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大夢一場醒
字數:22750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要你做我裙下之臣 !
我這聲詢問並沒有得來蕭裏的回應,他隻是這樣意味深長盯著我笑,後來他反問我,“你希望是誰?”
我希望?我希望是誰把薄悅折磨到這麽慘?
“我不希望是你們任何人。”
我迅速地回複了蕭裏,“如果真的是你,我也不稀罕你的補償!”
蕭裏低低笑了幾聲,“我也知道你不稀罕,所以我不會幹這麽自找沒趣的事情。”
我怔怔看著蕭裏許久,確認了他沒有說謊之後,才後退幾步,喃喃著,“那會是誰?”
薄悅會變成這樣,到底是誰在幫我報複一切?
我忽然間有些看不懂了。
可是那些曾經在我身上受到的傷害,切切實實重新被疊加在了薄悅身上,她成了一個瘋子,意識不清,活在臆想裏。
我後來通過詢問才知道,薄夜被人關在小黑屋裏整整折磨了三天,就是我回薄家的那三天,她被人綁架,迷暈,然後綁在椅子上,所有的折磨刑具輪番上陣。衣衫上淨是各種肮髒不堪的體液,包括她因為電擊到最後失禁排出的液體,眼珠翻白,哪怕掐著人中,都醒不過來。
陸在清跟我說,你有空去看看現在的薄悅。
我說幹嘛?
他說,心情不好就去看看,能笑大半個月。
我一看見這排字就當場笑出聲來,陸在清說,嘖嘖,可憐了薄謄前前後後伺候,真是不容易。
我說,你為什麽不可憐可憐薄悅。
陸在清說,老子可憐她?那我無處發泄的善心不如去成立一個慈善基金會,還他媽能積德。我就可憐我們薄謄,當哥哥的,就是辛苦。
薄謄是長輩,哪怕薄悅再爛,他都得幫持著。後來陸在清又去醫院看過薄悅幾次,說薄悅頭發都掉了好多,整個人瘦的像一副骨架,跟吸了毒似的,渾渾噩噩,說著各種胡話。
我問陸在清,薄悅說了什麽。
陸在清說,她覺得自己已經和蕭裏結婚了,連孩子都有了,幻想了一出婚後甜蜜小劇場,不讓人叫醒她。
我搖搖頭,低低笑了兩聲。
天道好輪回。
我對於到底是誰動手的,一下失去了追究的欲望,薄悅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生不如死的樣子,讓我覺得分外暢快,其實我還很惡毒地想更加刺激她一下,讓她徹底瘋魔,然而這也隻不過是我自己內心的想法罷了。若真的說出來,大抵會有人指著我說得理不饒人,太過偏激。
一個月後薄悅逐漸恢複意識,原本的理智一點點回來,警察對她開始做那些案件調查,然而薄悅每次被問到關鍵的地方,都會言辭閃爍蒙混過關,這甚至讓我覺得她是在裝瘋賣傻,刻意做出自己意識不清楚的樣子,來逃脫法律的製裁。
我是不能忍受薄悅鑽法律的漏洞的,她施加在我和容羨身上的傷害,讓我根本無法咽下這口氣。我必須親眼看著她身敗名裂被送入監獄,才能夠徹底放下這段仇恨。
任何人,都沒資格來指控我,來強迫我原諒她。
這期間我們都很安分,我沒再去找過蕭裏,江凜說,蕭裏前陣子老是被警察纏著,因為薄悅嘴巴裏經常出現蕭裏的名字,導致警察對他的懷疑一直很高。後來連著容羨都找了,容羨坐在家裏陪容嫣畫畫,警察找上門,還嚇了他一跳。
我去警局裏帶著容羨出來的時候,看著他眼神,不知道腦子裏哪根筋搭錯了,忽然間問了一句,“薄悅的事情,如果不是蕭裏幹的……是不是你?”
容羨雙手插在口袋裏往前走,扭頭來看了我一眼,隨後咧了咧嘴笑道,“如果是我,你該當如何?”
我如遭雷劈立在原地。
後來我聲音都開始抖了,“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是不是——”
容羨眼神深沉,“薄顏,你希望是誰呢?”
