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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凰鎮
    厲紹棠跟容言來到鳳凰鎮已經一周多的時間，並沒有居住在小鎮上雖然小卻五髒俱全的旅館裏，直接在張大爺家住下了。
    張大爺，全名張泉，是鎮子上有名的土財主，說是財主、卻也沒多少家當，自然比不了城裏人，膝下有一女，大名叫張燕，小名叫小燕子，出落得幹淨漂亮、知書達理，算是鎮子上有名的“大家閨秀”。
    此時就在張大爺家，赤紅色的八仙桌上擺滿了當地的土菜，張泉坐在首位，左右兩邊分別是厲紹棠還有容言，而張燕則是跟自己父親麵對麵坐，她看三人杯底可見便笑著起身倒酒——
    “厲大哥。”張燕微紅著臉說：“你一來，我爸就特別高興，你看他今天又喝高了，待會指不定又得折騰到半夜。”
    張泉笑得隱晦，“丫頭，也不知到底是誰高興？淨說些口是心非的話。”
    “爸，你在瞎說什麽呢！”張燕羞惱起身，“不理你了，我去廚房看看燉得湯好了沒有？”
    張泉笑指，“你這小丫頭還害羞了。”
    容言坐在老板對麵，見他神色平靜無波，像是完全聽不懂父女兩對話似的——
    但怎麽可能聽不懂？
    像他這樣的人精不懂的話還有誰懂，估摸著又在裝傻充愣。
    張燕站在廚房的灶台上搗鼓，抬眸朝窗戶口瞥了眼，就見外麵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看著有點眼熟，留著利落短發長相清麗，另外一個烏黑長發紮成簡單馬尾，皮膚白如瓷玉，臉蛋精致的讓人無法想象那是活生生的人，就像老一輩人嘴裏說的狐狸精。
    專門勾男人魂的狐狸精。
    她關了灶台上的火，脫下圍裙走到外麵，來到兩人跟前，近距離再次將她們上下打量了遍，“誒，你們兩個鬼鬼祟祟站在別人家家門口想做什麽啊？快走、趕快走。”
    黎洛很快將對方認出來，激動道：“就是這裏就是這裏，少奶奶就是這裏沒錯了，厲總肯定在這裏。”
    陸繁星幾日奔波的疲乏在這句話裏煙消雲散，她身體中像是充斥著一股力量，笑著問：“請問厲紹棠在這裏麽？”
    張燕心髒瞬間往上一提，眼神落到那張太過美麗的臉上，半晌後才說：“什麽厲紹棠，我聽都沒聽過，你們找錯地方了，快走、再不走我就拿掃帚趕你們！”
    “誒……你這個人怎麽回事啊？”黎洛將陸繁星護在身後，“我們就是向你打聽打聽，就算沒這個人也不用這麽霸道無禮吧！”
    “小洛兒。”陸繁星拽了拽她衣袖，“既然人沒在這，那我們還是去別的地方找找，現在時候不早了，再晚點去鎮子上可能會找不到入住的旅館——”
    黎洛心裏壓著一股氣，她們跋山涉水過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別說飛機場了，連高鐵跟火車都沒有，她輾轉了好幾趟車才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卻是這樣的結果。
    她是無所謂，向來體能好得很，可……
    “少奶奶，你感覺怎麽樣？”黎洛轉身去扶身後的人，“你看上去臉色不太好，還是隨便找個人家住一晚吧，再回鎮上還得一個多小時的車程，這裏的路太顛簸，來的路上你就吐了好幾次，太折騰人了。”
    陸繁星思忖片刻，說：“也好。”
    黎洛瞅向張燕，“你家還有空餘的房間麽，讓我們先住一晚，房費沒問題，隨你開。”
    “沒有！”張燕揚手一揮，“趕緊走，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壞人啊！”
    黎洛氣不過，“有什麽了不起，有錢還怕找不到歇腳的地方麽？”
    “那還不快點走，在這嘰嘰歪歪做什麽！”張燕心如擂鼓，無比緊張道。
    陸繁星看了眼對方，隨即被黎洛攙扶著離開了——
    張燕走到大門口，見兩人走遠了些才重新折回到廚房，端湯走向客廳，張泉一見著就問：“丫頭你這是環遊世界去了，怎去了那麽長時間？”
    “呃，時間很長麽？”張燕笑得尷尬落座，將湯放到桌上，隨即看向始終不太說話的男人，“厲大哥，這兩年你過的怎麽樣？鄉親們可一直記掛著你，你帶頭給我們修的路還是以你的‘棠’字命名的呢！”
    厲紹棠喝了口酒，老白幹入喉火辣，直衝腦門，“還行，不好不壞。”
    “那你……”張燕頓了頓，手指在白瓷邊緣慢慢摸著，“結婚了麽？”
    容言身子一震，剛想吞入嘴裏的肥牛肉就那麽懸在口邊，眼神看向對麵的男人，心想讓你再裝傻，現在姑娘直接纏上來了。
