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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克拉戀人 !
    命運有一顆世間最惡毒的心,叫玩弄
    真好,醒來就能看到自己最愛的人。
    我虛弱地睜開眼睛,蕭亮正一臉擔心地看著我,胡子拉碴,黑眼圈很重,他哽咽地握住我的手吻著,既痛苦又感動:“謝謝你,謝謝你能醒過來。”
    我幸福地笑了笑,突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麽,忙看向四周:“雷奕明呢?”
    蕭亮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他把你交給我就出去了,讓你不用擔心他。”
    我心事重重地看了門口一眼。
    見我醒來,蕭亮的所有擔憂都轉為憤怒:“是葉琪綁架你的嗎?”
    我點點頭。
    他欲發作,堅定地拿出手機。我咬牙,拉住他的手:“暫時不用了,她現在已經瘋了,你報警,就等於往死裏逼她,不知道她還會做出什麽事情來!事情一鬧大,又會有各種流言蜚語流傳出來,克拉公司不能再因為我陷入什麽緋聞危機了!想想蕭董事長,他大病剛好,不能受太大的刺激!”
    我不會原諒葉琪,我不是聖母,我恨她,我鄙視她。可是蕭家不普通,克拉公司作為上市公司,也經不起任何的緋聞動蕩。
    蕭亮極力克製著憤怒,緊握的拳頭放鬆下來。
    “米朵,對不起,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你。不管傷害你的人是誰,我都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第二次。最先趕到你身邊的人應該是我!”
    我滿足地抱住了他。
    這時,雷奕明提著他的保溫盒推門走入,我開心極了。
    他似乎不願多言的模樣,轉身欲走。
    蕭亮叫住他,為我的事鄭重道謝。
    突然雷奕明臉色一變,不悅道:“我救米朵是因為我是她朋友,跟人不人情沒關係。還有,別忘了我上次找你說過的話,那句話依然沒有過期。”
    什麽東西能讓他們漸已親密的關係又勢同水火呢?
    自從我受傷後,葉琪徹底消失在我們的周圍。她大概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誰也不會原諒他吧。
    蕭亮在走廊上不停撥打著電話追責,但她一直沒接,最終他深思了一番,發送了一條信息過去。
    我憂心忡忡,葉琪徹底瘋掉了,可她既然恢複了記憶,一定會利用她手裏的整容資料對我實行毀滅性的報複。
    以她的性格,她現在隻是躲在哪個角落裏蟄伏著,積蓄毒液,為了徹底一口咬死我。
    幾天後,我的傷口漸漸恢複。
    蕭亮突然拉著我要去看一個神秘的地方,他緊緊捂住我的眼睛,我抓住他的手,尾隨著他。他的步伐停下來,突然鬆開手。
    我忐忑又期待地睜開眼睛。
    禮堂掛燈華麗璀璨,純白地毯通道猶如通向幸福的天堂,特別是一個大大的指示牌上寫著:“蕭亮先生和米朵小姐訂婚晚宴。”
    我頓時愣住了。
    “我按照你的要求布置的禮堂,喜歡嗎?”
    我點點頭,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本來想訂婚前一天才帶你過來的,給你一個驚喜。可是你這次受了傷,我一天都不想再等了。自從葉琪醒來以後,我做過很多讓你失望的事,我覺得自己就快要瘋了。當雷奕明帶著你回來的時候,我發誓我不會再讓別的男人去保護你。米朵,答應我,再重新相信我一次,好嗎?”
