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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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章
    金秋十月,供銷社家屬院子裏飄落著金色的銀杏葉。銀杏葉像一把把小扇子,舉起來對著陽光照,上麵的紋絡清晰可見,像時間寫下的密碼。
    一個眉清目秀,梳著兩條小辮子的小女孩,蹲在院子裏挑揀著最漂亮完整的銀杏葉,夾進自己的語文書裏。
    “姐,別在那撿葉子了,快點撿銀杏果!再不撿要被李延慶他們搶光了!”一個虎頭虎腦,大約六七歲的小男孩跑過來。
    他手裏舉著個鋁飯盒,裏麵存著大半飯盒的銀杏果。
    小女孩微微一笑,道:“這麽多銀杏樹,果子夠咱們撿的。你要是又跟人家打架,姐姐回來知道有你受的。”
    “還是咱小秋懂事。”一個二十七八歲,紮著頭發的女人走了過來,手裏提著菜兜子,裏頭冒出一捆芹菜葉子,顯然是剛買菜回來。
    小秋和小景同時叫道:“水姐姐。”
    水雲道:“你們姐姐出差還沒回來吧?待會兒還來姐家吃飯啊。”
    小秋小大人似地道:“我們去食堂打飯就行了。姐姐給留了糧票。”
    “吃啥食堂啊。姐今天烙黃瓜絲餅,加白麵兒的!小景,愛吃姐烙的餅不?”
    小景脆生生道:“愛吃!”
    水雲笑道:“這才乖。”
    正說著呢,朱玲玲也回來了,手裏提著一個油紙包,衝小景笑道;“小景,今兒來家吃鹵牛肉!”
    “別搶了,小秋小景今兒上我家吃烙餅!”水雲道。
    “你那黃瓜絲烙餅有啥可吃的。我今兒可是做過水麵,然然教我的方子,再碼上鹵牛肉,那滋味兒~”朱玲玲衝小景道,“小景,你說,來不來?”
    小景眨巴眼睛:“我吃完烙餅再來吃麵,行不?”
    水雲和朱玲玲對視一眼,樂了:“你個小家夥還挺精乖!”
    最後還是水雲搶贏了,拉著小景和小秋回家去。
    樓下還有坐著剝毛豆閑聊的女人,對視一眼,嘀咕道:“這老姑娘咋對林家這兩孩子這親?樓上樓下的住著,我家崽子比那小景還小哪,也沒吃過她一塊兒烙餅!”
    “就是,奇了怪了。這老姑娘平時啥人都看不上,更不喜歡孩子。咋就這麽疼林家的兩個?跟那林然然也好得沒邊兒,回回單位發啥好東西都往林家搬!”
    “咱們能跟人家的比嗎?人家林然然那是單位的大紅人兒,當然得巴結著了!”另個女人酸不溜丟道。
    這些話也就隻敢在背後嘀咕嘀咕,誰敢真讓那水雲聽見啊?
