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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完，他便低下頭去。
    這個動作，陸繁星瞧見了、她想厲紹棠的低頭都跟別人不一樣。
    別人的低頭都是帶著一定弱勢感，而他的低頭卻依舊讓人不敢忽視，更是帶著一絲隱約霸道。
    那種微妙的氣勢像是一張網能將人攏獲住，而那網則掌握在他手中。
    厲紹棠見她表情呆呆的，也不像是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便問道：“怎麽，我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麽？你將以後的事都已經計劃好，我不信你沒想過這事。”
    “嗬。”她突然嗤笑出聲，“我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你厲紹棠會問我這個問題，我有點意外，所以……一時被驚訝到了。”
    “如果你真想聽我說的話，那我可以告訴你還是有感情的，但那種感情太複雜了，我有你的孩子，而且曾經的十年我是為你活著。之前對你說不愛、或者沒感覺了，其實那都是謊話，愛恨一直有、感覺也一直有。但又如何？這樣以前的事就必須冰釋前嫌，然後繼續沒心沒肺跟你在一起麽？”
    “對不起，我做不到啊！我也想那麽做，當以前的事都沒發生過，然後跟你還有孩子一起生活，組成看似完美的家庭，但你、我都清楚那隻是假象，不是麽？”
    “……”
    厲紹棠感覺脖子裏的領帶正寸寸收緊，似乎要將他勒的喘不過氣來——
    他緩神許久後才再次開腔，“既然如此，為何要千裏迢迢去美國？繁星，你是不是又口是心非了？”
    “沒有啊！”女人語氣回答地既輕鬆又讓人反駁不了，“你是我孩子的爸爸這毋庸置疑，我不想當他大了以後問起爸爸是誰、爸爸在哪裏我會覺得心虛。再者，我們也認識那麽久了，兩家人有恩怨，我們之間有愛恨，不管怎麽樣、也還沒到不管不顧的地步。最重要的一點……”
    她看著他那雙眼，笑了笑，說：“厲紹棠，我不像你那麽冷漠無情。”
    這話，像是一把極其鋒利的刃直接刺入他心口，可他卻淡然一笑，“也是，畢竟我是壞人、你是好人。”
    陸繁星：“……”
    她還未反應過來，又聽見他說：“不過這樣也好，我可以放心了。”
    放心？
    聽她這麽說，他為什麽要放心？
    但一想到他說話向來如此，總會讓人半懂不懂，她便沒放在心上，一心就想著肚子裏的寶寶。
    厲紹棠見她嘴角掛著淡笑就猜到她肯定是在想孩子，而這時、放在衣服口袋裏的手機也響了起來，他掏出一看是容言發來的短信。
    “厲總，那件事還要繼續處理麽？”
    “……”
    男人劍眉微皺，他抬眸看了眼女人，見她並未注意到自己，便開始打字，“處理。”
    “但剛才少奶奶給我打電話，我感覺她好像發現了什麽，我怕到時候少奶奶怪您，讓複合的路又增添障礙。”
    厲紹棠攥緊手機，“我們不會複合，你按照我的指示辦事。”
    之後，容言並沒有馬上回複過來，可能是太過驚訝！
    他跟黎洛應該都以為從美國回來後，他們可以一切從頭來過，但可惜了、那隻是他們認為。
    當然，也包括他自己也這麽想。
    嗬。
    若是換成別的女人，或許早就膩歪在他懷裏，但她畢竟不一樣。
    她是他難得欣賞的女性。
    更是……
    厲紹棠再次抬眸看向她，在心裏說：“繁星，其實我們都一樣，都是傻子。”
    “厲總，真的無法繼續再在一起了麽？”
    容言又發來短信。
    厲紹棠回複過去，“以前你不是不喜歡她麽？”
    “呃，那個都被厲總看出來了。以前確實不喜歡，覺得少奶奶太強勢了些。但都發生了這麽多事，我的想法早就改觀了，其實您和少奶奶是一樣的人，我欣賞您、自然也會欣賞少奶奶。現在，除了少奶奶以外，我不知道還有哪個女人配得上您，總覺得那些女人配您顯得太庸脂俗粉。”
    “隻有您和少奶奶在一起，我才明白真正的天造地設是什麽意思。”
    “……”
    之後，厲紹棠沒再回複過去，而容言也沒再繼續發過來。
    這一天過的挺平靜，陸繁星乖乖躺在病床上，而厲紹棠陪在旁邊，偶爾給她講講安徒生童話。
    她總會被那些故事牽動情緒，實在受不了就叫，“天啊，這真是孩子看的故事麽？怎麽一點都不美好？”
    聽見她這麽說時，男人就想笑，但那笑總帶著點傷感——
    晚上，厲紹棠就睡在陪床上，他長得高，縮在一張小床上顯得極其不舒服，反複翻身、陸繁星被他吵到，“你可以回去睡，我一個人也可以。”
    事實上確實如此，現在她並沒覺得哪裏不舒服，起夜上廁所一個人也可以。
    他側臥到另外一邊用背對著她，“現在就讓我陪著，等孩子出世的時候我未必能陪在你身邊。”
    陸繁星愣了愣，但一想到他公事那麽忙，就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指不定到時候會出差，誰又說的準呢！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他問。