    “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我隻是沒想到,曾經我那麽努力喜歡過的人,會這麽快就跟我走到一起。”
    蕭亮笑了,充滿向往道:“從我媽離開以後,我也沒想過自己還會有一個完整的家。但我感激命運,讓我遇見了你。”
    他輕輕地撫摸著我額頭上的繃帶:“你就像是我的陽光一樣,照亮了我的生命。我要邀請所有的親人朋友,還有媒體記者,我要讓他們知道,我,蕭亮,終於找到了要共度一生的那個人。”
    我的臉上閃過一絲遲疑,避開了蕭亮的目光:“我還有些話沒和你說,但我無法當麵告訴你,再給我一天的時間,一天之後,我告訴你答案,同時,你也會告訴我答案。”
    蕭亮疑惑,最後還是點點頭:“我已經準備好了接受你的一切,包括你的過去。”
    我看向他,沉默。
    我不知道他的抉擇是什麽?這不僅僅是我的過去,也是我難堪且不光鮮的前生。
    晚上,我拿著信紙,不知從何處下筆。
    腦海像放映機一樣,自動播放著過去的點點滴滴,冷漠的蕭亮,還有霸道的蕭亮,最愛的是那個深情的蕭亮,眼眸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和他的相處有幸福快樂,也有難堪痛苦,還有懷揣著秘密後的不知所措與茫然。
    或許我寫下這封信,袒露一切,這一切都可能不複存在了。明天,即見分曉。
    我鼓起勇氣,開始動筆……
    天亮後,我把信交給護士,道要她轉交給蕭亮。
    望了望整潔的病房,我遲疑地走出了醫院。
    而此時,我沒有想到,雷奕明也交了一封信給我,陰差陽錯被護士交給了蕭亮。
    我欲坦誠的秘密,再次被命運玩弄。
    我平靜地坐在化妝台前。
    底妝、描眉、眼線、眼影、口紅,我掃了一眼旁邊的my queen的項鏈,輕輕歎口氣,戴上它。
    不知道蕭亮看了我的信會不會來訂婚現場。
    不過不要緊,我說過,我會等他,直到他來為止。
    我站起身,純白的禮服讓我比平時多了一份美麗與正式,很美。
    我對鏡子裏的女人說:“那麽,米朵,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願意。”我悄悄在心裏告訴自己。
    萬事俱備後,桌上的手機卻沒有任何電話與短信進入。很快,規定的婚宴時間到了,我獨自一人走入典禮現場,蕭亮還未到。
    我失望地攥緊了手機。
    一些賓客議論紛紛,工作人員提醒我儀式時間開始了。
    我猶豫片刻,鼓起勇氣準備走入會場,正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了蕭亮的聲音。
    “你真的打算一個人去麵對他們嗎?”
    我一愣,意外地看向蕭亮。
    “如果我不來,你打算怎麽收場?”
    “我不知道。那麽,你願意原諒我?”
    蕭亮握緊我的手,溫柔笑道:“既然我來了,當然是已經準備好了接受你。”
    “你知道嗎?我剛才想進去宣布的消息……是我們分手的消息。”
    “傻瓜。我早就告訴過你,隻要你願意對我坦誠,不管真實的你是什麽樣的,我都願意接受。”
    我驚喜地抱住蕭亮。
    那麽,今後我米朵可以一直幸福下去了,不必再擔驚受怕,不必再受人要挾嗎?
    蕭亮,謝謝你!
    這時,場內傳來主持的聲音,我們默契一笑,挽著手走入了婚宴廳。
    蕭振東早舉起酒杯在人群盡頭等候著我們:“以後好好地過日子,別再折騰我這把老骨頭了。”
    “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蕭亮的。”
    蕭振東信任地看向我。
    放下酒杯後,我與蕭亮一同上台。
    掌聲雷鳴。
    正在蕭亮發言的時候,雷奕明突然匆忙走進來,看著他發愣的樣子,我有一絲難過,但忙調整情緒:“對,我也要感謝……感謝成全我們的人,在以後的生活中,我和蕭亮在一起的每一天,不管是開心,還是難過,我都會想起你們,祝福你們,希望你們能過得像我們一樣幸福。”
    蕭亮將我與他快樂的過往製成了vcr,我感動不已。
    眼睛餘光中,雷奕明難過地轉身欲走,高雯想拉住他,但被沈東軍抱在懷裏,無法動彈。
    我收回心緒,回應著蕭亮的吻。突然,葉琪囂張地走上了舞台。
    “看著她這副樣子,難道你還願意娶她嗎?”
