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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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章
    辦公室裏, 除了關洪還有副主任和幾位領導。
    林然然一一禮貌地打過招呼, 問道:“主任, 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關洪端著茶缸喝水, 不敢看林然然的臉。關洪的表情讓林然然心裏咯噔一下, 生出了一點不好的預感。
    “先坐, 坐下再說。”副主任笑道。
    領導越是客氣, 就越有問題。林然然笑道:“我站著就成。主任,您有什麽事就直說吧。”
    關洪搓了半天的手,道:“副主任, 還是你來說。”
    副主任快言快語道:“然然,你的請假條主任本來已經批了,可咱們廠子裏現在缺一批貨。這個任務本來是老劉的, 但他一入冬又病了。其他人又沒有門路和經驗, 我們領導班子開會討論過,這個任務還隻有你才能辦了。”
    林然然“啊”了一聲, 臉上難掩失望。她早就跟關洪打了招呼, 趁著小秋和小景剛好趁著寒假的機會, 去京城把病看了, 也不用耽誤學業。
    本來說的好好的,火車票都已經打好了, 現在又突然來這麽一出, 林然然脾氣再好也有些受不了。
    一個領導道:“林然然同誌, 你是供銷社的一份子,現在供銷社有任務, 你……”
    會計也在,忙開口道:“話也不能這麽說。人家一個小姑娘,才出差三個月給咱們弄回幾千斤細糧,一口氣沒歇又要把人派出去,這像話嗎?咱們單位又不是隻有她一個人能幹活兒。”
    “這不是隻有然然路子最廣,能弄來東西嗎?”另一個領導道。
    林然然低頭,道:“各位領導說得是,是我覺悟不夠高,我一定改正。”
    副主任道:“快別這麽說。然然請假可不是為了別的,人家是為了帶妹妹去北京看病。這可是大事兒,能耽誤嗎?”
    “這……”其他人麵麵相覷。人命關天,他們能說不嗎?
    剛才說林然然沒有大局觀念的領導慚愧道:“這事兒我是真不了解。對不住啊然然。”
    “沒關係。”林然然笑笑。
    這下幾個領導自己倒是爭執起來,為了林然然該不該去出差的事兒討論得麵紅耳赤,最後一致把皮球踢給了關洪。
    關洪為難地捧著茶缸,對林然然道:“然然,這事兒呢,我尊重你的意見。”
    林然然想了想,堅定道:“我想好了,我妹妹的病可以延後再看,一切以單位的利益優先。既然組織委派了我這個任務,我一定會好好完成的!”
    “好!真是個好同誌啊!”副主任帶頭鼓起掌來。
    關洪道:“你為單位付出得太多了。等你這趟差回來,你想什麽時候請假我無條件批準,再額外延長半個月的假期。大家夥有意見嗎?”
    “沒意見!就該這麽辦!”其他人紛紛道。
    林然然笑道:“既然單位有任務交給我,我當然要一切以任務為重。”
    這時,關洪瞧著其他人道:“這個名單,你們還有異議嗎?”
    除了一兩個人不吭聲,其他人都道:“沒有!”
    關洪笑著站起身來,道:“林然然同誌,你在單位的表現一向很好,這次的表現更是讓人感動。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被選為預備役黨員了!”
    這次的入黨名額隻有兩個,無怪乎周東紅一直搶著表現,生怕林然然蓋過自己的風頭。
    林然然進來之前,這群領導正為了選林然然還是周東紅爭執得麵紅耳赤。現在好了,人家林然然同誌的思想覺悟這麽高,他們還能不選她?
    關洪提前告訴林然然,也是一種補償的意思,因此眾人都紛紛讚同。
    林然然笑道:“謝謝主任和單位對我的信任和提拔,其實很多同事的表現都比我好,我還年輕,受之有愧。”
    “你這種謙虛禮讓的精神就已經勝過其他人了!要是讓有些人聽見你的話,真是要羞愧死。”副主任讚歎道。
    會開完了,眾人紛紛離開,林然然留下來等介紹信。關洪拿出一封早就寫好的介紹信和證明,開始簽字蓋章。
    等眾人出去了,林然然把門關上,轉身笑道:“關叔叔,今天這事兒怎麽沒提前跟我說啊?”
    關洪蓋好章子,道:“提前說了,你還能這麽順利的入黨?”
    他話裏有話,林然然笑道:“關叔叔,是不是有人又跟你打小報告了?”