    水雲長得標誌人也能幹,就是至今單身未婚。跟林然然認識那年她二十八,三年過去,她已經三十一歲了。單位裏的風言風語越來越多,有一回在宿舍,一個年輕姑娘跟她吵架,當麵罵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那次之後,單位想辦法在家屬樓給她挪了個單間出來,就在林然然隔壁。
    水雲性子傲,眼高於頂,開始滿看不上林然然。
    有回她生病了,躺在床上好幾天起不得身。偏偏她人緣也不好,沒個人來看她。最後她餓得挺不住了,偷偷喊在走廊上玩兒的小景,給他兩塊錢和幾張糧票幫自己打飯去。
    小景拿了錢和票就跑了,半天沒回來。她還當這個臭小子拿了錢不辦事,盤算著等自己好了就興師問罪呢。
    一陣香味兒飄來,小景拉著林然然來了,林然然手裏還端著碗熱騰騰的香油麵線。
    從這起,林然然終於入了水雲的法眼。反正水雲跟娘家是半點幹係不沾,她這輩子也不打算結婚生子,連帶著就把一腔母愛都傾倒在了小秋小景身上。
    每次林然然出差,都是水雲照看兩個孩子。林然然人緣好,還有朱玲玲幾個常常搶著叫兩個孩子回家吃飯。兩個孩子東家吃一頓,西家蹭一餐,有時候謝緋還在學校門口等著,帶兩個孩子去下館子,生活別提多滋潤了。
    與此同時,林然然正在千裏之外的北方城市采購物資。
    三年過去,當年那個嫩生生的少女已經出落成個大姑娘了。她的身段又拔高不少,足有1米六七,在如今的姑娘中算是高挑的。
    林然然的五官沒有多大變化,隻是如今的她腰肢纖細,雙腿修長筆直,如同一枚多汁的蜜桃漸漸成熟,散發著香甜的氣息。
    林然然出門在外,穿著一身綠色軍裝,斜背著個軍綠挎包。烏黑長發用手帕紮起,藏在一頂軍帽下,打扮得十分低調。
    這座出很好的大米,還有苞米、小米和高粱。林然然肩負為單位采購糧食的重任千裏迢迢趕來,卻發現“木匠家裏無凳坐,賣油娘子水梳頭”,城裏的精細糧都斷供了,早鬧了饑荒。
    林然然站在路邊等了會兒,她是水鄉姑娘的長相,露出的半張臉和手上皮肉白生生,惹得好幾個二流子不住在她邊上打轉。
    她不耐煩地皺皺眉。
    終於,一個少年帶著個光頭漢子急匆匆向她跑來。
    林然然抬起頭,那漢子一看她就皺眉:“你就是猴子介紹來的?這麽年輕的姑娘?”
    林然然笑笑:“是我。猴子說我到了這座城市,遇到啥難事兒就找奎哥,沒錯兒吧?”
    “沒錯兒是沒錯兒……得了,跟我來吧。”奎哥道。
    那少年道:“等等,那我呢?”
    奎哥怒道:“臭小子,滾!”
    林然然掏出二兩全國糧票,一笑:“沒忘了你的。”
    “謝謝謝謝!下次你有什麽要跑腿的事兒,都找我!”那少年抓著二兩全國糧票,歡呼雀躍地跑了。
    奎哥帶著林然然到一家飯館兒坐下。奎哥點了半斤饅頭,一盤地三鮮。
    林然然笑眯眯道:“再加半斤包子,一份鍋包肉。”
    她不等奎哥說話,付了錢和糧票。
    這年頭,糧票比錢好使。奎哥見林然然出手大方,這才打消了一點對她的輕視。
    北方的麵食做得很好,饅頭是沒甜味兒的,做得分量大又敦實。鍋包肉香噴噴裹著甜麵醬,咬上去外酥裏嫩。
    林然然不過吃了小半個饅頭,再吃了幾筷子地三鮮。而奎哥可沒吃過這麽美的一餐了,風卷殘雲地吃完了一桌子菜,還添了兩個饅頭。
    等他摸著飽飽的肚子,這才回過神來,丟人了。好在麵前的年輕姑娘還是那麽笑微微的,很沉得住氣。
    奎哥打了個嗝兒,喝著店裏免費提供的白水,道:“說吧,你想倒騰啥?這城裏就沒我不知道的消息。”
    林然然還是那麽笑眯眯的,用手指沾水在桌上寫了兩個字。
    “!”奎哥一口水差點噴出來,“你不要命我還要命呢!這城裏都多久沒發出精細糧了,我上哪兒給你倒騰糧食去?”
    奎哥把“糧食”兩個字壓得低低的,生怕讓人聽見。
    林然然還是那麽笑,道:“奎哥要沒點本事,猴子也不會把你介紹給我。”
    奎哥板著臉,林然然笑吟吟。兩人無聲對峙了半天,奎哥一咬牙:“得了,吃人的嘴軟。既然你是猴子介紹的,我就幫你一回!”