    為什麽葉琪還敢出現在這裏?蕭亮憤怒地將視線投向了林子良,林子良朝我得逞一笑。是了,他與葉琪一直有合作,我緊握著他手頭的秘密,他肯定不敢讓我嫁入蕭家,所以葉琪利用他出現在我們訂婚現場內。
    可為什麽眾人的視線紛紛投向了這個背景屏幕呢?
    我驚恐地轉頭,屏幕上正是我車禍整容前的照片。
    蕭亮一怔:“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難道她沒有告訴你嗎?這就是你的未婚妻啊,是她整容以前的樣子。”
    蕭亮不可置信地要保安趕她走。她瘋狂地對我道:“米美麗,你說啊,你不是答應要把整容的事告訴蕭亮嗎?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開口?你說!”
    場內一片沸騰混亂。
    我透過人群看向蕭振東,他慌張地看著我,我難受地深吸一口氣:“她說的都是真的,我在遇見蕭亮之前,確實曾經整容過……”
    蕭亮一把扯過我:“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他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昨天我的信裏就重點告訴了他這個事實啊,怎麽他依然像一頭霧水的模樣?
    蕭亮不可置信地鬆開我,怒極反笑:“原來你的臉是假的嗎?你的身份也是假的?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
    我愣住了。
    葉琪幸災樂禍地大笑。
    我呆呆地轉向眾人,眾人指指指點點的目光仿佛如一把把利刃向我投來,最讓我難以麵對的是蕭亮難受的模樣。
    “你是騙我的嗎?你到底是不是整容過?”
    我艱難地點點頭:“是。”
    “你就是那個米美麗嗎?以前那個見過我的胖子,是你嗎?”
    我再次點頭:“是我。”
    我一直就想承認這個事實,我也預見到它的困難與尷尬。可我沒想到在今天這個訂婚宴上被葉琪曝出來,那麽難堪,比我想象中的難堪百倍。
    他生氣地推開我,雙眼通紅,步步後退,望著屏幕上過去肥胖而醜陋的我,他突然道:“我做不到。”
    什麽做不到?我受傷地一愣。
    “跟你在一起,我做不到。”
    那麽他是宣告分手嗎?
    又是葉琪一陣開心的怪笑:“你終於也有這一天了,你終於也被他一腳踢開了,哈哈哈,你還以為他有多愛你,其實他要的也不過是你這張臉而已,你這個醜八怪,憑什麽能得到他的喜歡?!”
    我無力地解釋:“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蕭亮他是愛我的……”
    我拉住他的手,想挽留他。他目光決絕,一個一個把我的手指掰開。
    附近,突然蕭振東手中的酒杯掉落,急促而痛苦地喘息著,突然他摔倒在地,桌子也跟著被掀翻,發出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音。
    林子良驚恐地大叫,場麵更加混亂,我與蕭亮慌忙地衝下台。他抱起蕭振東,穿過擁擠的人群,最後看向我的目光,如劍冰冷。
    熱鬧的大廳瞬間安靜下來,我頹廢地坐在地上。
    什麽都沒有了!蕭亮徹底放棄我了,董事長被氣得進病房了。
    葉琪滿意地轉身離去,高雯擔憂地看著我,但被沈東軍拉住了。
    我失神,喃喃地自語著。
    這時,一隻手伸在我麵前,雷奕明。
    “站起來,你還有我。”
    “不行,我不能走,我要去醫院,我要親口跟他解釋所有的事。”我發瘋一般推開他的手,跑出了大廳。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蕭亮與林子良似乎正在爭執著什麽,我頓時愣住了。
    林子良鬆開蕭亮,轉向我,惡狠狠地罵我。我沒有回答,眼巴巴地徑直走向蕭亮。
    “我也不想看到你,如果你真的對我有一絲愧疚,那就立刻在我眼前消失。”他轉過身,不再看我。我一步步地退到走廊遠處,靜靜地望著蕭亮。
    這時,林母哭著從走廊走來。
    他們三人爭執著什麽,我愣愣地看著他們。
    不久後,醫生走出來說暫時搶救過來,但隨時有危險。
    蕭亮絕望地捶了一拳牆壁,匆忙走入了病房。
    我滿懷期待地等待著,也許董事長會好起來,那麽一個舐犢情深的老人怎麽會被病魔打倒?我不停地向上蒼祈禱著。
    但不久後,蕭亮崩潰一般地走了出來,呆呆地望著窗外。
    董事長怎麽了嗎?我大驚。
    林子良在陪著董事長,我鬆了一口氣。
    我想走過去,可看著他索寞無助的背影,隻能隱忍著關心與難過。
    為什麽我們之間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我三番兩次陳述的秘密被命運無情壓住?如果這輩子徹底隱瞞就好,可為什麽要在我最期盼的日子公之於眾啊?!