    辦公室裏隻有林然然和關洪兩人,氣氛也放鬆下來。
    關洪用對待侄女兒的語氣笑道:“還不是那個周東紅?她這個人仗著家裏有點關係,心眼又小,一直針對你。你別把她放在心上,隻要你好好表現,叔叔會幫著你的。”
    林然然笑道:“謝謝叔叔。”
    關洪道:“跟叔叔客氣什麽?我跟你父母是什麽關係,照顧你是應該的。何況你跟水雲關係好,我……”
    關洪意識到失言,連忙幹咳兩聲,端起茶缸喝水。
    林然然笑道:“關叔叔,你跟水雲姐的事兒瞞得也太緊了。上次水雲姐去相親,虧我還替你擔心來著。”
    關洪道:“好哇你,你明知道水雲去相親,你也不提前跟你叔叔通個風,報個信?”
    林然然一扭臉,道:“愛情是需要靠自己去爭取的。要是水雲姐答應去相親,也說明你這個追求者的努力不夠啊?”
    關洪笑著直搖頭:“你這個小丫頭,伶牙俐齒,說不過你。虧你平時在單位裝得那麽老實。”
    林然然把介紹信和證明小心地疊起來收好,道:“我要是像周東紅一樣給您惹事,您就高興了?”
    關洪滿臉的敬謝不敏,認真道:“小秋的病應該不會耽擱吧?要是真把小秋的病耽擱了,你水雲姐非跟我翻臉不可。”
    林然然道:“您放心,小秋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隻是想趁著寒假帶她去檢查一下,不會耽誤事兒的。”
    關洪這才放下心來。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個信封交給林然然。
    林然然打開信封,裏頭厚厚一疊大團結,還有許多全國糧票和工業券:“叔叔,這是?”
    關洪搓搓手道:“你也知道,水雲她娘家人靠不上,結婚的被褥新衣啥的肯定沒人給她準備。上海的好東西多,這錢你拿著去置辦一套好嫁妝,還有那三轉一響也得買。”
    林然然把錢收好,笑道:“您就放心吧。”
    晚上回去,小秋和小景不在客廳,在臥室不知道折騰啥。
    林然然拿著飯盒放桌上,笑著走進臥室道:“忙活什麽呢?”
    隻見兩個小家夥把行李包放床上,正有模有樣地整理行李呢。他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出遠門,小景把自己珍藏的子彈殼兒都放進去了。
    “姐姐,我們是不是明天就去坐火車呀?我要看北京□□!”小景小臉上寫滿了興奮。
    林然然內疚地走過去,道:“小景,姐姐有件事要跟你說。”
    ……
    水雲進屋的時候,就聽到小景趴在床上嗚哇嗚哇地哭,她把一包衣服砸在沙發上,氣哼哼道:“關洪真不是個東西!都批了你的假,憑啥又派你出去啊?”
    “你們那一辦公室都是死人哪?啥都派你一個人幹,太欺負人了!看把咱們小景氣得!”水雲一邊罵一邊心疼地哄著小景,“小景不哭,來,水雲姐給你帶糍粑了。”
    “嗚嗚嗚嗚我要去看□□……”小景委屈地抱著水雲的手臂。
    林然然頭疼道:“水雲姐,你就別說了。本來都快勸好了,你一說又哭了不是?”
    小景一聽,扯開嗓子又嚎上了:“嗚哇哇哇哇哇……唔。”
    林然然把一個糍粑塞進小景嘴裏,糍粑滾了黃豆粉,吃起來又香又糯。小景鼓著腮幫子,一時間忘了哭。
    林然然伸手抹掉他的眼淚,好聲好氣道:“這次是姐姐不對,答應你的事沒有做到。但是單位的任務是很重要的。”
    “沒錯兒。小景,這次不能怪你姐姐,你姐姐不能帶你去玩兒,心裏也難過著呢。”水雲把小景抱到懷裏,哄道,“水雲姐打算給你做身新衣服,明兒帶你去挑料子。還有小秋,你也一套。”
    “小景要漂亮的新衣服!”小景嚼著糍粑,一抹臉又高興起來。
    ”好嘞,讓你自個兒挑!咱們吃糍粑去。”水雲笑著抱起小景去客廳,林然然摟著小秋,四人一塊兒在沙發上坐下。
    一個幹荷葉包打開,裏頭七八個小糯米團滾著黃豆粉,捂了一路讓黃豆粉有些濕潤,口感還是很好。
    冬天吃糯米做的食物很有飽足感,林然然吃了一個擦擦手,道:“水雲姐,幹嘛又給小景做新衣裳?小緋給他們做的夠穿到明年了。”
    水雲臉紅了紅:“結婚那天,我打算讓小景當滾床童子,那不得做身新衣服?”