這個問題,蕭裏也問過我一模一樣的。
我盯著容羨的臉,恍惚中仿佛看見了蕭裏。
我說,“我不希望是你們任何一個人。”
我不希望你們,替我背負罪孽,哪怕造成這些事情的人是我本人都沒事,我完全可以承擔一切責任。
可是偏偏不是我,有人替我動手了結了一切,這才讓我覺得害怕。
我不想牽連任何人。
我對容羨說,“你是不是……”
容羨不說話了,隻是笑了兩聲,隨後把我抱進懷裏,嗓音低沉,如同重錘敲在我耳邊,敲得我全身上下都開始生疼,“這個問題,或許你永遠都得不到我的正麵回答。你認為是誰,就是誰,不用害怕。沒有人會因為你受到牽連。”
就算真的是容羨,他也有的是本事蒙混過關。
我一顆心瑟瑟發著抖,“不要,千萬不要再做傻事了……”哪怕是為了我。
“這句話應該是我對你說。”
容羨手指穿過我的發絲,他摩挲著,啞著嗓子,“千萬不要再做傻事了,薄顏,好好活著。”
我眼眶一熱,有一種要落淚的衝動。
我想問問容羨,你是不是記憶恢複了,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一切,可是這個問題我問不出口。
或許我無法承受的,是這個問題帶來的回答。若是容羨知道了一切,替我解決了一切,我又該……又該怎麽辦呢?
容羨送我回家,我回到薄家的時候,看見薄謄坐在大廳裏,抬頭那一刻,我發現薄謄眼裏有一股濃重的疲憊感。
他低啞地對我說,“你回來了。”
我說,“嗯。”
薄謄又問我,“如今薄悅成了個精神病,你滿意嗎?”
我腳步一頓,回頭看著薄謄,“你是在,替她討伐我?”
“我討伐不了你。”
薄謄低笑一聲,“畢竟所有人都護著你,畢竟能豁出去的那個人是你。”
我皺眉,近距離靠近他,才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我說,“你喝酒了?”
薄謄輕聲道,“嗯。”
“為什麽?”
“壓力太大了。”
薄謄對上我的視線,“你知不知道,那種拚命壓抑著自己所有的想法,把一切責任都扛起來的感受?”
我出事了,薄謄會擔心。薄悅出事了,薄謄一樣要忙前忙後。薄梁死後,薄謄就是薄家的主心骨,他不能厚此薄彼,也不能撇下任何一個人。
我麵對薄謄疲憊的容顏,忽然間覺得,原來大家都是這樣,在這個世界上,都有著難以逃脫的枷鎖,被束縛,被壓抑,所以此時此刻我的自由和放縱看起來才尤為諷刺。
可是我獨獨忘了蕭裏。
我忘了他也是一個人,也會疼。
我隻是心疼著眼前的薄謄,我說,“你要是真的累,幹脆給自己放個假,出去國外旅遊……薄家的事情先放一放,薄悅可以請保姆來照顧。”
薄謄沒聽,隻是自顧自說著,“我知道你這幾年不回薄家,是因為薄家有薄悅,所以你一直不肯回來,如今薄悅不行了,你才搬回來。”
我動作一僵。
“可是薄顏。”薄謄啞了聲,“我隻是想要這個家好好的,我不管付出再多,總有人再辜負,再破壞,你看到了我們父親生前那些風流債了嗎?我不想重蹈覆轍,我隻想整個薄家以後能安安穩穩。”
我不說話了。
我知薄謄是個重感情的人,哪怕他性子冷。他一直都是少言寡語,或許某種程度上和蕭裏很像,可是蕭裏更任性妄為,而薄謄,卻被責任深深地禁錮著。
“薄顏,我知道這樣的想法對你來說很自私,因為你是受委屈那一個,可是你也該相信我會保護你,你一樣是我的妹妹……”薄謄說不下去了,他的選擇和我想要的,永遠都在衝突。
他拚命想顧大局,而我卻固執地要一個你死我活。
我張了張嘴巴,發現一切都是徒勞,或許我不管不顧撇下一切重新開始了,可是其餘人,被牽連的其餘人,都被我拋在了原地。
到後來,我隻是低低地說了一句抱歉。
抱歉我的任性,給周圍人造成了,這麽大的麻煩。而我,卻一直都未曾有過長進。
薄謄伸手擁抱我,還帶著些許顫抖,他對我說,不管我們有沒有血緣關係,在我眼裏,你永遠都是我的妹妹。
男人的這一輩子,都被這句話,這句溫柔又殘酷得過分的話給緊鎖著。
所有的念頭,都是虛妄,都是捕空。
我恍然間覺得,這竟像是一種告別。
最近的氣氛,沒由來地讓我覺得……或許我們這麽多人,這出群像,這出愛情鬧劇,是時候該落下帷幕了。
————————
一個禮拜後,我和蕭裏被薄悅喊去了醫院,警方在外麵守著,說是薄悅清醒時分提的要求,要再見我們兩個。
我們到達那家精神病院的時候,病房外麵圍滿了警察,不過看見我們來了以後,都退去了幾個,就剩下兩個人守著,另外一個帶路說,“病人要求見你們,你們少說刺激她的話。”
我說,“她見到我就可能受刺激,確定還要我進去嗎?”