    時光悄然而過。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林子良在病房絕望地大叫,蕭亮一驚,忙又衝了進去。
    我無力地癱坐在地上,董事長死了嗎?怎麽之前那個小心翼翼嗬護著兒子幸福的老人家就死了呢?
    林母痛苦至極,突然走過來甩我一巴掌。
    我無心反抗,痛苦地流著淚。
    是,是我把蕭家害成這樣,我活該,我罪有應得。
    她又繼續甩我一巴掌:“你根本就不配跟著來看他,你不配!就憑你一個醜八怪,一個整了容的怪物,你不配!你給我滾!”
    我閉上眼睛,忍耐片刻,對董事長的遺體深深鞠躬。
    “對不起,我沒能完成跟您的約定,還害得您……害得您……”
    林母依舊憤怒地推搡著,我沉默地承受著一切。忽然,一隻手拉住了林母,是蕭亮。
    他冷冷道:“我爸剛剛去世,你別在他麵前大吵大鬧。”
    他說完,粗暴地一把揪起我,拖到走廊,一把將我甩了出去,我搖晃了一下身形才站穩。
    “你為什麽還不走?”
    “我隻是想看蕭伯父最後一眼……”
    蕭亮滿臉恨意:“住嘴。我不準你再提跟我爸有關的事,一個字都別再提。”
    “可蕭伯父是知道我整容的,他早就已經原諒我了,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在別人麵前曝出這件事。”
    蕭亮冷漠而平靜地打斷我:“所以我才會這麽恨你。如果不是你讓他一起騙我,我剛剛就不會跟他吵架;如果我們沒有吵架,也許我爸就不會走;就算他要走,我也會守在他身邊,我還可以見他最後一麵!可就是因為你,是你害得我剛剛走出了那個病房,讓我連他的最後一麵都沒有看見。你知不知道我爸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他是我唯一的親人!米朵,你走吧,我現在不要你了。”
    “可是,你忘了嗎?你在幾天前還說過你愛我,你說你想讓我當你妻子,你要保護我。現在我不要你保護了,我也不要你愛我,隻要……隻要你讓我留在你身邊,讓我還能看看你。蕭亮,你想想以前,想想我們戀愛的日子,我們一起經曆了那麽多,一起走過了那麽多地方,還有韓國,你還記得我們在韓國打工的時候嗎?難道這一切加起來,還不夠讓你原諒我一點嗎?哪怕你能把我當成一個陌生人也好,別再那麽恨我!”我痛苦地喊完,兩行淚水從眼中重重滑落。
    蕭亮點點頭:“你說得對,在我眼裏,你確實隻是一個陌生人。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多看你一眼。在我眼裏,你也依然是那個滿口胡言、心腸惡毒的胖子,就算你被全世界的人罵成醜八怪,我都不會再保護你。因為在我的心裏,那個單純、善良,那個讓我愛得死去活來的米朵,她已經跟我爸一起死了。”
    我絕望地、拚命地搖頭:“我沒有,我沒有死,我就是米朵,我就在你麵前……”
    蕭亮痛心地捧住我的臉,眸光空洞而遊離:“不,米朵已經死了。我不準你再出現冒充她,也不準你再汙蔑我的妻子。米朵是我唯一一個用生命愛過的女人,而你是我唯一恨過的那個人。我有多希望她能活過來,就有多希望你去死。”
    我哭著跌坐在地上。
    難道我就從此失去了蕭亮嗎?
