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快意和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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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不簡單,你看前不久還看到了一個妖(白素貞),有佛(藏在後麵的南海觀世音),估摸著那些神啊仙啊也應該存在,原本以為離得很遠,現在好了,那位仙逝不久的舅爺爺竟然也是其中一員,他屬於哪一方的?神仙?妖怪?還是不知來路的何方神聖?
想想就覺得壓力很大,生活在這樣的世界內,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請一定讓我愉快的滾蛋,我會滾得遠遠的永遠都不回來。
“曜兒?在想什麽呢?”
老夫人的聲音將張曜驚醒,回過神來,神色自然道:“沒什麽,隻是想到舅爺爺竟然是神仙中人,一時有些感歎而已。”
“是啊!”說起這件事,老夫人也是心情複雜,當初知道哥哥是個神仙,她幾天都沒睡好,即恨那位將哥哥帶走授藝的道士,又暗暗有些感激他,這可是成神成仙,普通人一輩子都求不來的緣法,哥哥能碰到這種機緣,那是幾輩子都換不來的幸事。
隻是,若是當初能打聲招呼讓父母知曉,那該有多好!這是老夫人一輩子都解不開的心結,她始終耿耿於懷,現在父母早已壽終,哥哥也走了,忽然之間感覺什麽都沒有了,心裏空蕩蕩的,至於看開看不開的,說這些還有意義麽?
“奶奶,這個七絕逆命陣到底是什麽樣子?”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閉著眼享受,作為穿越過幾個世界的人,張曜很懂得苦中作樂的道理,稍待片刻後好奇問道:“是不是就像畫本裏寫的那樣?要畫符籙,還要畫陣法,對了,是不是還需要黑狗血、朱砂或者其他一些什麽東西?”
老夫人止不住的大笑起來,摸著張曜的頭發疼愛道:“好孫兒,你從那裏看的這些東西?”說完又笑著搖頭道:“你舅爺爺曾說過,改命需要施法七次,第一次最繁瑣,最後一次最凶險,所以才起了個七絕逆命陣的名字!”
尷尬的看著老夫人,原本以為是個陣法,沒想到卻是他猜錯了,話說這名字起得也有問題,這不明擺著誤導人嘛。
“知道這十幾年來,不管是你父還是你爺爺,包括奶奶都這麽疼你,為何卻一直不讓你出府麽?”
搖了搖頭,這一點張曜當初也是想不明白,不過經老夫人這麽一說,他到有些懂了:“奶奶的意思是說,跟改命有關?”
“沒錯!”收起笑容,老夫人臉色嚴肅道:“改命是逆天而行,為天地所忌,一經發現必遭天譴!正是因為如此,你舅爺爺才徐徐圖之,改為七次來慢慢替換你原先的命格,這樣風險就能降到最低,不過也因為前後時間過長,容易被奇人異士發現!”
“發現?怎麽發現?”張曜疑惑道:“難道改命結束以前,跟尋常人還會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老夫人搖了搖頭:“這一點我也是不知,你舅爺爺說我天眼未開,無法看到頭頂的命格運柱,他還說這世界上奇人異士有很多,蘇州府就藏有好幾位,萬一對方心生歹念,改命失敗事小,還會連累孫兒你丟掉性命!”
“所以啊,為了避免出現不必要的意外,你爺爺當初下令,不允許你私自離開府中半步,還讓你一直保持童子身,乖孫兒,你現在明白我們的苦衷了吧?”
張曜年幼時,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好不容易醒來一次卻又不甘寂寞,對府外的世界好奇的很,每每總是變著法子想要溜出去,甚至還幹過跳進張府別院的蓮池準備泅出去這種事,也虧這張家有錢有勢,安排好幾個下人一眼不眨的盯著,這才沒能得逞。
老夫人重新提起,讓張曜好不尷尬,想起當初幹的不少荒唐事,自己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曜兒,這些事情奶奶原本是不打算告訴你的,但申道長說了,這最後一次施法,你必須時刻保持清醒,我也沒多問,畢竟你舅爺爺走了,是咱張家求著霞飛觀,但無論怎麽說,這個恩情我們一定不能忘!”