警察有些被我的言論驚到,“你……算了,還是去吧,或許我們能得到什麽最新的消息也說不定。”
我沒說話,他們到現在對薄悅的稱呼還是“病人”而不是“嫌犯”,就已經證明了一切。
我進去的時候,看見薄悅單手被拷在病床上,整個人骨瘦如柴,唯有一雙眼睛,在看見我那一刻,反射出冷光,我皺著眉,站在門外,“找我有事?”
薄悅虛弱地冷笑,“怎麽,不能找你?”
這種時候還要裝作自己很高貴嗎?親愛的白天鵝妹妹。
我依舊站在門口,對她的態度表示不受任何影響,直白道,“有話就快點說,我沒那個閑情逸致來跟你嘮家常,何況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麽家常可以嘮。”
薄悅咬牙切齒,“薄顏,你這麽提防我,不會是在嚇我吧?”
我眯眼,“你盡管這樣覺得吧,如果可以讓你自己受到一些安慰的話,我無所謂你怎麽看待我。”
薄悅被我激怒,手上鐐銬和床頭摩擦得錚錚作響,我看見她手腕處都被勒出一些紅腫痕跡來,“薄顏,你裝什麽冷靜!我知道你恨不得殺了我吧!可惜了,你沒有那個權利來判定我!”
蕭裏站在門口,薄悅知道,隨後大喊了一聲,“你們都滾開!”
門口警察不依。
薄悅說,“讓我和薄顏單獨相處!我不想受任何人的監控!”
她的聲音有些像臨死前的最後掙紮,我看著薄悅就跟看戲似的,像是在等待下一步她能作什麽妖。
到後來警察進來,薄悅努力克製著自己的冷靜,“我需要和我的姐姐單獨相處。”
警察說,“這個你……”
“在沒有判定我的罪行之前,我就還是個合法公民,我有任何權利來保證自己的人身自由!”薄悅條理清晰得絲毫看不出她曾經瘋過。
警察咬牙退出,最後對著對講機道,“統統到走廊盡頭待命,不要出現在vip02病房門口!”
薄悅這才稍作滿意,聽到那些腳步聲離開,我往外看了一眼,的確,警察散去了,去了遠處走廊守著待命。
薄悅坐在床上,看向我,“怎麽,沒有警察保護,心虛了?”
我勾唇,“你這些輕描淡寫的刺激,對我來說沒用。”
“薄顏!”
薄悅的拳頭死死皺在一起,“我倒想看看你這張冷臉能維持多久,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個人占有蕭裏,很得意吧?哈哈!那都是我讓給你的,你別囂張太久!我很快就出來!”
我反問,“誰給你的錯覺,讓你覺得你可以很快就恢複自由?”
薄悅猖狂大笑,“因為我是個瘋子呀!咦?你不懂嗎,我對於我曾經做出過的所有事情,都記憶不明,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我記憶混亂了,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哪怕前言不搭後語,他們也拿我沒轍,因為醫學證明我就是人格分裂呀!”
我被她這段話,激得胸口有氣血上湧。
“很不甘心對不對?哈哈!我今天叫你來,就是想給你看看,我偏偏能從你眼皮子底下完好無損地回來!我告訴你,等我出來了,我們沒完!容羨也好薄謄也好,誰都別想護著你!蕭裏是我的,隻能是我的!”
我垂在身側的手指根根收緊,連說話都開始發抖,麵對此時此刻犯了罪還囂張的薄悅,我真的覺得自己也會被逼成一個罪人——既然法律無法製裁你,那我就用自己的方式製裁你。
“何況我現在還是個受害者呢。”薄悅咯咯亂笑,眼神瘋魔,“我被關了三天,意識崩潰,被輪,被拷打,我是個受害者呀,我多可憐,我占盡了道德和輿論的同情,你還想讓我坐牢?你想的美!你以為派人綁架我,就可以出氣了嗎?我隻要一天不死,我就要在你麵前活著,告訴你,你這輩子都贏不了我!”
我覺得被逼到崩潰的或許是我,我盯著眼前的薄悅,“你是覺得我不敢豁出去嗎?”
薄悅被我的眼神嚇到,回過神來又拚命向我挑釁,我從喉間溢出幾聲冷笑,“怎麽,以為我不敢一刀殺了你然後去坐牢嗎?薄悅,要是真想死,盡管挑釁我,我絕對成全你!”
“你撇的下蕭裏?”薄悅尖銳叫喊著,“你就是蕭裏身邊一條狗!蕭裏眼裏不可能有你,你別想著做這種事情來搏他眼球,薄顏,你就是個倒貼的賤女人!你敢傷害我,蕭裏肯定不會放過你!”
還做夢呢?