    天空突然淅淅瀝瀝下起了大雨。
    我失魂落魄走在大街上,高跟鞋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丟了,另一隻鞋子也因剛才跌倒而弄壞,我脫下高跟鞋,試圖把斷掉的鞋跟連接起來:“不,我還能把它修好,我們還能恢複以前的樣子,我一定可以……”
    我雙手發抖,卻始終沒有成功,最後,隻能痛苦地握著斷裂的鞋跟和鞋哭了起來。
    “為什麽我們回不去了,為什麽?”
    我哭著哭著,忽然有一把傘停在了我頭上,世界上仿佛所有嘈雜雨聲都就此止歇。我茫然抬頭,雷奕明蹲在我麵前。
    我無助道:“雷奕明,我的鞋壞了……它以前明明是很好的,可我把一切都毀了,我毀了我自己,我毀了我愛的人……”
    雷奕明一言不發,拿過我手裏的高跟鞋,一把扔了出去。
    “你幹什麽?你為什麽要扔掉它?!它隻是壞了而已,我還可以修好它,我還要回到以前的樣子!”
    “你回不去了。”
    我認真地看著他:“不,蕭亮他……他隻是在氣頭上,等他生完氣就好了,他還會像以前一樣原諒我,還會重新看我,重新抱我,重新再愛我一次……”
    “他不會了。”
    “他一定會的,因為他愛我,他親口說他愛我!雷奕明,你不是也見過我以前的樣子嗎?為什麽你還能繼續喜歡我?你……你替我去勸勸蕭亮好嗎?讓他也像你一樣原諒我,讓他也能像你一樣愛我!”
    雷奕明咆哮著:“我不能,因為隻有我一個人會這麽愛你,隻有我!”
    我愣住了。
    “他愛的那個人都不是你!沒有一個人會愛上那個叫米美麗的胖子!除了我!不管你曾經愛過誰,你的臉是真的還是假的,隻有我會一直陪著你。無論你整容以後變了多少,變得有多可怕,隻有我還會一直愛你。對我來說,世界上隻有一個米朵,也隻有一個米美麗,她們隻有在我麵前才會變成同一個人。”
    他上前擁抱住我,低聲溫柔道:“你的生命中也隻會出現一個雷奕明,隻有他永遠都不會放棄你。”
    我失聲痛哭。
    日光清淺,透過樟樹漫射進我的小木窗。
    門前的小溪涓涓流著,時不時有旅遊的情侶興奮而過,也有一些安靜的背影似乎像穿越了四季,背著包拿著相機捕捉著烏鎮寧謐的聲音。
    我笑笑,繼續低頭畫設計稿。
    筆端停滯不前。
    我不耐地扔下了筆。
    雷奕明在文熙的幫助下,已被調回烏鎮跟一個醫療項目。我自從離開了上海,就每天遊手好閑啃老。
    風有些冷,我擔心地給雷奕明係上圍巾。
    “你才剛出院,就去診所給別人看病,要是沒看好人家,病人追到家裏來揍你,我可不給你開門。”
    雷奕明信誓旦旦:“就衝你這句話,我一定用生命看好每一位病人。”
    他跑去接電話,我百無聊賴在報刊亭翻報紙,突然看到一則新聞“tesiro總裁‘被離職’,珠寶王國如何再續神話?”配圖為林子良春風得意的照片。
    我怔在當場。
    雷奕明發現了我的不對勁,喊了我一聲。
    我淡淡地放下報紙,朝他微笑,拉住他往回走。
    走到他診所附近,雷奕明突然要我去給診所看病的小孩買點吃的,他本人則轉身就不見了人影。我不疑有他,沿著青石板,慢慢往回走。
    診所內,我正打掃衛生,雷奕明回來後,一直不住偷瞄著我,觀察著我神情,我怕他看到我的擔憂,於是不停地躲避著他的目光。
    他突然放下病人的資料,坦然對我道:“那份報紙我看到了。”
    我驚訝道:“你別生氣,我隻是怕你誤會。”
    “我生氣的不是你關不關心他,而是你隱瞞我不跟我說,與其這樣,我寧願退回到原來的位置,至少那個胖子,她讓我感覺到,我是值得她信任的。其實我看了那個報道也很擔心蕭亮,不知道他在那邊能不能挺過去。你看,我都沒有辦法忘記的人,又怎麽會讓你去忘記呢?所以,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訴我你對他的關心,你的矛盾,你的痛苦,擁有這些複雜情緒的人,才是我愛的那個你。”