看見張耀點了點頭,老夫人閉上眼疲憊道:“好了乖孫兒,天色不晚了,快回房休息吧,別讓你夫人等急了!”
急?不存在的,趙琪一點都不急,雖然人在屋中,可老夫人說的每句話她都聽得清清楚楚,一個字都不漏。霞飛觀的主人霞飛真人是個神修,這點剛來時就已猜到,當然也有猜不到的,比如張曜被人改過命,再比如這七絕逆命陣?
那位霞飛真人,他怎敢如此大膽?不、不隻是他,還有張曜還有老夫人,甚至包括那位未曾謀麵早已亡故的公公和這張家的老太爺,他們簡直膽大包天膽大妄為,這根本就是玩火自焚!
修行者,雖然仙神兩修並不同路,但某些地方卻有著相似之處,比如說哪些事可以做,而哪些事一定不能做!
逆天改命就屬於後者,還是那種寧死也不能幹的事情,千百年來,總有一些小聰明的修士以為做的嚴密些,就一定可以瞞過天道,開玩笑呢,你當天道是什麽?你真當天道不知情?當時不顯,它隻是懶得理你而已,待時機一到,新賬舊賬一並給你算清楚!
永遠,永遠,永遠都不要低估天道,琪兒你一定要謹記,修士需要一顆無畏的心,但更重要的是,要學會敬畏它的存在!
這是修行開始的第一課,趙琪至盡都沒有忘記師傅當初說這句話時的表情,麵如山石眼如深淵,帶著說不出的沉重壓力,讓她喘不過氣來。
我該怎麽辦?現如今少不得要思考這個問題,凡夫俗子做錯了事,死後自有陰曹地府的冥君來審判;而修士若是犯了錯,將會有天劫降下,她是仙修,是天道最不喜歡的那種人,這種事莫說是摻和進來,就連知道都是錯誤!
“咦,夫人,你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在想什麽呢?”
看見張耀進來,青蘿連忙告退,轉眼間屋內剩下兩人,看了看屋內的擺設,他無奈的搖了搖頭,之前老夫人有令,夫妻兩人至今還沒同房,在家中一直都是睡在地板上,臨早也是第一個起身,免得讓下人們看到了誤會。
現在這個辦法卻是行不通,屋子空間狹小,床也不大,若是兩人都躺上去,肌膚之親那是避免不了的,有佳人在懷卻不能碰,個中滋味對於憋了十幾年的老司機來說,簡直要了親命。更不要說趙琪會怎麽想,人倫大禮都無法進行,以後也難逃一個不行的標簽,雖說是誤會,可有那一個男人願意別人這樣誤會,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的妻子。
“那個,夫人,要不你早點休息?我再出去轉轉!”
說完就走,能拖一時是一時,腳步還挺快,生怕趙琪開口將他攔下,更怕看到她眼中的失望,再忍忍吧,幾天後所有煩惱都將不複存在。
“少爺?”青蘿並未離去,玉兒也在,原本兩人正在說著悄悄話,看到張曜走出屋子,還以為有事情要吩咐。
“沒事兒,你們繼續,”擺了擺手,張曜穿過兩人,走出不遠又忽然停下腳步,扭頭問道:“對了,你們兩人住哪兒?”
霞飛觀廂房有限,老夫人自是住著最好的,張曜夫婦一間,王媽和席大先生一間,剩下的隻能另想他法,男仆們還好說,有個地方能夠休息就行,可女眷們卻是不行,張曜也是忽然想到了這一茬,順口問了句。
“少爺不用擔心,仁伯已經給我們安排好了,”還是玉兒聰慧,眨眼間猜到了張曜的想法:“少爺你看,那裏紮的兩個帳篷就是我們的。”
順著手指望去,模模糊糊間的確看到有影子在暗處,今日無月星稀,光線昏暗,之前倒是沒有注意到,他點了點頭:“在這陪著夫人吧。”
看見少爺要走,玉兒急忙跟上腳步,不想被張曜攔了下來:“不用跟著,我想自己一人靜靜。”
“少爺,不行的,今日無月光線暗淡,還是在這不太熟悉的山頂上,若是出了什麽意外那該如何是好?還是讓我陪您一起吧!”
玉兒也是好心,張曜倒覺得無所謂,不想從黑暗中走出一個人來:“讓我陪少爺一起吧。”
“仁叔?”