我幾乎轉身就要走,薄悅趁著我轉過身去的時候,忽然間壓低聲音,喊了我一句,“薄顏。”
我被她突如其來的低音嚇了一跳,轉過身來的時候,看見薄悅忽然間朝我撲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她掙脫了手銬,之前說那麽多話隻是為了讓我放鬆警惕!
她尖叫一聲,手裏拿著匕首衝我刺來,“我不會放過你,你去死吧!我們今天魚死網破,一起下地獄吧哈哈哈哈!”
她叫得絕望又歇斯底裏,那明晃晃的刀刃在我眼前劃過,本能讓我退後一步,可是她還是撞了上來,我渾身一顫,可是——意料之中的刺痛並沒有來襲。
隨後,我的手指縫隙裏,有冰冷的器械強行擠入。
我看見撞過來的薄悅身子劇烈抽搐了一下,隨後當著我的麵,噴出一口血。
那血霧濺了我滿臉,溫熱的液體從我臉上往下淌,在那一刻我的靈魂劇烈發顫,根本沒想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之後薄悅用力圈住我,將身子往我這邊送,我聽見刀刃沒入血肉的聲音,割破皮膚和肌肉纖維,帶出濃稠的鮮血流淌。我被震到發不出任何聲音,才知是她將刀捅向了自己,而刀柄卻塞入了我手心裏。
濕滑的血液在我指縫裏一滴滴往下墜,我倒退幾步,不可置信看著眼前的人,瞳仁寸寸緊縮,“你……”
“哈哈哈,我要你成為殺人犯!我告訴你薄顏,我死了,也要你身敗名裂!是你殺的我,你是害死的我!”
薄悅眼裏是一片瘋狂燃燒的仇恨,她哪怕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都要把我推入深淵,讓我成為殺人犯,將所有的證據都指證到我身上!
“你瘋了!”
“我告訴你,我必死無疑……”薄悅躺在地上,像條蟲子一樣醜陋地扭曲抽搐著,臉上的笑容無比猙獰,“我早就計算好了……這個角度,哪怕外麵監控裏拍到的,最多最多也隻有你手裏的刀子,和我的傷口,何況病房裏還沒有監控!哈哈哈哈……薄顏……你別想全身而退,我要害死你,我要讓你害死我,再用自己的死害死你!”
何等……可怕的恨意。
門口有人衝進來,還有警方逼近的腳步聲,我站在那裏臉色蒼白,像是被掏空了靈魂,薄悅幾乎在下一秒就斷氣了,當場死亡。
我眼睜睜看著薄悅咽下最後一口氣,像是被當頭一道雷劈下,耳邊嗡嗡作響,所有的思維魂飛魄散,恐懼將我全身包圍,泛起令我發顫的寒意,巨大的刺激之下,我直接幹嘔到哭出來。
直到有人來到我身邊,聲音都是顫抖的,“薄顏!”
我在血色中看見蕭裏那雙如同深淵的眼睛。
我嘴唇蠕動著,救我……
蕭裏將我抱緊,一點點抽掉我手裏的刀,鮮血染紅我們兩個的衣服,我整個人徹底失去力氣,直接往後退一步,癱坐在地上,坐在那攤鮮血溢成的血水裏,整片世界都在瞬間分崩離析。
蕭裏一點點擦掉那上麵的指紋,對我說,不要怕。
我說,不是我……是她自己撞上來。
可是沒有證據能夠證明我說的一切真相。
蕭裏不停地對我說,不要怕。
那聲音在我耳裏,不知道為什麽,顯得特別痛。
我閉上眼睛,男人替我擦掉臉上的血,冰冷的吻落在我唇角,對我說,抱歉。
隨後那遲來的,本該由薄悅給予我的刺痛感,變成了蕭裏送進我身體的利刃,我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肚子上那一刀,劇痛占據了我所有意識,大腦裏有轟的一聲炸響,我的意識變作一片空白。
蕭……裏……
為什麽……會是你……
我頹然向後倒去,昏迷前看見警察的腳步聲淩亂而來。有人在我耳邊焦急大喊著,有人拖動我的身體,有人替我捂住傷口,我察覺到自己身體的血液在一點點往外流失,原來被人捅一刀是這種感覺。
原來讓鮮血離開自己最快的方式,就是給身體開一道口子,所有的感情和鮮血就會跟著一並抽離,或許連同生命一起。
這整個過程發生得其實無比迅速,隻是我的意識被人放緩了,從薄悅自捅一刀陷害我,再到蕭裏捅我一刀,然後警察衝進來,這全過程——我都生不如死地深刻體會了一遍。
我覺得自己快死了,臨死前走馬燈一般回放過了無數人臉,最後停格的居然還是蕭裏那雙眼睛。
憑什麽……憑什麽……蕭裏,你憑什麽……占據了我生命這麽大的重量。
我放掉我身體一半血,是不是也能放下半個你?