    “什麽叫滾床童子?”小秋好奇道。
    水雲掐了下她的臉:“小孩子別瞎問!來,糍粑拿上進屋吃去。”
    小秋抱著糍粑,帶小景乖乖回房間了。小景有了新衣服,立刻忘了去北京的事兒,一心一意等明天去做新衣服。
    林然然笑了半天,打開水雲丟下的包裹,裏頭是一件羊毛大衣,樣式簡潔而時髦:“這不是謝緋給你做的嗎?幹嘛扔了,不要給我。”
    水雲氣道:”我還不是為你抱不平嗎?姓關的真不是個好東西,他要是不給你批假,這個婚我不結了!“
    林然然笑吟吟的,從口袋裏拿出一個信封:“是嗎?人家擔心你沒嫁妝,偷偷塞給我這麽多錢和票。既然你不要,我拿去還嘍?”
    水雲的臉色忸怩不定,伸手搶過信封,打開來點數:“給我吧你!置辦嫁妝哪用得了這麽多,真不會過日子。”
    “所以得娶你回家給他掌著舵啊。”林然然伸了個懶腰倒在沙發上,笑道,“我關叔叔這是心疼你呢,他可不知道你自己攢好了嫁妝。現在好了,你提前發了筆財。”
    水雲心裏熨貼,拿著信封噗嗤一笑,推林然然道:“你起來,我的嫁妝還差幾樣大件兒,你記下。”
    林然然懶洋洋笑道:“你寫下來,我都給你買來還不成嗎?”
    一大早,謝緋和水雲帶著小秋小景把林然然送到了火車站。
    謝緋把一包熱騰騰的小籠包和幾個饅頭塞進林然然的包裏,道:“火車上不提供早餐,你別餓著。”
    小秋和小景一左一右牽著林然然的手,格外不舍。林然然出差三個月馬上又要走,他們從沒有離開姐姐這麽久過呢。
    林然然摸摸他們的腦袋,笑道:“乖,姐姐給你們帶上海的大閘蟹吃。水雲姐,小緋,這段日子又要麻煩你們照顧小秋小景了。”
    “嗨,這有啥麻煩的。你早去早回,我等你回來再辦婚禮。”水雲道。
    林然然噗嗤一笑:“那我可得早點回來,不然關主任該記恨我了。”
    說話間,綠皮火車嗚嗚嗚地開進了站。林然然再哄了哄小景,就提著包上車去了。
    車廂裏的氣味特別難聞,還好不算擠。林然然找到臥鋪車廂,把外套墊在鋪位上,倒下來補眠了。
    火車在鐵軌上行駛著,哐當哐當的聲音和晃悠十分催眠。林然然一覺睡到中午起來,就聞到了一股肉香。
    乘務員推著車一路吆喝:“紅燒肉大米飯,一人一份不要票啦。”
    這是火車上的福利。一份紅燒肉和一份大米飯隻要五毛錢,不收肉票和糧票,味道還特別好。林然然拿飯盒打了一份,就著熱茶美美地吃了一頓。
    茶足飯飽,林然然這才有心思欣賞窗外的風景。這時火車的窗戶可以打開,林然然拉開一條縫隙,冷風撲麵而來,帶著冬天郊外特有的清冷,驅散了車廂裏的渾濁氣息和肉味。
    這時候是冬天,但是火車一路往南,仍然可以看見長青的山林,田野間已經收割完畢,稻草堆在田裏,露出凍得僵黃的泥土。還有閃著粼粼波光的江河,在視野裏飛掠而過,像條長長的銀色緞帶。
    偶爾視野裏還會出現人煙。那些泥牆黑瓦的建築錯落在山野裏,古色古香,還有田園氣息。
    鐵軌旁會有小孩子追逐火車,被火車遠遠甩開也不泄氣,發出興奮的尖叫。這是他們玩不膩的一個小遊戲。
    這趟車還會在很多小站點停留幾分鍾,放上一些新乘客。
    這時,路邊漸漸出現一些白牆黑瓦的徽式建築,車子停了下來。這個小站點很熱鬧,好多少女和婦人挎著籃子,在火車窗戶下叫賣。
    林然然看得有趣,拉過一個乘務員問:“請問這個站停留多久?”
