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友誼金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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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過來。”在發展全縣經濟動員會上的講話剛結束,天行健公司董事長梁剛的電話就來了,他說他已到縣機關大院。
“你先到縣委辦公室,找程華國秘書,讓他把你帶到接待室休息,我馬上就過來。”我說。
“不行。”
“為什麽?”
“希望你能親自到縣委書記辦公室接見我。”
“為什麽?”
“因為我給你帶來了特別特別貴重的禮物,特別特別有紀念意義,需要親自交給你。”
“你千萬別跟我行賄,把我往火坑裏推啊。”
“行不行賄是我的事,收不收就是你的事了。你看不中可以不要嘛,別說得那麽難聽好不好?”
“好吧,我馬上過來。”
我匆忙回到辦公室,剛坐下,程秘書說省城有人找,問見不見,我說快請。
梁剛大搖大擺地進來了,我誇張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以奔跑的姿態迎上去,熱情地握了握他的手:“謝謝老天爺!”
“謝謝老天爺幹什麽?”梁剛問。
“終於有人來看我了。”
“這是什麽話。”
“我來了這麽長時間,沒有一個人來看望我,你說我日子過得多孤獨,我混得多淒慘。你來後,讓我有一種見到晴天,見到親人的感覺。因為我畢竟在千裏之外啊!”
我接著說:“就好像井底出來的青蛙望到另一種天的感覺。”
“你不是井底蛙,你怎麽知道蛙出井望天的感覺?”梁剛問我。
“你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不知道蛙出井望天的感覺?”
“這就是邏輯,從某種意義上說,邏輯就是詭辯。”梁剛說。
我們在大學常常這麽“詭辯”。
我說:“當然,邏輯也是雄辯。”
“我給你帶來了禮物,你要不要?”
“你給我帶來了什麽好東西?”
“別問是什麽東西,我問你要不要?”
“你至少告訴我是什麽東西,我才能決定要還是不要啊。”
“別拐彎抹角,回答要還是不要。”
“你不告訴我是什麽東西,就要我回答,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我還沒到你那裏報到呢。”
“yes?no?”梁剛直視著我。
我拿不準,沉思著,猶豫著。
“你不要可別後悔啊。”
“要。”我終於鼓起了勇氣,但仍有些心有不安地說:“你總不至於害我吧。”
“那我去拿了啊。”梁剛走到門口,又回頭笑著說:“我給你帶來的絕對是好東西,絕對物有所值。不,絕對超值,我建議你笑納,好好享受。”
“囉嗦什麽,快去拿。”我有些好奇,立馬摧促道。
我回到坐位上,剛喝了一口茶,就有人敲門,我說請進,門仍在敲,我大聲喊道:“進來。”敲門聲仍在響,但還是沒人進來。
我感到有些奇怪,便站了起來,走過去打開門。
天啊!
我的大學同學、我曾經深愛過的女人、新華社省分社記者高迎春正站在門口,滿麵春風地望著我,猶如天使。
“是你?!”我驚喜萬分,連忙伸過手去,握住她伸過來的手,我的左手下意識地放在她的肩膀上,停了一下,我猛然感到有些不妥,馬上鬆開了手,將她請到沙發上坐下來。
“是什麽風把我們的無冕之王給吹來了?”我笑著問。
“還不是梁剛那個鬼東西,非要逼我來。”高迎春說。
“這麽說你本來是不想來的?”我故意裝著有些失望地問。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不是什麽意思,梁剛不逼你,你就不會來,這不是明擺著瞧不起我這個窮山溝的老同學嗎?是不是?”
“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別得了便宜唱雅調。”高迎春很快就換上了記者的伶牙俐齒。
“我得了什麽便宜?唱了什麽雅調?”
“你再這麽說下去,我就不來看你了。”
“好了,我不說了。謝謝你來看我,真的謝謝你!”
“這還像句人話。”高迎春翹起嘴巴說。
“這就是你不對了,你又損我。”
高迎春格格笑了起來,隨後關切的問:“你的傷好些了嗎?”
“你來就好了,你看。”我挽起了左胳膊上的袖子,露出從胳膊到手腕一長條刀痕,雖有些難看,但傷口畢竟愈合了,沒什麽大礙。
“好了就好,以後要小心點。”
“古人雲,大難不死,必有厚福。”
“福在何處?”
“在這裏,在月光縣委書記的辦公室裏。”
“何以見得?”
“你說,作為中國的知名記者,親自跑到窮山溝來看望我這個小小的縣委書記,這算不算福呢?”