    “我怕說出來,會傷你的心,畢竟……現在的我們已經和以前不同了。”
    在我最絕望的時候,雷奕明不眠不休,寸步不離守在我身旁,甚至我要去見蕭亮,他都立馬開車送我去克拉公司找蕭亮。蕭亮不願見我,要保安趕我出去,他憤怒不已,在大堂和蕭亮對打了一架。
    他要舍棄他蓬勃向上的事業,帶我回烏鎮,最後陰差陽錯,我較他先回來。可那時,我不想再因自己耽誤他追求幸福的腳步,他值得更好的能全心全意待他的姑娘。
    直到有一天,他去山區出診,遭遇嚴重事故,看著他病危的模樣,我徹底崩潰了,媽媽問我:“在你心裏,到底誰更重要?”
    我一怔,喃喃道:“雷奕明和蕭亮是不一樣的,我愛蕭亮,但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這個人不屬於我,他離我太遠了,他顛覆了我所有的過去,讓我原本黯淡的人生發出光來。他走了,就把所有的光都帶走了。雷奕明他就像空氣,他一直存在在我的周圍,我經常忽略了這種存在,可當有一天我的生活裏沒有他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我一直都在依賴他。人如果離開了光還可以活下去,但如果離開了空氣……”
    我看著還在病床上昏睡的雷奕明,含淚繼續道:“可能真的就沒辦法活下去了。”
    齊宇經常會發郵件給我,報告蕭亮的動態,我會點開看,但看完即刪,從不回。
    根據董事長的遺囑,蕭亮繼承他股份的60%,林子良繼承20%,他兩任妻子分別是10%。蕭亮為新任董事長,但他卻一蹶不振,不理公司事務。林子良因董事長的過世而瘋狂報複,作惡多端的葉琪被他以綁架罪與經濟詐騙罪送進了監獄,也算惡人自有惡人磨。但他將董事長病發歸罪於我與蕭亮,聯合一直蠢蠢欲動勾搭他的韋雪兒說服股東成為新一任執行總裁,從此掌握實權。
    蕭亮在董事長死後一蹶不振,他媽媽本被齊宇說服參加他的婚禮,最終卻趕來參加了董事長的葬禮。後來,他媽媽一直陪著他。
    米朵,回來吧,蕭總依然愛你!
    我黯然地刪掉郵件,關了電腦。
    我對蕭亮的傷害已經彌補不了,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去打擾他。更何況現在的我哪裏有能力去幫他,以前我還想當一個珠寶設計師,可是現在拿起筆,腦袋裏隻剩下一張白紙,所有的靈感都早已消失。
    這也是對我當初貪心的報複吧。
    本身明明是一個大胖子、大醜女,卻還要去染指不屬於我的男人。
    我痛苦伏在桌上,悄然而入的雷奕明攬我入懷:“胖子,相信我,靈感不會消失,等你走出這個心結,你會把它重新找回來的。”
    噩夢紛至遝來。
    天色漸晚,我穿著兔子裝的人在大堂門口派傳單,透過兔子的透明眼睛,我悲傷地看著門口,蕭亮還沒出來。
    我該怎麽和他解釋,話已經說過千百遍,可他還是不願相信我。
    夜已深。
    蕭亮疲乏地從門口出來。
    我攔住他的去路,慢慢把頭套脫下,哀傷地看著蕭亮。
    “蕭亮……我一直在等你。”
    他陰沉地打量著我的裝束,我怯怯地看了看身上的兔子裝。
    “我、我怕你不願意見我,所以……”
    兩個保安衝上來,忙要把我帶出去。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我、第一次趕我出去了,每次剛走進大堂,他們就把我趕出去。
    迫於無奈,我才選擇這種喬裝的方式,希望能有機會當麵向蕭亮解釋一切。
    蕭亮打斷保安:“行了,我自己來處理。”隨即,轉頭又看向我,道:“你這麽辛辛苦苦守在樓下,到底要幹什麽?如果是要說道歉的話,那就不必了。”
    我從懷裏掏出信封遞給蕭亮,無奈地苦笑:“我不知道為什麽那天你收到的是雷奕明給我的信,後來我又在護士手裏找回了信件。”
    蕭亮不屑盯著我:“都已經到現在了,你給我看這些還有用嗎?”
