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智者若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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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甲哥。”於聰聰回身說,“對不起,我今天不應該罵你,但我沒有別的辦法了,隻有這樣,才能讓老爸徹底死心。”
    申一甲停下了腳步,於聰聰剛才還在痛罵他,這麽快就向他道歉,會不會又改變主意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又不敢得罪我爸。我這麽做,你就解脫了。”於聰聰說。
    “聰聰,你最好不要這樣說。”申一甲不敢和於聰聰對話,怕惹她不高興,他現在就想馬上把她送回去,到那時他才會真正解脫。
    “一甲哥,你不會忘記贏我的那三盤棋吧?”於聰聰說,“你覺得自己有贏棋的實力嗎?”
    “聰聰,你不明白你的意思。”申一甲說。
    “那三盤棋是我讓你的!”於聰聰說。
    “你讓我?”申一甲笑了,“好好,你讓我,你讓我。”
    “我知道,你總覺得是在讓著我,可是你不知道,我是全省特殊運動會的橋牌冠軍!”於聰聰說。
    “啊?”申一甲看著於聰聰的眼睛,她是全省的橋牌冠軍?
    雖然特殊運動會隻是有身心殘疾的人參加的運動會,但那畢竟是全省的冠軍啊。申一甲不得不承認,於聰聰的確在玩遊戲時讓著他了,她應該是一個智商高於常人的女子。
    那次,申一甲與於聰聰下棋時,於發和沒有回來。於聰聰發現申一甲一反常態,便堅定了自己的判斷,他的心裏根本沒有她。她特意輸給申一甲三局,然後以此為借口大發雷霆,找來菜刀嚇唬他,就是想跟申一甲有一個了斷。
    第二天,於聰聰的弟弟於智勇放暑假回來,她又添油加醋地告了申一甲一狀,讓弟弟去找申一甲算賬。她認為申一甲個高力大,不會吃虧,也不敢動手,卻沒想到他讓了智勇三拳,並沒有還手。
    有了這兩次鋪墊,於聰聰覺得申一甲不會再來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徹底結束了。沒想到於發和還是堅持讓申一甲到家裏來,還要領著她去見未來的婆婆。
    看著言不由衷的申一甲,於聰聰又扮演了一次女屠夫的角色。
    於聰聰向申一甲坦白了自己的心跡,申一甲覺得再對她說什麽都多餘了。
    於聰聰沒有給申一甲任何暗示,就突然轉過身來:“一甲哥,你走吧,我也回家了。”
    申一甲愣愣地站著,忽然覺得自己特別渺小、特別無聊。在於聰聰麵前,他曾一次次閃過逃跑的念頭,如今他卻發現,自己特別情願和她在一起走一走。
    兩個人很快來到了鐵柵欄旁邊,於聰聰轉身擋住了申一甲。
    “你走吧。”於聰聰說。
    “聰聰,我必須把你送到家裏,我已經對於主任保證過了。”申一甲說。
    “你放心,我不會讓我爸難為你。”於聰聰說。
    “謝謝你聰聰,你永遠是我的好妹妹。”申一甲說。
    “你不要假……假惺惺的。”於聰聰說,“我從沒想過要嫁給你,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我已經做好準備了,一個人過一輩子。”
    於聰聰鑽過了鐵柵欄,申一甲也跟著鑽了過去,於聰聰再次停下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聰聰,我很感謝你,你讓我認識到了自己的渺小,還有……”申一甲說。
    “好了,我走了。”於聰聰不想再聽下去,轉身往回走。
    申一甲緊緊地跟在於聰聰的背後,她再沒有阻攔他。
    於發和匆忙打開房門的時候,於聰聰轉身對跟在後麵的申一甲說,“申一甲,我討厭你,不要跟著我。”
    申一甲站在原地,不再往前走。
    “滾!有多遠給我滾多遠!”於聰聰喊道。
    申一甲顧不上和於和發說話,後退了幾步,轉身離開了。
    申一甲每天來得很早,走得很晚,已經整整三天沒有看到於發和了。沒有人來找他,也沒有人給他安排工作,接待辦的辦公室就像一個孤島,申一甲的心情就像漂泊在茫茫的大海上,失去了方向。
    他感覺有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如果於發和發現他和聰聰隻是一場鬧劇,很可能對他進行瘋狂的打擊報複,那張已經簽字的機關錄入登記表,可能很快成為一張廢紙。
    申一甲把屬於自己的東西歸攏到一起,塞進包裏,掛到衣架上,等待著於發和無情的判決,隻要他一聲令下,他就得夾著包走人了。他很想給孫婧打一個電話,卻不知道怎樣描繪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幕,為了一點男人的尊嚴,他隻能獨自承受了。