我沉沉閉上眼睛,耳邊嘈雜一切都逐漸遠去,慢慢抽離成了一些模糊又朦朧的意識,多麽撕心裂肺的叫喊聲都隻是堪堪從我耳邊擦過,這比五年前被人綁架還要可怕,我似乎已經放棄了活下去的念頭。
誰嗓音喑啞,無聲驚擾,對我說——
一切都結束了……
後來他說了什麽,我再也聽不清了。
——————————
我醒後薄謄已經辦完了薄悅的後事,一切都塵歸塵土歸土,哪怕再激烈都已經伴隨著人的死亡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沒想過薄悅會這樣選擇跟我同歸於盡。
我看著肚子上那刀疤,還回不過神來。
思維放空了,不再有一丁點的自我意識。
薄謄紅著眼睛對我說,“你能不能別出事了?薄家……就剩下你了啊。”
他的妹妹隻有我了。
雖然我還不是他親妹妹。
那麽換個準確點的說法,薄謄已經沒有同齡的小輩了。他一個人,一定很寂寞吧。
我閉上眼睛,說不出話來,語言天賦像是被人剝奪了一般,任何字句,都無法出現在我腦海裏。
我養傷,養了三個月,期間很多人來看過我,獨獨沒有容羨和蕭裏。
陸在清對我說,薄顏,你太可怕了,這一生都是大風大浪,以後誰還收得住你啊。
我沒說話,眼神麻木,陸在清和江凜又覺得心疼,過來摸著我的腦袋對我說,別悶著自己,哪怕不說話,哭兩聲也好啊。
我當場淚崩。
後來小梨頭來看我,身後還跟著個盧江,我總算說話了,“你和他在一起了?”
一群人衝進來,跟圍觀古代文物似的圍觀我,“說話了說話了!臥槽!”
小梨頭叉腰,把自己牛逼壞了,“媽的!我怎麽說!本小姐一出手~薄顏肯定得說話!”
盧江說,“她是看見我才說話的。”
小梨頭說,“你是我帶來的。”
衛廷都來了,身邊還跟著一個小姑娘,反正挺好看的,“你沒事就好。”
我說,“我有事,事兒特別大,我肚子讓人捅了。”
一群人沉默了。
我幹脆直接問,“蕭裏去哪兒了?”
還是沉默。
後來還是江凜說道,“他……不敢來看你。”
我說,“哦,跟他說,最好這輩子別出現,不然我肯定一刀捅回去。”
小梨頭抱著我哭喊著,“哎呀!生死走一遭,什麽都看淡了,你能好好活著就好。”
我沒說話,表情淡漠。
再一個月後,我出院了。
薄悅的事情怎麽樣了,我從沒過問,也沒必要過問了,她都死了,的確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我也不想再去主動找蕭裏,最好永生永世都別再遇見。
薄蔚和薄妤倒是像成了大人,變著法子哄我開心,他們是這個世界送我的禮物,哪怕我心再冷,看見他們臉上的笑容,還是會覺得溫暖。
我對容羨說,我還是想去新西蘭,養老,再也不回來了。
容羨問我,移民辦好了嗎?
我說沒有。
容羨對我說,等我身體好起來吧,好起來了我帶你去。
容羨的身體又開始不行了,當初蕭裏幫忙找的腎源也是移植的,不可能一直好下去,許是因為我出事他受了點刺激,所以一下子又躺回了病床上,臉色蒼白。
我說,“我都好起來了,你快點好啊。”
容羨伸手摸我的臉,輕聲喃喃著,“不,你的病沒有好,比我的都還難治愈。”
我笑得紅了眼眶,“我好了。”
“你沒有。”
容羨聲音不大,卻堅定,“蕭裏可以殺死你,卻也隻有他,可以拯救你。”
我閉眼,不讓眼淚落下來,“或許是的,不過我選擇不要再被拯救了,哪怕病入膏肓,我心甘情願。”
容羨搖搖頭,“小顏,我希望你幸福。”
“蕭裏已經給不了我幸福了。”
我終於說出口,“我恨他。”
容羨不說話了,隻是虛弱地看著我,我害怕他再次離開,死死握住他的手,“你……快點好起來,我們一起搬去新西蘭住好不好?”
容羨咧嘴笑了笑,“這是要跟我私奔的意思啊?蕭裏知道了估計能氣死,不怕他追殺來新西蘭嗎?”