    看你怎麽答？
    厲紹棠淡笑，“結了，在不久前，怎麽了？”
    這個回答不單單讓張燕驚訝，連帶張泉也一並訝異無比，他看了眼自家寶貝女兒，見她緩緩低下頭，心像是被人強行割開一道口子，正在慢慢淌血。
    他雖是鄉下人，但不想自己視如珍寶的女兒受委屈，她一等就是兩年，好不容易等來了希望。
    沒想到，竟是絕望。
    容言瞬間感覺到氣氛有點異樣，忙笑眯眯地打圓場，“張大爺，這老白幹的味道比兩年前更好了，我在您這喝兩個月，回去估計都喝不慣那些所謂的洋酒了，到時候能不能讓我帶點回去解解饞？”
    “不能！”張泉突然拍桌起身，“燕子送客！”
    “誒，這……”容言未料到翻臉會這麽快，“張大爺好端端的怎麽就……”
    “容言。”厲紹棠沉聲打斷，“去整理東西，我們離開。”
    “厲總，現在不好找旅店，這也太……”明知道人家小燕子的心事，委婉點回答不行啊！
    非要弄得被趕出去。
    容言見自家老板的眼神便不再多言，乖乖起身去樓上整理行李，看來今晚得睡在露天一宿，幸好沒叫黎洛那丫頭一起過來。
    張燕心裏舍不得，但對於自己父親的決定也不敢說什麽，她眼巴巴看著心上人離開自己的家、離開她的視線，終於崩不住流下眼淚。
    張泉攬過女兒肩膀，“燕子啊，做了兩年的夢也該醒了，你和他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爸。”張燕抹著眼淚，“剛才、剛才我好像看見他妻子了，長得好漂亮，就跟天仙一樣。”
    “什麽？”張泉疑惑，“你在哪裏看見的？”
    問完，他才恍然大悟，“就是你出來端湯那會麽？”
    “嗯——”
    “可我騙她，我說這裏沒有厲紹棠，我……太壞了、真的太壞了。”
    張泉將女兒抱緊了些，“沒事，爸爸理解你，知道錯就行，以後別再這樣。走吧，我們回屋，改明兒爸替你去找個媒人，肯定可以幫你找到稱心如意的好丈夫。”
    張燕心裏酸澀，她已經找到最好的丈夫人選，可惜他是別人的。
    並不屬於她。
    ……
    容言扛著行李跟在某人身後，行李不算重，但也不輕，路多走後難免有點累，開始他並不吱聲，後來就有點熬不住。
    他說：“厲總，您到底要去哪裏？我看還是先回張家，張大爺跟小燕子都是好客的人，即便那什麽……他們也不會讓我們流浪在外，沒地方住。”
    自從來到鳳凰鎮後他就覺得主子有點異樣，總覺得他有心事。
    這裏交通不便，沒有網絡，信號鋪蓋不到，可以說非常原始化的生活狀態，但他看上去倒是挺怡然自得，絲毫不覺得被下放是件壞事，反而還挺享受。
    被青山綠水環繞，沒有那麽多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確實值得珍惜。
    隻是，太沉浸於這種生活是不是也不好？
    會削減人的鬥誌與魄力。
    “厲總——”容言追上去，“您有沒有聽見我的話？”
    “聽見了。”男人臉上掛著淡笑，合著清風朗月有種說不出的攉人心神，“容言，難得放鬆，在這裏即便沒有遮風避雨的地方，也比渝城那裏要好，難道你不覺得？”
    容言瞬間啞口無言，他當然也這麽覺得，但他們畢竟隻在這裏兩個月。
    兩個月後還是得回去，渝城才是他真正的戰場。
    厲紹棠似乎洞悉他的想法，又道：“先什麽都不想過了兩個月再說。”
    容言：“……”
    真什麽都不想麽？他可不信，指不定心裏火急火燎想某人呢！
    那個女妖精一旦沾惹可……
    容言以為自己花了眼，他突然頓步站在原地不動，手中行李也“啪嗒”落地，不斷用兩手揉著眼睛，“他媽的，我是不是眼花了？”
    厲紹棠聽見聲響，側身朝他看過去，卻見自己向來得力的助手此時像個傻子似站在那兒目瞪口呆看著某個方向，嘴裏還在嘀咕——
    他負手皺眉走過去，朝行李上踹了一腳，“看什麽，還不快走、真準備露宿街頭不成？”
    “厲總……”容言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說：“您看看那是不是黎洛小丫頭？”
    “還有，她身邊那個是不是……少奶奶？”
    厲紹棠整顆心髒像是受到某種撞擊，他順著視線看過去，就見女人衣著簡單樸素，臉上脂粉未施，頰麵白中帶著些緋色，在邊走邊找中，眸光奪目而慵懶——
    她就在那兒，不遠不近處。
    很久後，他才聽見自己聲音，“是。”
    是那張臉，是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