    申一甲早晨剛到單位,屁股還沒有坐到椅子上,於發和就推門進來。
    “主任好。”申一甲立刻站起身來,心跳急劇加速。
    於發和表情寧靜,目不斜視,徑直走到窗前,朝窗外望了幾眼,轉身就往外走。
    “把屋裏的衛生打掃一下,拖拖地、擦擦桌子。”於發和看也不看申一甲,“年輕人要嘴勤腿勤。”
    申一甲連聲應著,跟在他的身後,心裏卻是湧起一種無法言表的巨大喜悅,於主任臉上雖然沒有了笑容,但也沒有他想像中的那種冷淡絕情,這麽說,於主任並不想讓他走人了。
    於發和出了門,又退了回來:“把走廊地麵也拖一拖。”
    “是,領導,這馬上就拖。”申一甲被於發和這一吆喝,心裏倒覺得挺溫暖的,如果於主任不讓滾鋪蓋卷走人,就已經天大的麵子了,就不要他會露出什麽笑臉了。
    於和發在門口猶豫片刻,走向不遠處的沙發,緩緩地坐了下來。
    申一甲的小心髒又懸了起來,看來今天是免不了一死了。反正橫豎也是死,那就不如死得慷慨一些,免得被於主任恥笑。
    “一甲,你坐吧。”於主任拍了拍沙發,向他招了招手。
    申一甲沒敢坐到於發和的身邊,乖乖地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幾天我很忙,也沒來得及找你。”於發和說,“今天我的時間不多,我就抽出十分八分,跟你說說我的想法。”
    “聰聰還好吧。”申一甲問。
    “她很好,現在正是假期,她去立春姥姥家了。”於發和擺擺手,“我們以後不提她了,這件事你什麽都不要說,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申一甲完全沒有想到於發和會以這種態度重新麵對他。
    “領導,對不起了,我您生氣了。”申一甲說,“我辜負了你的一片好心。”
    “你沒做錯什麽,應該道歉的是我。”於發和又擺擺手:“我動機不純,我執意安排你的聰聰的關係,沒有考慮你們兩個人的真正感受,現在,我正式向你道歉。”
    申一甲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那可不敢,那可不敢。”
    於發和也站起來,背著手在屋裏踱起步來。申一甲雙手下垂,乖乖地站在一邊。
    “聰聰給我上了一課,我突然發現,她已經長大了,我這個父親啊,當得很慚愧。”於發和說,“俗話說,知子莫若父,她的心思我當然清楚,我不難為你了,也不會難為聰聰了。”
    “我也是剛剛認識真正的於聰聰。”申一甲說,“以前對她的了解太膚淺了。”
    “聰聰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真正的幸福,是不能附帶任何條件的。”於發和說,“我當年就是一個農村孩子,聰聰的姥爺,退休前曾是立春縣的縣委書記,市政協的副主席。我的這位嶽丈啊,當年就是因為看好了我,才成全了我和聰聰她媽的婚姻。說實話,當年啊,我們也沒有什麽感情,甚至結婚前都沒有拉過手,你看現在不是挺好嗎?”
    申一甲深深地點頭,怪不得於發和一直想把他介紹給於聰聰,原來他就有成功的經驗啊。
    “所以呢,我就想把我的幸福,複製給於聰聰。”於發和說,“時代不同了,你們這一代想什麽,我有點搞不懂了,難道我當年真的錯了嗎?”
    “領導,您沒有錯。”申一甲說,“我特別理解你對聰聰的那種感情。”
    “有朝一日,你也會做父親,到時候,你就會理解我的心情了。”於發和說,“聰聰這種情況,對我是簡直是一種煎熬。不過我現在想通了,我雖然有私心,但不會再像玩偶師一樣擺布她的幸福了。”
    申一甲的心裏踏實了很多,於發和的話已經再明白不過了。
    於發和看了看表:“好了,我得走了,你放心,我對你還是很欣賞的,我會像要求別的幹部那樣要求你,甚至可能會更嚴格一些,但我決不會給你穿小鞋,你呢,就好好安心工作吧。”
    申一甲一直把於發和送到門口,看著他走出門去。他立刻發現一個問題,自己太低估計於主任的境界了,簡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來到於發和剛才站過的地方,看著賓館鮮豔奪目的花壇草坪,心裏一陣感慨。於聰聰的事總算是過去了,他的關係也調進來了,但孫婧走了,沒人罩著他了,於發和的話不知道是真話呢,還是要在他的麵前表現一種姿態。不管怎麽說,他管於主任叫了一個多月的叔叔沒有白叫,平常看不出來,在關鍵時刻,他還真有一付長者的風範。
    申一甲發現,於發和出現在賓館前門停車場,坐上車走了。
    他給孫婧打了一個電話,準備去總工會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