“不怕。”我斬釘截鐵道,“有你在我身邊,我就什麽都不怕。”
容羨張嘴想說一些別的,可是看著我的眼神,忽然間又咽了回去。
他想,或許我什麽都可以猜到,隻是選擇了放棄。
那麽那些問題,就幹脆,不要再去給出答案。
我對容羨說,我們明年春天過去,帶著薄蔚和薄妤一起過去,那會天氣好,正好我那邊咖啡店可以重新開業。
傅暮終正好也想帶著福臻去新西蘭定居,我們還能湊一塊呢。
容羨說,好呀,他想開健身房,能夠強身健體,還能騙一堆小姑娘。
我說他老不正經,容羨喃喃著,哎呀,是老了,要奔三了。
我抬頭無神望著窗外,原來過了明年,大家都是三十歲的人了。
這場可笑的愛情真的就如同當初我所預料的那樣,拉下了不堪的帷幕,不管多少愛多少恨,統統湮滅在了時間的長河裏。
蕭裏,深夜裏你是否還記得,曾經有一人,愛你如生命。
而我,也該在轉折反側難以入眠裏,慢慢的,慢慢的把蕭裏這個習慣戒掉了吧。
————————
可是容羨還是沒有熬到第二年春天。
這年冬天,他不行了,病危通知書下來無數張,再沒有第二個合適的腎源的話,他可能撐不下去了。
我看著容羨蒼白的臉,忽然間覺得無助。
我在想,蕭裏……若是此刻你在,是否還會像以前一樣,替我們撐起所有的世界,帶我們度過風雨?
我連本能裏,都習慣了你給我們的守護。
可是蕭裏已經消失在我們的世界裏太久了,我和他默不作聲,卻不約而同斷掉了所有的聯係,那些結局都不用書寫,都已經翻到了最尾聲。
我哭著對容羨說,我們還要一起去新西蘭。
容羨虛弱地說,“我不行了,喊蕭裏陪你行不行?”
我拚命搖頭,“不行!蕭裏不行!我不要他,我要你……”
“你必須活下去,容羨,你必須……”我哭得說話都喘不上氣了,趴在床頭,旁邊好多人都紅著眼睛,安娜坐在外麵,餘敏陪著,她瑟瑟發抖,擺出了向老天乞求禱告的姿勢,上帝啊……我們這輩子毫無罪孽,求求您,可憐可憐我們吧。
容羨對我說,“你過來,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我下意識就是拒絕,“你是不是要說遺言?我不聽!那你就給我憋著,我一輩子不聽,你就一輩子別想說,一輩子吊著這口氣!”
容羨笑了笑,“別鬧啊,真的……很重要的,有關我們三個人。”
我和蕭裏斷了,容羨又要走了,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拚命搖頭。
容羨喘著氣說,“媽的,必須聽……萬一我沒說完就不行了,不是更……更遺憾?”
我哭喊著,“我不要!我不要!你不許凶我,你都這麽虛弱了,還強迫我……”
“你怎麽像個小孩長不大……”容羨無奈又寵溺地笑,“算了,是我和蕭裏親手把你寵得像個小孩的,怪不了你。”
後來我還是把頭湊近了,容羨對我說,“其實我……早就恢複記憶了。”
我擦著眼淚,“我早就猜到了!”
容羨斷斷續續笑了幾聲,“我就是……想更親近你,所以……後來一直都還裝著,沒恢複的樣子。”
我嚷嚷著,“都看出來了!之前都不知道我愛吃硬的蘋果,後來去你家吃飯卻給我夾我愛吃的菜,你演技不行!”
容羨嘖了一聲,“你什麽時候這麽聰明?”
我故意說道,“我天下第一聰明,你不服嗎?”
容羨帶著笑氣說,“那我再告訴你一點事情,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聰明。”
我說,“你說。”
容羨壓低了聲音,怕周圍人聽見,和我坦白,“當初……不是我找人對薄悅下手的。”
我表情僵住。
“是蕭裏。就是蕭裏。”容顏眯眼笑了笑,“不過他,貌似就是怕你知道,所以喊我幫忙,故意誤導你,讓你搞不清楚,以為是我做的。”
我手腳又開始發抖。
周圍人聽見有關蕭裏的事情,自覺退了出去,留地方給我和容羨,容羨看我表情震驚,又繼續道,“畢竟他猜到了,要是讓你知道,肯定不稀罕,還會覺得蕭裏這是事後的補償,不會接受。”
我沒說話,心髒卻驟然發疼。
容羨喘了幾口氣,“我和蕭裏約好了,他不在了,就由我來保護你,所以我原本和他,這件事都是打算爛在肚子裏的,但是我……我覺得我可能沒辦法陪你下去了,所以還是想告訴你。或許還是隻有蕭裏可以拯救你。”
我眼淚模糊了視野,耳邊的聲音也跟著開始有些震顫。
“但是……這空白的兩年,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容羨無力地笑,“我和蕭裏約好了,他不在的時候,我必須活著,守在你身邊……可是……”
可是他不行了,蕭裏也沒出來。他不放心啊。不放心我一個人。
我心一顫,下意識問道,“蕭裏……去哪兒了?”