“瞎扯。”
“你的到來,真是柴門有慶、蓬屋生輝、蓬蓽生光啊!”
“去你的。就會油嘴滑舌。”
“梁剛呢?鬼東西死到哪裏去了?”
“他在車上,你打電話叫他過來吧?”
我撥通了電話,梁剛很快進來了。
“你給我帶來的禮物呢?怎麽空著手啊?”我問梁剛。
“你怎麽這麽糊塗?”梁剛說。
“我怎麽糊塗?”
“你真是被這裏惡劣的環境磨光了靈性啊。”梁剛感歎道。
“此話怎講?”
梁剛把手指向高迎春:“這不是給你帶來的禮物嗎?對於你來說,難道還有比這更貴重的禮物嗎?”
我恍然大悟,忍不住和梁剛一起大笑起來。
“笑什麽?笑什麽?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心眼特壞。”高迎春漲紅著臉說。
梁剛說:“我承認我不是好東西,可常小剛是個好東西,你不能冤枉他。”
我說:“如果梁剛不是好東西,那我就更不是好東西了。”
我們都笑了起來。
笑罷,我說:“別管我們是不是好東西了,言歸正傳吧,你們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梁剛說:“我這次一來是看看你,二來是考察一下這裏的投資環境。我的初步想法是,聯絡幾個朋友,幫你重修一座淩河大橋,這座橋要比垮塌的大橋更加新穎美觀,更加經久耐用。”
梁剛說:“一句話,我要讓這橋成為藝術傑作,成為月光縣的標誌性建築,成為月光縣走向繁榮富裕的新起點。”
“我當然歡迎你這麽做,可作為老同學,我不能不提醒你,你這麽做是有風險的……。”我說。
“我知道,我知道,最大的風險就是投資大,投資回收期太長,還貸壓力大,如果車流量跟不上,加上物價部門定的收費標準太低,我們將麵臨破產的危險。”
“那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明人不做暗事,兩點。第一,作為老同學,我要鼎力支持你,我要使新的淩河大橋成為我們友誼的象征,成為我們新的事業的裏程碑。”梁剛說。
“第二,我是一個商人,我的思想雖不及你高尚,但我還是有良心的中國人,我要盡其所能為這片土地上的還不富裕的百姓做點事,我要讓這座橋成為月光縣百姓通向美好未來的一座金橋……。”
我極力控製自己的喜悅和感激之情,很理智地說:“我從沒懷疑你建橋的動機,可你要知道,我是共產黨的幹部,黨的幹部就是一張紙,今天可能在這裏,明天就可能不在這裏了。你知道月光縣情況複雜,縣委書記的位置一直不穩,如果我明天不在縣委書記的崗位上了,你怎麽辦呢?”
“我不是沒考慮這一點,但隻要項目上了馬,你萬一離開,我們將義無反顧地幹下去,我半途而廢……。”
“梁剛,謝謝你!”我大為感動。
“你先別忙言謝。我給你提三條建議,第一,我希望你動用縣委書記的權力,直接將淩河大橋的重建權交給我。別搞公開招標那一套,在市場經濟秩序還不健全的環境中,搞公開招標效果並不好,事倍功半,弄不好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梁剛說。
“第二,橋建好後,你不要幹預物價部門製定收費標準,收費標準由他們根據國家規定獨立製定,我們絕對服從。第三,你一定要穩住陣腳,盡可能在縣委書記的崗位上多呆一段時間,以減少我建橋的阻力。”梁剛說。
“我保證,整個建橋過程,我絕不偷工減料,絕不以劣充優,絕對嚴格執國家建橋標準。我絕對按照國家規定,辦妥所有的手續,實行陽光操作,絕不給你抹黑。”梁剛說。
“行。”我感到一腔熱血在胸中激蕩。
“那我馬上讓勘察設計人員進入工作狀態。我要以最短的時間,最好的質量將這座橋交給你,交給月光縣百姓。”
“行。”我轉向高迎春:“不好意思,我的大小姐,讓你冷場了。”
“誰說我冷場了,我的任務也不輕呢?”高迎春說。
“什麽任務?”我有些疑惑地問。
“梁剛,你告訴這位官老爺。”高迎春指向梁剛。
梁剛說:“我給她提了兩條建議,一、對淩河大橋垮塌原因進行深度剖析;二、對淩河大橋重建過程進行廣泛宣傳,深度報道,這樣既可以避負讓人產生你暗箱操作的想法,又可以提高月光縣的知名度,便於招商引資……。”
“好啊,太好了,梁剛,你真是替我想得周到,這輩子我算沒有白認識你。”
“別那麽感天動地好不好?”高迎春悻悻說。
“怎麽啦?”我和梁剛異口同聲地問。
“那你們是白認識我了?”