    北方的秋天是金色的。天空萬裏無雲,鄉下兩邊的田野金燦燦的,一條土路直通天際,無遮無攔,看得人心胸為之一闊。
    林然然跟一群人擠在拖拉機上,用一條頭巾圍著臉,眯眼欣賞著一望無盡的北方秋色。
    在這樣的金色裏,一輛軍用吉普轟隆隆迎麵開來,拉風至極。
    兩車擦肩而過,拖拉機上的婦女們都一窩蜂回頭,戀戀不舍地看那輛軍用吉普。
    “哪兒來這麽一軍車?”
    “沒看他們打那麵來嗎?肯定是借道兒往帝都去的!今兒肯定是宿在城裏了。”
    “你們看見那車裏坐著的一個沒?長得真叫一個漂亮!”一個姑娘紅著臉,魂飛天外。
    “嘿,小夥子穿上軍裝哪有不精神的?那軍裝一穿,颯!”
    另一個姑娘也道:“不是,車裏坐著的那個真的俊,那眼睛是往上這麽飛的,那叫啥來著?哦對對,鳳眼!”
    “喲,咱們九兒這是想出門子啦?”
    “哈哈哈哈哈……”
    北方的女人們大膽奔放,說起這種話題來嘰嘰咕咕笑個沒完,把一直悶頭坐在角落裏的林然然都逗笑了。
    她回頭往吉普軍車離開的方向看去,鳳眼?她見過一個長著鳳眼的少年,還有誰能比他俊俏?
    可惜天壤連接處,哪裏還有吉普軍車的影子?
    北方的村莊分散得很開,那些女人一個個都下了車,最後隻剩下林然然和半車封得嚴實的箱子。
    拖拉機終於停了:“到了。”
    奎哥扶著林然然跳下拖拉機,一個老者帶著幾個幹部樣的人早等在村口。
    奎哥介紹道:“陳大叔,這就是那南方來的采購員。然然,這是咱們村的老村長,大隊長還有村支書。”
    林然然禮貌地跟他們打了招呼,從口袋掏出單位的介紹信和身份證明來。這年頭出門,沒帶身份證和介紹信根本就是寸步難行。
    老村長看完了介紹信和證明,嚴肅的老臉終於春暖花開:“歡迎歡迎,歡迎林同誌。我們已經備下飯,林同誌遠道而來辛苦了。”
    林然然被他們這一出變臉弄得哭笑不得,也連忙客氣婉拒:“還是先辦正事要緊。”
    奎哥是個直性子,也道:“陳大叔,還是趕緊換東西吧。人家采購員姑娘換完了還得走下個村子!”
    “是是是,大家夥兒都準備好了,糧食都備下了!”
    林然然帶來的東西都讓人打開了。幾大箱子裏全是水果罐頭,菜幹,絲綢,瓷器。
    絲綢是從杭州絲綢廠換的,瓷器是從瓷器廠換的,水果罐頭和菜幹則是林然然從鄉下收的。林然然這幾年全國各地跑,幹的都是倒賣批發的勾當。
    不過她這可不算投機倒把:她帶著單位的介紹信呢,倒騰東西也都是為了單位,四舍五入算是奉旨倒賣。
    因此,陳家村的村長跟林然然做起交易來也沒半點兒心虛:人家是正規單位!有單位介紹信!幫單位采購,那能叫倒賣嗎?!
    林然然這一站其實沒多大信心:上一趟在晉中,她空間的一些鍋碗瓢盆針頭線腦都換得幹幹淨淨了,剩下的都是華而不實的東西,在南方根本換不出。
    勤勞樸實的北方勞動人民用他們的熱情告訴林然然:這些東西,俺們喜歡!
    南方產的絲綢被麵兒,那顏色兒多鮮亮!陣腳多細密!這絲綢摸上去又輕又軟,哎呀媽呀別提多舒服了!