“他去坐牢了啊。”容羨說出來的真相,把我所有意識撕扯到粉碎。
“他捅你,然後自首。薄悅當初支開所有警察隻為了向你下手,但是蕭裏守在門口,所以第一時間是他衝進來,擦掉你的指紋,變成自己的。”容羨閉上眼睛,頓了頓聲音說道,“然後,他說,薄悅捅了你,所以他一怒之下,殺了薄悅。”
所以他在我身上捅的那一刀,是為了這個……
為了讓他的動機名正言順。
為了……讓他可以替我背負,為了一切的落幕。
由他產生的所有不合理的愛戀,最後也該,由他來親手結束。
難怪當時我問起眾人,蕭裏在哪的時候,大家都沉默。
原來他們都知道,卻替我編織了一個無知的夢境。
容羨靠近我,對我說,“一切都結束了……”
這話蕭裏也曾對我說過,在我當時躺在血泊裏意識不清的時候,他用盡力氣,顫抖著說——
一切都結束了。
薄顏,好好活下去。
忘記我吧。
我伸手遮住臉,哭得像個無助的孩童,後來等到我哭完,不流眼淚了,容羨才安心,伸手摸我的臉,“哭完了嗎?”
我說,“哭完了,再也不會為蕭裏哭了。”
“那就好。”
容羨說,“你哭完了,我才放心。”
我才知我何其有幸,生命裏的兩個男人,都在拚盡了一切保護我,用他們各自的方式。
可我還是恨蕭裏,恨他在傷害我之後,又對我隱瞞的這一切。這天夜裏我找餘敏,餘敏也跟我坦白,然後給我一份信。
是放在蕭裏房間抽屜裏的。
是他謄抄的一段歌詞。
蕭裏的字真好看。
「安好的各有日後,
曾相擁曾牽手,在心裏仍足夠。
為愛惜你我願放下你手,讓你走。
複原後不要再度跟你做朋友,
我怕我念舊。」
寥寥數語,讓我捂住嘴巴再度哭泣,餘敏拍拍我的肩膀,對我說,不要難過,這是蕭裏該受的。
她兒子的選擇,她尊重。
這是他本就該還我的,該自己去了結的孽債。
我告訴了我的朋友,大醉一場,哭得滿臉都是淚。我說我恨蕭裏,恨他自作主張。
他還得清嗎!他拿什麽還我?!
陸在清說,可是蕭裏哪怕到最後還清了一切,還是什麽都得不到的人。
————————
一個禮拜後容羨走了,真的走了。
安娜又哭又笑,我們怕她崩潰,可是沒有,她很理智。
她說,“我其實很滿足了,原本我家羨羨啊,五年前就該走了,現在又多活了那麽多年,還陪伴了我好久,我很滿足的,對不對?這是老天送我的禮物啊。”
哪怕是有期限的,卻也因此顯得彌足珍貴。
安娜說,“不要哭了,羨羨會擔心的,他還是出去環球旅遊了,和蕭裏一樣。”
容羨……有關於你的夢,我一點都不想醒來。
我跟著又哭又笑,再次回到了一個人的日子,可是似乎……再也沒有以前那種害怕了。
我覺得容羨和蕭裏始終在我身邊,我不怕了,也有了責任擔當。
好朋友們得知我知道了真相,也沒來刺激我,隻是在我問起蕭裏還有幾年的時候,他們說,還有兩年。
哦,還有兩年,不算長的。
————————
我還是搬去了新西蘭,傅暮終和福臻這對不要臉的死基佬天天在我麵前秀恩愛,我說,我怕你們帶壞薄蔚。
傅暮終說,“薄蔚,你想搞基嗎?”
薄蔚堅決搖頭,“不,我喜歡漂亮的小姑娘。”
福臻樂了,“最近學校裏有小姑娘和你告白嗎?”
