著,安子祈緊抿著唇,一雙烏黑的眼睛左右轉動著,在確定沒人發現的情況下,輕手輕腳的打開了家裏的大門,率先伸出了一隻手,把手裏的雨傘在外麵撐了起來。
在雨裏的言肆視線模糊的發現了大門口的動靜,黑眸閃了閃,強忍著不適,抬頭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一瞬間看清了門口伸出來的一把藍色的傘,在雨夜中撐開了。
一瞬間的欣喜讓他臉上都有了一些笑意,看上去終於沒有那麽沉悶和冷漠了,隻是在看到門口出來的那個人的一瞬間,眼底所有的欣喜都變成了激動,和不可置信。
那個小小的身影把門虛掩著,回頭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之後,才撐著傘朝自己走了過來,一張稚嫩的臉上還帶著幾分試探和膽怯,撐著一把大傘,朝他走來的速度很慢。
言肆整個人都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就算是現在眼前再模糊,他也能清楚的看到朝他走來的那個孩子的臉。
是他在夜裏想了無數遍,也在安諾的手機裏看了無數遍的那張臉。
是他的,孩子。
安子祈終於走近了他,在言肆麵前兩步的距離停了下來,抬起頭直勾勾的看著他。
三歲的孩子還不懂什麽叫狼狽,什麽叫憔悴,隻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很高,甚至比自己的舅舅還高,那張臉上滿是雨水的臉,讓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兩個人之間莫名的沉默,一個俯視一個仰望,言肆現在像是整個人被抽空了靈魂,呆呆的站著,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
“你可以蹲下來嗎?”麵前的孩子突然脆生生的開口,滿是詢問的看著他。
言肆怔住了片刻,這輩子從來沒有那麽聽說誰的話,卻就這樣蹲在了他的麵前,隻是幾個小時沒有動過,突然一下子蹲下去,雙腿不受力,差點跪在了地上。
他有些狼狽,後背也是驀然一痛,卻很快的整理好了自己的姿勢,曲著膝蓋,蹲在了他麵前。
至始至終,他都沒有說一句話,甚至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出聲。
安子祈看他蹲下來之後,高度才勉強合適了些,撐著傘往前走了兩步,遮住了他頭頂的雨。
雖然他已經淋雨淋了那麽久,現在的傘對他來說可有可無,可是安子祈這樣的一個動作,卻讓言肆的眼淚差點滾落了出來。
幸好是在一個黑夜裏,看不清他紅了的眼眶,黑眸裏倒映著的都是眼前這個長相清秀可愛的孩子。
現在這樣審視和認真的樣子,像極了小時候的自己。
“你……”言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耳邊都是雨水落在噴泉池中,落在傘上的聲音,劈裏啪啦的很吵,他的世界卻在這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安子祈偏著頭,似乎在等著言肆說話,可是他隻是怔怔的看著自己,沒有說下去。
言肆看著眼前這個穿著一身白色睡衣的孩子,突然往旁邊挪了挪,擋在了風口上,伸手接過了他手裏的傘,自己撐著。
傘被接過去之後,安子祈才緩緩垂下了雙手,也感覺周身暖了一些,他出來的時候拿的是一把大傘,加上外麵的雨不小,所以自己撐起來還挺吃力的。
“你叫,安子祈?”言肆終於開口問他,語氣裏滿是激動和欣喜。
“嗯。”小祈點了點頭,認真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在他的認知裏,覺得自己身邊長得帥的男人多之又多,光是經常來家裏的都有好幾個,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卻又好像跟舅舅叔叔們不一樣。
“到我問你了。”他雙手背在身後,像是在雨中巡查的士官。
“什麽?”
“你是我爸爸嗎?”
“……”
安子祈問的毫不猶豫,而言肆卻沉默了好久,才張了張嘴,喑啞的從嗓子裏擠出來一個聲音。
“是。”
他是他的爸爸,是那個錯過了安諾懷孕和他出生長大的那個罪人。
“真的嗎?”安子祈滿臉都是抑製不住的笑容,可是卻又再三的確認著。
“嗯。”言肆點了點頭,伸手想要抱他,手卻頓在了半空中。
自己渾身濕透了,怎麽樣也伸不過去手。
看著眼前的孩子笑容一點點變大,眼底的欣喜都溢了出來,卻隻是看著他在笑,沒有往前一步。
言肆突然變得有些忐忑,竟然笨拙的開口,介紹起了自己,“我叫……言肆。”
“嗯?”安子祈聽到他的話之後,表情逐漸變得疑惑。
爸爸不就是爸爸嗎?怎麽還要說自己叫什麽名字?而且還不抱他,也不讓他叫自己?
還沒等安子祈開口問他,亮著燈的房子裏,大門猛然被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