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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那個柳思誠或許覺得沒甚意思，準備離開，這時候，卻真的打仗了……”
    歐陽正義長長歎息一聲：“日軍正式侵華，江山血淚，生靈塗炭！在這樣的災難麵前，所有人都是一樣脆弱，誰也跑不掉，柳師長也不得不離開家鄉，上陣殺敵抗戰，臨走時把兒子托附給了葉家。”
    說到這裏他看了林曉文一眼，林曉文心想那個柳師長之所以把柳思誠托付給葉家而不是何家，大概是不希望自己兒子依賴一個女家生長吧？
    “說起來他其實和何家關係更近一些，畢竟他是曉文你奶奶的義父，而且他這個義父不是說說而已，是真的對你奶奶挺好……有一次他部隊搞閱兵，你奶奶那時候剛剛懷孕，還陪同一起參加了，全軍上下都知道她是柳師長的女兒，如果不是她已經成親，估計追求她的青年才俊會排成長隊……”
    林曉文和葉小苒都笑了一下，這個話題一直有些詭異的感覺，直到這裏才輕鬆了一點，不過也隻是輕鬆一下下，因為……要說到打仗了啊。
    那場戰爭林曉文肯定沒有經曆過，但從小到大受的教育也夠他知道，那是如何殘酷了！
    全國上下，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全民抗戰，江山如血，戰火燃燒了整整八年！犧牲的軍人和民眾達數千萬之巨！
    那是一部可歌可泣的華夏抗戰曲，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月，人命如紙，無人可以幸免。
    林曉文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自己的爺爺奶奶，都活下來了吧？
    “沒過多久，就傳來消息，柳師長在戰場上戰死了……”
    “啊？！”
    雖然有所猜測，真聽歐陽正義說出來，林曉文和葉小苒還是齊齊“啊”了一聲。
    一名堂堂的師長啊，就這麽去了……不過在那個殘酷的歲月裏，一名師長其實真算不得什麽。
    “對當地而言，簡直象是一座大山塌了……大家原來盼的是什麽時候能夠打敗日本人，漸漸變成怎麽樣才能活下來了……傳來的消息也越來越不好，有點辦法的早就背井離鄉、拋家棄子地逃走，漸漸人越來越少，等到傳說日本人將要殺過來時，已經是十室九空，沒剩下多少人了。”
    “何家在當聲肯定是屬於有點辦法的，可是一大家子人，另外附屬的小家族也不少，要走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各房天天在爭，天天在吵，終於在日本人即將殺到之前，才不得不拔樹離家，逃離了陽少。”
    這就是林曉文曾經聽奶奶說過的所謂“走日本”了，其實就是逃難。
    這麽多人，又錯過了合適的時候，汽車什麽的本來就少，有也被軍隊給“征”走了，火車不用考慮，那都是槍杆子才能用，所以就靠兩條腿走，加上幾輛馬車、牛車什麽的，就這麽浩浩蕩蕩地逃到千沙來。
    路上肯定非止一日，先是有走不動的、生病的，有些人好日子過慣了，舍不得這麽狼狽地走，帶著金銀細軟偷偷溜掉的，都有。
    開始還有勸慰，後來日本人近了，甚至銜尾追來了一個小隊，眾多家丁、護院拚了死命，傷亡高達七、八成才終於讓眾人逃了出來，也不過是暫時讓這一小隊日本兵退讓而已。
    這是不知道這些人帶得有大量金銀，不然還沒這麽好命，加上些其它原因，才暫時沒有被日本人一網打盡。
    但整整四分之一的人就沒了。
    還有不少傷者。
    這時候所有人才知道怕，才知道這是真正要命的事情。
    也不再有人勸了，走不動的有些就被直接被放棄，甚至有人下令，讓後麵的家丁、護院偷偷給人一下子，不能讓人活著被日本人抓去，知道這些人身上有錢……那可是致死之厄！
    生病的絕大多數就隻能死在路上了，至於偷偷溜走的，也沒能得到了好去，那個時候，成群結隊的人都難以活下來，個把人能跑到哪去？
    不是落在日本人手裏，就是落在土匪手裏——破家的人多了，有貪念的人更多，於是土匪就多起來了，最開始隻有少量見到，後來就到處都是。
    有時候一天之內就遇到幾次土匪打劫。
    好在隊伍人多，戰鬥力也不錯，一般的土匪等閑不敢惹……土匪也怕死，一般是不敢玩命的，畢竟是求財為主，有時候覺得有難度，這邊說點好話，鄉裏鄉間的，再送上金銀若幹，也就放過了。
    千辛萬苦，終於來到千沙。
    “一路上不知有多少慘事，但總算捱了過來，唯獨有一件……何老太爺去了。”
    歐陽正義搖頭嗟歎：“何老太爺年歲已高，身體也並不太好，早就不堪其苦，路上遇到土匪時，大多數能平安渡過，總有那麽幾次，不得不發生火並，結果好死不死的，一發流彈打在老太爺身上，雖然不是要害，但他老人家身體哪捱得住，當晚就傷重去了。”
    “臨死之前讓女兒女婿到他身前托付遺言，也就是曉文你的爺爺奶奶了……”
    歐陽正義道：“當時你奶奶剛剛生下你父親，還沒過周歲，一路逃難奔波，還要照顧幼子，也是夠受的。還好夫婿意外地能幹，一路上裏裏外外，撐起了整個隊伍，不是他的話，說不定隊伍早就垮了，根本到不得千沙。這也讓眾人從開始對他輕視，慢慢地變成欣賞，到最後已經把他看成隊伍中的靈魂人物。”
    “何老太爺說遺言，很多人都覺得應該是分家產，讓幾家人各自逃命什麽的……因為當時整個隊伍裏不止何家一家人，包括葉家、柳家……另外還有幾個小家庭，我們姓歐陽的也是其中之一。”
    歐陽正義這才說到了他自己的家族來曆，林曉文也是直到此時才知道，原來他家也是隨著自己爺爺奶奶那一部分從陽少逃難到千沙市來的。
    “當時大家都很絕望，覺得根本不可能活不下去了，不可能活著逃到千沙……甚至當時大家都不知道要去哪裏，隻是漫無目的地逃呀逃，跟著別的人走……隻有為首的幾個心裏有數，比如說林曉文你爺爺，就是心裏有數的……”
    “結果分家產各自奔東西的想法沒成，”
    歐陽正義道：“何老太爺的女兒女婿在他麵前發誓，一定會帶著這些人活著逃到千沙，許以時日，必定能夠重振家族！”
    “尤其是葉家女婿，更是跪在何老太爺麵前發誓，就算自己命都不要，也一定會讓這些人活下去……何老太爺本來分家的念頭就不堅決，被他小兩口說著說著，也就放棄了，最後含笑將握了下兩人的手，就斷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