一說這個薄蔚就牛叉起來了,挺著胸脯說,“可多啦!就是沒有容嫣漂亮。”
我說,“那行,以後把容嫣給你娶回家當媳婦。”
薄蔚興奮地大喊,“好!”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多麽像曾經的我們。
我在深夜裏一個人入睡的時候,時常夢見以前的事情,我總覺得我人生活到現在,經曆了一般人大半輩子都無法經曆的事情。
這人世間,我來過一趟,似乎也不算虧。
我會夢見容羨,夢見他跟我一起插科打諢的舊時光,夢見高中時候的我們,三人行,無憂無慮。
我會夢見小梨頭和費矢,可是後來怎麽樣了,我也沒再問過梨頭,我覺得盧江對她挺好的,也不知道她開不開竅,不然像我這樣吊死一棵樹上,會吃很多苦頭。
我也會夢見陸在清江凜,夢見我的大哥薄謄,眼神深沉,看我的時候,眼裏帶著所有可念不可說。
他這輩子沒跟我說過任何對於我的感情,他可能這輩子也永遠不會說。
可我夢見最多的人,還是蕭裏。
夢見我和他的所有過往,好的壞的,疼痛的歡愉的,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占據了我所有的生命時光,橫跨我從年輕到內心蒼老,不管何時何地,永遠眼神冷漠,抽離在所有世俗規則外麵。
我夢見他傷害我,一眨眼又成了他無聲守護我,夢見他掐著我的脖子,一下子又成了他在床上給予我的快慰。
他永遠在說討厭我,可是我出事的時候,他永遠都是第一個衝出來的。
最恨的就是蕭裏,連讓我恨,都不能幹幹脆脆。
我睜眼的時候,身體空虛地隻剩下心髒回響,我閉眼,眼前閃現一幕幕那些鮮活的愛恨,似乎都還帶著劇烈的觸覺。
我哭著,夾緊雙腿間的被子轉過身去,徹夜難眠,我看著窗外從黑夜變作白天,又從白天變回黑夜。
我身體悸動,喉間幹渴,卻忍著所有想要的奢望。
又是深夜,我鑽入被窩,聽著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我覺得我身體在發燙,因為想念蕭裏而發燙,也因為恨他,在一遍遍拷打靈魂。
我對自己說。
“我恨你,蕭裏。”
我需要你。
————————
時光拔足逝,又恍若靜止。
蕭裏出獄的時候,是在春天,春光明媚,萬物複蘇,他覺得自己和整個世界脫節了太久,外麵日新月異地發展,而他在牢籠裏困守一方天地,除了等待,隻有等待。
可是他沒料到在外麵迎接他的,不是陸在清說好的什麽妹妹迎賓團,也不是江凜準備的什麽紅地毯,反正這幫人向來不靠譜——站在外麵的,隻有一個我。
蕭裏錯愕,站在那裏,他大概沒想到我會知道。
可是蕭裏多聰明的人,轉念一想,我能知道,也隻有那個悲哀的可能。
容羨走了。
蕭裏眼神沉下來,我發現他還是記憶裏的那個男人,深沉,不可捉摸,哪怕飽受時光折磨,眉眼裏依舊帶著彈壓山川的乖戾。
以及那種,不會被任何人捕捉的,放縱和自我。
他是風,是我胸口一根,心癢難耐疼痛難忍的倒刺。
我說,“裏麵兩年開心嗎?”
蕭裏說,“你瘦了。”
我笑得紅了眼睛,“為什麽瞞著我?”
蕭裏說,“如果可以,這輩子都不會讓你知道。”
好啊,你還想瞞我一輩子。
這個男人,冷酷無情傷害我,又自以為是對我好,我無法克製內心的衝動,我說,“蕭裏,你憑什麽覺得我這樣就會原諒你?你欠我的,根本還不清——”
蕭裏沉默。
我拔高了聲調,“說話啊!是不是覺得自己這樣,一聲不吭替我坐牢很偉大?是不是想著我特別感謝你?想當我的救命恩人吧?”
蕭裏眼神如同深淵,和從前一模一樣,幾乎可以吞沒我所有的感知。
“我沒有想讓你感謝我。”
“是啊。”我荒唐地笑了幾聲,“你就是無意間成就了我的感謝,做了那麽多,自己也挺感動的吧?”
蕭裏沒再接我的話下去,大概是覺得這樣跟我糾纏沒有多大意思。
他看向四周,問我別的話題,“他們呢?”
我紅著眼眶反問,“想見誰?陸在清?江凜?”
“他們沒來?”蕭裏皺眉嘖了一聲,“媽的,還說會來接我。”
“怎麽,不樂意看見我麽?”
我聽見蕭裏的呢喃,感覺似乎時光在我身後一下子抽離了,仿佛這兩年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我輕輕鬆鬆一跨就回到了過去,站在過往那個蕭裏麵前,看他眉眼驚豔又淡漠,看他凜冽的瞳仁裏倒映出的我。
察覺到我的諷刺,蕭裏總算正視我,“薄顏,我沒想要你的感謝,也不稀罕你的感謝,你別來揣摩我。”
瞧瞧,到現在還維持著你的腔調,都兩年了,蕭裏,你怎麽沒有一點長進?
是啊,你不需要,你不稀罕,你就這麽自私自利做完了一切,而我除了全盤接受,都沒有別的辦法!
“怎麽?難不成還喜歡我記恨你?我告訴你蕭裏,你當年捅的我那一刀,結下了疤,我到現在都還在疼。”
蕭裏嗓音低沉,“抱歉——”
他一說這個,我眼淚就出來了。
我說。
“別抱歉了,抱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