    這麽一床絲綢被麵兒在供銷社可要賣八十八,在這兒,用糧食就能換!
    還有那南方產的瓷器——瓷碗瓷盤瓷勺子,又白又勻淨,一敲叮當響,跟自家那粗瓷大碗可不一樣,捧著都舍不得放下。
    那些菜幹兒,好些都是北方沒有的。特別是一到冬天,天天大白菜吃得人直膩味。聽這采購員姑娘說,這菜幹往燉菜裏一放,加點兒油,隔壁小孩都饞哭了,那你能不換點兒嗎?
    最最受歡迎的,還是那些水果罐頭。金燦燦的枇杷,紅豔豔的楊梅,綠瑩瑩的葡萄。別說孩子了,大人的眼睛都直了。
    有人多了個心眼兒,抬來的全是粗糧。林然然笑眯眯地沒說話,那奎哥把眼睛一瞪:”糊弄誰呢?要粗糧還跑你們陳家村來?我往前麵幾個村兒一站,那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走走,林同誌,咱們往前麵村兒收去,價兒還能壓一半!”奎哥說著,轉身就往駕駛座上爬。
    “別別別!”村民們七手八腳把奎哥拉下來,道,“有細糧,有細糧!”
    林然然早就通過奎哥傳達中心思想:細糧為主,粗糧為輔。
    陳家村有天然的地理優勢,這兒地廣人稀,出上好的小麥和白米。雖然年年打下的糧食大半都要交給上頭,村民們隻吃漏下的那一點兒 ,也餓不著肚子。
    何況他們村靠著一座大山,每年光是進山打獵撿山貨,也能把肚子哄個半飽。老村長有見識有魄力,組織村裏的幾個壯勞力偷偷運糧食去換東西。陳家村上下一心,口風咬得緊緊的,悶聲發大財。
    那個想糊弄事兒的村民被大家夥七嘴八舌一頓罵,灰溜溜地推著粗糧回家,換了幾麻袋白米白麵來。其他村民見狀,也都熄了拿粗糧頂替細糧的心思。
    這可是南方絲綢!細瓷器!還有水果罐頭!區區白米算什麽,一家子吃幾個月粗糧,能換得這麽好的東西,值了!
    村裏會計幫忙算賬記賬,奎哥鐵塔一樣在旁盯著,一切都有條不紊。大箱子裏的東西漸漸變少,拖拉機上的糧食漸漸變多。
    林然然坐在糧食上,心情飛揚。
    這時,一個小孩兒含著手指,站在拖拉機下眨巴眼睛,安靜地看著林然然。
    這小孩兒穿著佷奇特,像個少數民族,臉黑黑的。還剃著個小光頭,也不像現在的孩子那麽瘦小,反而壯實得像隻小牛犢。
    林然然瞧著他就想起了顧元元和小景,不由得對他招招手:“你看我幹什麽?”
    那小孩兒不說話,一雙眼倒是佷靈動,也不怕人,像隻山間的小鹿。
    林然然摸了下包,掏出塊花生糖:“給你。”
    那小孩兒見了糖,咂巴下嘴巴,往前走了一步。
    林然然幹脆跳下車,這才看見小孩兒手裏拖著個籃子,籃子裏是個布口袋。
    把糖塊剝開了塞進那小孩嘴裏,林然然笑道:“你這也是糧食?要換東西?”
    糖果甜滋滋的味道在嘴裏彌漫開來,小孩兒驚奇地瞪大眼睛,吮吸著糖果的滋味兒。不過他可沒忘了正事,聽了林然然的話,搖了下頭,又點點頭。
    “……”好在林然然有著豐富的跟小孩兒打交道的經驗,笑道,“你這籃子裏不是糧食,但你想跟我換東西,是嗎?”
    小孩兒眼睛亮亮的,用力點點頭。他雙手用力抓住那隻籃子,往前拖到林然然麵前,然後十分自豪地挺起小胸脯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