    “雖然現在到你手上已經晚了,但是它至少可以證明我沒有騙你,我當初是真的想要跟你坦白的!蕭亮,你看一下,求求你看一下!”
    “好,既然你這麽堅持,把信給我。”
    我頓時眼神一亮,連忙把信件遞給他。誰知道他接過信,猛然就撕碎,往空中一揚。
    夜風洶湧,紙片紛紛飄亂,我失神地看著碎裂的紙片。
    心也似乎隨之碎裂,隨風消逝。
    他一把推開我,冷冷地朝向門口走去。
    一直在車裏等候的雷奕明看不下,狠狠一拳揍在蕭亮臉上:“你怎麽能這麽對米朵?!她有多傷心你看不出來嗎?”
    蕭亮想也沒想地回打雷奕明一拳:“這一拳應該我給你,我把你當朋友,你卻和她一起來騙我!”
    突然蕭亮吼道:“我不要了,你要就拿去!”
    我驚呆了,失聲痛哭。
    雷奕明不可置信地看著蕭亮,憤怒地抓住他的領子:“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你怎麽能這麽傷害她?”
    蕭亮陰冷:“你不是一直喜歡她嗎?我把米朵送給你了,你拿去吧。這麽大的一份厚禮,你應該很高興吧。”
    雷奕明氣得又想去揍蕭亮,蕭亮格住他的手臂,諷刺地道:“你們終於也承認,感情是經不起傷害的?那我呢,你們把我的感情當成什麽?一個是我深愛的女人,一個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你們合起夥來欺騙我的時候,有想過我的感情嗎?你們背著我不清不楚的時候,有想過會傷害我嗎?背叛者還配說什麽感情?”
    說罷,他大步離開,雷奕明愣在原地,我卻突然反應過來,哭著跟著蕭亮跑了出去。
    齊宇正開車出來接他,蕭亮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蕭亮,別走。”我追上去。
    終於等到了機會見他,怎麽還可以讓他帶著對我的恨意離開呢?
    齊宇憐憫地看著我,硬著頭皮慢慢啟動車子,我跌跌撞撞跟上車,不停地拍打著車門,邊哭邊跑:“等一等,蕭亮,蕭亮!別走!”
    但不小心,一個踉蹌跌倒在地。米朵,快站起來,不然蕭亮走了,你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咬緊牙關努力爬起,但崴腳後的我隻能艱難往前爬著。
    車突然停下。
    我重新燃起希望,狼狽地看著蕭亮,慌亂地說:“蕭亮,對不起,我因車禍整過容,但我從不是刻意為了接近你而整容騙你,我求你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可以嗎?就算你把我當成陌生人也沒關係,我們……我們還可以重新認識,我可以重新接近你,這一次,我就不是那個騙你的米朵了……”
    “住嘴。我不準你提那個名字。”
    “好,我不提,那你就叫我米美麗好了,反正我本來也是這個名字。蕭亮,如果你還是那麽討厭我,我可以每天隻見你一次,就像現在,我等在你下班的路上,然後在遠處看看你,等什麽時候你不再討厭我了,我再靠近你一點。這樣的話,你總有一天會重新適應我的……”我慌亂地說。
    他冷笑一聲,打斷了我的話:“你這麽快就把葉琪給忘了嗎?她也曾經像你一樣求過我,甚至比你更卑微,可我是怎麽拒絕她的,你應該也很清楚吧?”
