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生活困難上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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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委辦公室主任王庭說:“甘彩霞剛消停了兩個月,就又開始上訪了。”
“這次,她又是因為什麽事情呢?”我問。
“生活困難啊。”
“生活困難?甘彩霞那麽年輕,文化程度還不錯,為什麽不自力更生,自己找點事做,自食其力呢?”我問。
“如果能這樣,那就不是甘彩霞了。甘彩霞的上訪專業戶不是‘浪得虛名’,是實打實‘獲得’的。”王主任有些幽默地說。
“你不是說,甘彩霞有些生活來源嗎?怎麽又上訪啊?”我問。
“原來說第一條生活來源,是家裏的自留地。如今她住在縣城,每天要送小孩上學,跟小孩做飯,就沒有多少時間回鄉裏去種地了。僅僅靠她的父母幫忙種,也弄不了幾個錢。過去她住在自己家裏的房子裏,不用交房租,不用交水電費。自己家裏種的蔬菜,也不用花錢買。進城就不一樣了,首先要付租金,付水電費、煤氣費、閉路電視收視費、物業費等各種費用,付小孩的中餐費,還要每天花錢買菜吃,動不動就要花錢,她怎麽受得了呢?她又不能像別的女人一樣,勤扒苦做,隻有上訪找各級黨組織和人民政府了。”
“唉……。”我長歎了一口氣。
“我們不能說,上訪是她的發財之路。但可以說,上訪是她的唯一生存之路。”王主任說。
“你慢慢說,這次甘彩霞是使的什麽本事,弄到錢的?”
“甘彩霞沒本事,她的本事就是臉皮比城牆還厚。她先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峽光鄉,找峽光鄉政府,說自己不爭氣,孩子又沒爹,實在沒有辦法,隻有到處上訪,跟鄉裏添了不少麻煩,讓鄉裏**不少心,實在對不起鄉裏。這次搬到城裏去了,以後不會再給鄉裏添麻煩了。但搬到城裏花費多,開銷大,希望鄉裏能給點生活費,算是送行。”王主任說。
“鄉裏聽說甘彩霞搬走了,送走了一個‘瘟神’,大為高興。立馬答應給了甘彩霞2000元錢,讓她寫了保證書,簽字畫押,以後再不找鄉裏麻煩了。甘彩霞領走了2000元後,的確按保證書寫的,再也沒有找鄉裏的麻煩,鄉裏也算是最終‘解脫’了。”
“2000元?”我在想,十餘年前的2000元是一個什麽概念。
“別小瞧這2000元,十幾年前的這2000元,還是一個很有分量的數字。峽光鄉也算做到仁至義盡了。”王主任說。
我說:“現在也有分量啊。”
“甘彩霞離開了峽光鄉政府後,就到了城關鎮鎮政府,說明了自己的生活情況,總之是很困難,請鎮裏給點生活補助費。”
“城關鎮鎮政府怎麽處理?”我問。
“甘彩霞的‘名氣’很大,城關鎮的工作人員一聽說是她,很煩她,就讓她回峽光鄉去要補助費。甘彩霞說,已經搬到城關鎮來了,應該找城關鎮要。城關鎮要她出示證明,她拿出了租房協議,城關鎮說,租房協議無效,應該拿戶口來。戶籍所在地在哪,就找哪裏要。就這樣把甘彩霞打發走了。”
“那甘彩霞再去哪要?”
“甘彩霞想,孩子在城關鎮上小學,以後還要在城關鎮上初中,高中,城關鎮的經濟條件比老家峽光鄉好,要困難補助費肯定容易一點,肯定可以多要一點,必須要與城關鎮掛鉤,峽光鄉的戶口肯定是不行的,必須想辦法把戶口轉到城關鎮來。於是,她就到了城關鎮派出所,問怎麽轉戶口。派出所明確說,不能轉。她聽不進去,就去找縣公安局,公安局的人也說不能轉。隔天一大早,甘彩霞去了市公安局,市公安局照樣說不能轉,甘彩霞就賴在市公安局接待大廳不走,說不轉戶口堅決不走。”王主任說。
“市公安局知道甘彩霞是個潑皮無賴,堅決不給一點空子鑽。經過反複做工作,仁至義盡後,甘彩霞就是不走,還說不轉戶口就永遠不走,就死在這裏。”
“市公安局怎麽辦?”我問。
“市公安局可不是其它的局,任由她胡來,拿她沒辦法。最後問了一次走不走,甘彩霞回答不轉戶口堅決不走。好話說盡,甘彩霞依然故我。市公安局沒辦法,隻好以妨礙公務為名,給她開了個七天的行政拘留單。叫來警車,把她扔進了看守所。”
“甘彩霞怎麽辦?”我問。
“甘彩霞剛開始還穩得住神,一想到要在看守所關七天,就慌了神,要放她出去,因為她的孩子放學後沒人管。但看守所的人根本不理她,這種事看守所見得多了。”王主任說。
“她就大哭大叫,關在同一個房裏麵的人都嫌她吵,很煩她,就群體動手,狠狠打了她,打的她哭爹叫娘,說再叫就掐死她。這下,甘彩霞徹底焉了。在看守所裏,大氣不敢出,老老實實呆了七天。”王主任說。