    “嗯，有點。”她也不跟他客氣，“你總是翻來翻去的，讓人睡不好。”
    “好，我知道了。”
    之後，他就沒再翻過身，一直維持著那個姿勢——
    不久，陸繁星便漸漸進入夢鄉，等她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一睜開眼就看向旁邊的床，但那裏早就沒了男人的身影，不知一大早去了哪裏。
    她從床上撐起身時，手正好抓到什麽，垂眸一看是一張字條。
    打開，上麵是他的字跡，“出去買早餐，勿急。”
    陸繁星盯著“勿急”兩個字莫名惱火，喃喃道：“我才沒有急。”
    隨即她將紙一團用一個漂亮的三分球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裏，然後開始等去買早餐的男人回來——
    沒過多久，門口就傳來敲門聲，開始她以為是他回來了，但轉念一想他回來根本不會敲門，不是他、那就是醫生來查房。
    “進來吧，門應該沒關。”
    “……”
    門被慢慢推開，有人小心翼翼走進來。
    陸繁星看見來人有點驚訝，“怎麽、怎麽會是你？”
    “三嫂。”厲子謙幾步上前，他看上去滿頭大汗著急地不行，“請你救救琳琅。”
    “楚琳琅？”陸繁星眉黛微皺，“她怎麽了？我昨天見她還好好的。”
    “今早她就被容言帶走了，容言說那是三哥的命令，他不敢違抗——”
    “我求他，然後他才鬆口說若要救琳琅就讓我來醫院找你，說現在隻有你才能說動三哥。”
    “……”
    陸繁星被說的一頭霧水，“為什麽隻有我才能救楚琳琅？還有、厲紹棠為什麽要對……”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下意識垂眸看向腹部，“難道是因為昨天的事？”
    “是——”厲子謙緊張到不斷用手搓褲子，“我知道昨天琳琅去找你了，她是受到了刺激才會那麽做，因為我想跟她離婚。”
    陸繁星心裏疑惑更深，“既然要離婚了，為什麽又突然這麽緊張？”
    “因為、因為……”厲子謙扒了扒頭發，“她懷孕了，就算我對她沒感情，但孩子是無辜的，我不能讓孩子出事。”
    “所以，你覺得你三哥是要對楚琳琅肚子裏的孩子動手麽？”陸繁星又問。
    厲子謙眼神堅定，“三哥，他會、因為他比任何人都狠。”
    “琳琅衝撞了你是她不對，我代她向你道歉。但就算如此，也不能去害一個無辜的孩子性命。三嫂，請你幫我勸勸三哥，拜托你了。”
    “……”
    “他怎麽狠了？”陸繁星突然雙眸紅著說：“對你狠了？還是對你父母狠了？據我所知，這四年你雖然進了厲氏，但一直大過沒有，小過不斷，你三哥說過你一句沒有？你那位隻知道掌權的母親這四年沒少使手段吧！我都知道，難道你三哥會不知道？他動手對付了麽？”
    “還有你的父親，嗬、那個讓曾經讓許多人敬仰的厲家掌舵者，他年輕時做了多少齷齪事，你現在應該也知道了吧？你三哥若真狠，他還會好端端住在老宅頤養天年麽？”
    “你們幾個兄弟姐妹是真正的養尊處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少爺、小姐，但隻有他身上背的、肩上扛的跟你們不一樣。厲子謙，若是你親生母親在你麵前自殺，對你說別相信愛，你會怎麽做？”
    “我、我不知道……”厲子謙眼神閃躲，想起這些年三哥對他的好，他這人在怎麽管理公司上根本不行，但他有個樣樣要爭的母親，被逼著進了厲氏，借機“篡位”。
    陸繁星攥緊的雙手微微鬆開了些，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說這些，緩了緩神，說：“他的狠都是被你們所有人逼出來。”
    “三嫂——”厲子謙雙眼蓄淚意，“我知道你心疼三哥，但我在厲家根本說不上話，大家都覺得我還小。雖然我比珂兒年長點，但在有些人眼裏我還沒她做事果斷。”
    陸繁星不知不覺哭了，她揚手抹掉眼淚，“誰、誰心疼他了，我是事實就是。”
    厲子謙剛想說話，就見門口站著一個人，那人手裏拎著東西，也不知何時站在那兒，他雙眸中似乎藏著暗礁，但又好像隱匿著星河萬裏……
    “三、三哥。”
    聞聲，陸繁星朝門口看過去，就見他朝病房走了進來，說：“你先出去。”
    “三哥，我——”厲子謙欲言又止。
    厲紹棠將早餐放到桌上，“在外麵等我。”
    厲子謙不敢再多言，隻能耷拉著腦袋出去，順便帶上門——
    陸繁星清楚他剛才肯定都聽見她說的話了，她一時喉嚨有點發堵，“那、那……你不用謝我替你說話，我隻是……”
    “唔！”
    她還未說完，男人熾熱的唇就襲上來，快速撬開她的唇齒，又急又猛——
    但又好似融著無數情緒在裏麵。
    這是陸繁星第一次感覺到他的親吻帶著真正的溫度，不再讓人感覺那麽冷漠。
    所以，她有點失神，甚至於是開始回應他。
    就在她被親的雲裏霧裏時，她好像聽見他囈語般地說：“我母親那麽說時，肯定沒想到我會遇上你。”
    ——遇上這麽好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