    我受傷地低下了頭。
    “在我眼裏,你比她還要討厭一百倍。你覺得,我還有可能原諒你嗎?”他說完,轉身上車離開。
    我一拐一瘸地追著車跑出兩步,卻又吃痛,隻能趴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
    蕭亮,對不起,可我是多麽愛你,你知道嗎?
    我睜開眼睛,睡意全無。
    夢中淚漬未幹透,我手指輕觸,傳入心底的是一片寒心的涼。
    自從告別上海後,這場訣別無數次侵入我的夢。
    一宿的夢,一宿的淚。
    雷奕明擔心我沉溺過往,周日下午找借口把我帶回了老校園。
    “你知道嗎?在你那次在廢棄工廠失蹤的時候,我發瘋一般,找了高雯,找了葉琪,還幾乎與蕭亮大打一架。我說,如果他保護不了你,那我不會放心把你交到他的手上。”
    我笑笑不語,曾經的往事,既然要翻篇,又何必重提呢?
    我轉移話題,指著前麵生鏽的小鐵門:“這不是以前學校的後院嗎?因為偏僻,你剛轉學過來的時候,經常一個人偷偷躲在這裏。”
    雷奕明似乎看穿我的心事,要我進去看看。
    我猶豫:“後院裏,我們一起環抱的大樹也被移走了。我聽說被連根拔起的時候,它的根莖太多,地上露出一個巨大的坑。如果樹也是有感情的話,它該有多疼。我們還是別進去看了,沒有看到,一切就還是我們心裏的樣子。”
    雷奕明拉住我的手往前走:“我就知道你不敢麵對,來,就當陪我看看。”
    我隻好跟上,舊時的草木,曾經的鍛煉器材,還有那一棵盤根錯枝的老樹,我驚訝地捂住嘴:“那是……雷奕明,我不會是在做夢吧?我好像看到那棵被拔掉的大樹了,你也能看到嗎?”
    雷奕明笑:“傻瓜,我隻記得小時候被人欺負的時候,你站出來,在這棵樹下,把我從一大幫男生的威脅下救出來。那時候,你的笑容好像是會發光的。”
    “好漢不提當年勇,我還記得你冒著被摔斷腿的危險爬上去刻我們倆的名字呢,不知道還在不在,我找找。”
    我抬頭尋找著,雷奕明連忙指著一個位置,米美麗,雷奕明,三字對三字,工工整整。
    我愣住了。
    雷奕明得意地說:“你看看,是我的字跡吧?所以啊,別說過去再也回不來了,過去的一切都還在這裏,什麽都沒有改變,所以不要害怕去麵對。”
    “你刻完名字,躺在病床上養傷的時候,我一個人來這裏玩兒,我爬上去,在我們的名字後麵,又加了一行字。”
    在雷奕明和米美麗後麵還加了一句話,“永遠在一起”。
    雷奕明笑了,歎氣:“你啊,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棵相似的樹,準備了好幾天以假亂真的計劃,還是被你發現了。不過,能夠找回來一句我差點錯過的話,我很開心。”
    “雷奕明謝謝你,又在想辦法讓我站起來,已經過去的東西,就讓它留在回憶裏好了。”
    雷奕明說:“過去不就是在這裏嗎?隻要我們心裏還有它,它就永遠存在。時過境遷並不意味著消失,遺忘才是。胖子,人的回憶是有力量的,它可以穿越時空。相信記憶的力量,勇敢地走下去吧,一切都在你的心裏存在著,你什麽都不曾失去。”
    穿越時空?
    頭腦的某處似乎注入一束清明的光,照亮進入閉塞的靈感區。
    我感動地靠在雷奕明的肩上。
    綠葉幽然落下,我伸手,它穩穩落在我掌中。
    穿越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