    林然然剛才買了好幾份紅燒肉,乘務員對她耐心解釋道:“半個小時。要在這個站補給,你可以下去散散,不過得準時回來。”
    林然然把外套穿上,挎上包,跳下車去了。
    很多乘客都跟林然然一樣下車歇息的。女乘客結伴去找廁所,男乘客在路邊抽煙,還有禁不住少女的吳儂軟語,買些當地小點心的。
    林然然去了趟廁所,就在站台邊逛了逛,呼吸著新鮮空氣。這兒是座古城,徽式建築古色古香,可惜時間太緊不能去參觀一趟。
    林然然暗暗想著,下次一定要順道去城裏逛一逛。
    不遠處,三五個少女正挎著籃子軟聲推銷:“茶幹,龍須糖,茴香豆,小先生要一包伐?”
    少女的嗓音格外地甜,嬌嬌地往人麵前一攔,叫人說不出拒絕的話。
    被攔住的人清清冷冷的一雙鳳眼,身上的將校呢大衣筆挺得沒有一絲褶皺,襯衫扣子妥帖地扣到最後一顆,頭發絲都透著矜貴與禁欲。
    這江南水鄉的小站點幾時出現過這樣的人物?少女們大著膽子把他圍在中間,紅著臉把他一眼接一眼地看。
    眾人都哄笑起來。
    林然然好奇地回過身去,卻隻見到一道挺拔身影在車門口一晃,便不見了。
    一個少女注意到林然然,跑過來笑道:“茶幹,龍須糖,茴香豆,阿姐要伐?”
    林然然學著她的口音道:“怎樣賣?”
    “兩毛一包,自家做的。”少女拿出一個茶幹遞給林然然,“先嚐後買,勿好吃勿要錢的。”
    茶幹的模樣像小方塊豆腐幹,黑漆漆的,咬下去口感很硬實。不過一包約莫有小半斤重,價格很廉。
    倒是龍須糖和茴香豆味道都很好,特別是龍須糖,一包五毛,算得便宜。林然然花了十塊錢,把女孩子們帶來的糖都買光了,少女硬塞給她兩包茶幹做添頭,這才咯咯笑著跑開,又扒著火車窗戶去找剛才那個漂亮青年了。
    林然然提著東西上車去,走錯了車廂,便一節節數著找回去。隻見那些少女趴在窗戶上嬉笑,指點著一個方向。
    那位置上坐著方才的鳳眼青年。他打開報紙低頭看,臉色依然清冷,對窗外嬌聲笑語全然不為所動。
    林然然好奇地順著少女們的方向看去。恰在這時,乘務員推著車子過來了:”讓一讓,腳收一收啊。“
    林然然側身躲開,過道狹窄,大家夥紛紛避讓,乘務員好不容易才突破重圍離開。
    等林然然轉頭去看時,那座位已經空了,隻留下一份報紙。像是那人不堪其擾,躲開了。
    林然然回到自己的臥鋪上。她先把龍須糖收進空間,打開包茶幹磨牙。
    這回她可吃出滋味了。茶幹口感雖然硬,卻越嚼越香,豆香和醬香混合在一起,滋味綿長,最適合佐茶下酒,就是費牙口。
    林然然吃了小半包茶幹,直嚼得腮幫子疼,吃過晚上那頓木須肉配白米飯,倒頭又睡了。
    火車轟隆隆鳴叫著,終於抵達上海。
    1972年冬天的清晨,林然然站在上海的街頭,放眼看去,整座城市都隱藏在霧中,西式建築的尖頂時隱時現,令人恍然如夢。
    一大早,這座城市就已經出現了熱鬧的聲音。公交車,自行車鈴聲,走在上班路上的人,小轎車也來往如梭。
    挎著籃子上街買菜的女人們,都打扮得精致。頭發用火鉗燙過了,嘴唇抿了口紅,普通的罩衫外套在上海女人身上掐出了腰線,沒有高跟鞋也走得搖曳生姿。
    耳邊聽見的都是吳儂軟語,連自行車相撞爭吵起來,也是客客氣氣的尖酸。
    來到這個時代後,這是第一次,林然然感覺自己又進入了文明社會。林然然深吸口氣,恨不得張手大呼:上海,我來了!
    霧氣漸漸散去,滿街上貼著的大字報,土黃深藍的穿著,還有服務員的冷臉才把林然然再次拉回現實。
    “小籠包一屜一塊三,□□票。”服務員大媽用抹布隨便擦擦油膩膩的桌子,眼神挑剔地落在林然然臉上,“隻收全國糧票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