“不僅如此,看守所的‘牢頭’還對甘彩霞頤指氣使,讓她拖地、搽桌子、抹窗戶、洗衣服等,總之,所有的雜事都讓她幹。幹彩霞稍有反抗,就馬上迎來了一頓拳打腳踢。”王主任說。
“甘彩霞關進看守所後,她的小孩怎麽辦?”我問。
“實話實說,有時甘彩霞讓人痛恨,有時又讓人可憐。她的女兒放學後,見沒人接她,一個人在學校門口哭。她女兒的班主任問清情況後,就把她女兒帶回了承租屋。”王主任說。
“班主任很盡職,見不到家長,不放心,就把她女兒帶到城關鎮派出所,請城關鎮派出所通知峽光鄉派出所,讓峽光鄉派出所想法通知甘彩霞的父母,趕快來人照顧孫女。”王主任說。
“甘彩霞的父母接到通知後,知道甘彩霞沒回,肯定是到外地上訪了。就雙雙不慌不忙來到城關鎮派出所,把甘彩霞的女兒接回了承租屋,一直照顧了八天,直到甘彩霞回來。”王主任說。
“那下一步,甘彩霞怎麽辦?”我問。
“生活還得繼續啊,繼續還得繼續要錢啊。甘彩霞眼看自己手中的錢越來越少,就又上訪。公安局她是不敢去了,她去了縣民政局,一把鼻涕一把淚叫苦叫窮,請求困難補助。縣民政局對她很頭疼,不給錢甘彩霞又不走,無奈之下,給了她1000元,打發她走了。”
“甘彩霞再往哪裏走?”我問。
“甘彩霞自己在不斷地總結上訪的經驗教訓,她把自己的父母請來照顧自己的孩子,先到了市信訪局,輕車熟路,要市信訪局給市民政局開一個單子,寫上請書麵回複的字樣。甘彩霞就拿著單子找到市民政局,要求市民政局給予生活困難補助。”王主任說。
“市民政局知道她的德性,也采取了輪班製,每天兩班倒,不斷換人陪她聊。甘彩霞耗了幾天後,發覺這樣不行,就要市民政局書麵回複市信訪局。市民政局的接待人員馬上寫了一個回複,回複的最後意見是建議向基層民政部門提出申請,由基層民政部門酌情考慮。”王主任說。
“回複意見封好後,交給了甘彩霞,要甘彩霞轉交給市信訪局。甘彩霞老老實實地把書麵回複送到了市信訪局,市信訪局看了回複意見後,請甘彩霞回去,找縣民政局解決。”
“甘彩霞怎麽辦?”我問。
“甘彩霞坐火車到了北京,又坐地鐵到了天安門廣場,然後向新華門走去,還沒到新華門,幾個便衣就過來問她幹什麽?甘彩霞舉著身份證說,上訪。便衣馬上呼來了一輛車,把甘彩霞弄上車,送到一個很大的院子裏。”王主任說。
“在那個院子裏,有很多全國各地的上訪者,他們排隊等著申訴上訪理由。上訪者邊排隊邊聊,交流著上訪的經曆和經驗。”王主任說。
“輪到甘彩霞了,她講著講著就哭起來了,接待的工作人員讓她別哭,馬上把她交到了國家信訪局的工作人員,國家信訪局的人員沒有耽誤甘彩霞一分鍾,也沒要甘彩霞繼續等候,等到一個省的上訪人員集中後,再統一辦理。而是特事特辦,馬上給省駐京辦打電話,讓駐京辦來人,並妥善解決甘彩霞的生活困難問題。”王主任說。
“省駐京辦來人了嗎?”我問。
“省駐京辦馬上來人了,從車上下來兩個人,一人夾著甘彩霞的一隻胳膊,把甘彩霞扔進車裏,帶到了省駐京辦,然後問都沒問,很不耐煩地通知市駐京辦來人,把甘彩霞弄回去。”
“市駐京辦來人了?”
“當然,市駐京辦很快來了人,辦完了人員交接手續後,一聲不吭把甘彩霞帶到了市駐京辦,問都沒問甘彩霞,就通知月光縣信訪局來北京領人。”王主任說。
“縣信訪局怎麽辦?”我問。
“縣信訪局跟領導匯報後,確定信訪局一名副局長帶隊,民政局,峽光鄉各派一人到北京領人。民政局同意派人,但峽光鄉堅決不同意派人,還‘幸災,甘彩霞已經搬走了,以後甘彩霞所有的事情都與峽光鄉無關了,峽光鄉也不會再派人了。”王主任說。
“信訪局就請示領導,領導就讓城關鎮派人。城關鎮深知,這人一派,以後甘彩霞的事,就落到自己頭上,摔都摔不掉了,就堅決不同意派人。說人是峽光鄉的,應該由峽光鄉派人。”王主任說。
“信訪局沒辦法,又請示領導。領導問,按照規矩,到底應該由誰派人?信訪局說,根據屬地管理原則,按照目前的現狀,城關鎮派人恰當些。領導就給城關鎮負責人打電話,說不派人就換人。城關鎮無奈,隻好派人了。”
“這麽說,甘彩霞的事,就框到城關鎮頭上了,以後想摔也摔不掉了?”
“是的。”
“那月光縣派人到北京把甘彩霞領回來了嗎?”
“領回來了。”
“什麽條件呢?”我問。
“兩條,第一,報銷甘彩霞往返北京的交通費。第二,一次性給7000元的生活困難補助費。如果這兩條不答應,甘彩霞就天天到天安門廣場去哭。帶隊的信訪局副局長請示來請示去,得到了明確的答複後,就把甘彩霞領回來了。”王主任說。
“怎麽甘彩霞要的是7000元呢?”我問、
“我分析了一下,甘彩霞心裏也有個小九九。她可能確定了10000元的目標,先找峽光鄉要了2000元,後來又找縣民政局要了1000元,這次要7000元,正好是10000元。”王主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