“胡說,因為有了你,我們的生活才更加精彩。”梁剛說。
我趕緊接下去討好賣乖:“因為有了你,我們邁向未來的腳步才能更加堅定豪邁。”
“滾一邊去,都油嘴滑舌的。”
我和梁剛同聲問:“怎麽油嘴滑舌?”
她伸出纖纖玉指:“你,你,你們兩人沒一個好東西。”
我和梁剛問:“怎麽講?”
“常官老爺總喜歡拿我當槍使,梁大董事長也不放過我,你們還有完沒完啊。”
“沒完。”我和梁剛同時回答,隨後大笑起來。
高迎春的手機響了,她拿著手機跑了出去,剩下我和梁剛。
梁剛問我:“我給你帶來的禮物怎麽樣?好不好用?”
“這哪是什麽禮物,純粹是‘燙手山竽’”
“怎麽講?”
“碰也碰不得,抱也抱不得,親也親不得,你說不是‘燙手山竽’是什麽?”
“不是老弟我批評你,你的賊膽也太小了一點。我一說要看你,她二話沒說就來了。你們這麽多年心心相印,感情深厚,又分別這麽長時間,難道擁抱一下不行嗎?”
“我是想擁抱她,不瞞你說,當她站在我麵前的那一刹那,我真想把他摟在懷裏,緊緊地擁抱她。可我擔心,萬一她動怒,認為看扁了我,我們十幾年的友情不是一下子就毀了嗎?還有,我好歹是一名縣委書記,在辦公室裏這麽深情擁抱一名女同誌,你覺得合適嗎?”
“你啊你,我真是拿你沒辦法。生活要嚴肅,但活得要灑脫。你千萬別把你們十幾年的友情當成負擔,當成枷鎖套在頭上。當然,作為縣委書記,還是應該謹慎穩妥為好。”
“法律要是允許討兩個老婆就好了。”我眼望窗外,長長地歎了口氣。
“別盡想好事,人生有得有失才算完美,男兒有取有舍才稱得上英傑。”
我自顧自說:“至今為止,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了。人啊,人生啊,有時是很無奈的啊!”
“你有這份心就好。男人總要珍藏些什麽的,把她珍藏到內心深處吧。”梁剛說。
“別說這些吧,你應該把好事做到底。”我說。
“怎麽做到底?”梁剛不解。
“你應該把我老婆帶來,又能抱,又能親,還能……還能……,你知道,雖然我工作疲於奔命,窮於應付,但我畢竟正值盛年,長夜孤獨難眠……。”
“你這才說了一句人話。”梁剛揶揄道,隨後又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忘了,下次一定把你老婆帶來,她也該來看看你了。”
“別當真,我是說著玩的。我老婆一個人既要管小孩的吃喝拉撒,又要管學習,還要忙工作,她過去在家裏嬌生慣養的,沒吃過這苦,膽子又小,也夠她受的了。”
高迎春進來,我和梁剛停止了話語。
“你們說什麽啊,鬼鬼祟祟的。”高迎春問。
“沒說什麽,我是替你鳴不平。”梁剛回答。
“鳴什麽不平啊?”高迎春問。
“常小剛沒良心,你冒著挨老公批評的危險,跑這麽遠來看他,他不僅不領情,還說你是‘燙手山竽’。”
高迎春嗔怒地望著我。
“誰說你是‘燙手山竽’了?誰說了?梁剛你別誣陷好人,挑撥離間好不好?”我瞪大眼睛望著梁剛。
“高大記者,我絕對沒騙你,常小剛的確說了這句話,不信,你問問他,看他老不老實。”梁剛偷偷望著我做鬼臉。
高迎春直視著我:“你說,你究竟說了我什麽壞話,從實招來,別耍滑頭。”
梁剛幫腔:“即使大丈夫立於天地間,首先也要講誠信,誠信。”
我犯了難:“嗯……嗯……我……我……。”
“快說,快說。”兩人都催促著我。
“我是說,我是說,你是燙,天堂,天……天……天使,我是說你是天使。”我終於從有些尷尬的氣氛中解放出來,毅然決然地說。
高迎春“撲哧”笑了,我和梁剛也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