正是管家張仁,走到張曜麵前,他笑著道:“少爺應該不會嫌我這老胳膊老腿礙事吧?”
“那裏的話,仁叔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這身子骨我是自愧不如,”小小的奉承了一句,張曜頓了頓繼續說道:“隻是這山風涼的厲害,我都是無所謂,就怕仁叔你不小心惹上風寒,到時候奶奶非得狠狠責怪我不可。”
這話說的張仁很是受用,他在張家地位特殊,偏偏主家男丁稀薄,權利實際上大的厲害,在外少不得被人被稱上一聲張爺,他自己心中清楚,那是別人看在張家的份上,否則他什麽都不是。
“仁叔,我們走吧。”
兩人順著道路,跨過月洞門朝著外麵走去,看似並排而行,張曜卻是清楚,這位仁叔始終錯上半步,對奶奶如此,對他亦如此。
沿路看見家中的仆人們,少不得要打上招呼,每當他認不住或叫不出名字時,張仁總是能恰到好處的喊出來,避免了無謂的尷尬,也讓每個仆人感到受寵若驚。
這到也是個妙人,幾次下來後張曜心中給了個評價,他雖是張家的大少爺,可跟四位管家接觸不多,尤其是這位大管家更是少之又少,印象中他總是很忙,忙得腳不沾地,忙得不可開交。
走出道觀,夜風驟然吹來,還帶著一絲涼意,這在夏日的夜晚可不多見,霞飛山雖然普通,但從這一點看來卻也是不平凡,最起碼算的上避暑的好地方。
“少爺對以後可有什麽想法?”
從大管家出現,張曜就猜到他有話要說,但沒想到會是這一句,倒也是奇了怪了,先是趙琪,緊跟著是老夫人,現在連張大管家也問,他們這是商量好的麽?
“想法?這個暫時到沒有,仁叔有什麽指教的麽?”
“指教可不敢當,少爺,我隻是隨便問問。”
兩人繞著道觀隨意走著,也不走遠,這光線暗的狠,天空看到不到一絲月光,若不是圍牆和樹梢掛上幾個燈籠,恐怕四周是一點都看不清楚。
既然張仁不願多說,張曜也就沒再多問,他隻是想拖到趙琪睡著然後回去,眼下看起來要在這道觀外待上一段時間,也不知要待多久,後麵還有幾天,想想就覺得愁人。
“少爺,老夫人這些年很不容易。”
“啊?”張曜愣了愣神,這個說法倒是第一次聽到,張仁身子藏在黑暗中,也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顯哥兒英年早逝,老夫人傷心了好久,還沒走出陰影,緊跟著老太爺又走了,她不吃不喝的坐在靈堂內,後來更是大病了一場,那段時間咱家人心惶惶的,看著麵色枯槁的老夫人,我真擔心她挺不過來。”
“是啊,”對於這件事張曜也有記憶,不多,但依稀還記得奶奶當時躺在床上時的情景,那段時間張家的下人們全都亂了套,要不是有四位管家勉強維持著秩序,說不得早就散了。
“再然後就是知府周大人逼捐,四大商行聯合上門!”張仁的語氣變得激動起來,裏麵帶著一股怎麽都散不去的恨意:“還有合盛號錢莊,他們一個個想斷我們張家的絕路,他們是要逼著我們去死!”
這個張曜倒是不知道,不過也能猜出當初的情形,少了頂梁柱,唯一的繼承人還是個傻子,張家在別人眼中就是塊肥肉,人人都想上去咬一口,更何況還有官府在前麵開道,自是樂得踩上一腳。
“幸虧啊,咱家姑奶奶找了個好夫婿,這才慢慢又挺了過來,對了少爺,你猜我前段時間見到了誰?”
“誰?”
“劉奇!”
這個人是誰張曜一點印象都沒有,似乎察覺到了他的不解,張仁解釋道:“這人就是當年蘇州知府周祥家中的管事,周祥被發配到嶺南,他跟隨著一起去了,沒想到還能看到他!”
“周祥要回來?”張曜停下腳步,想了想說道:“這件事先別告訴奶奶,我們再想想辦法,看能不能阻止他重回蘇州府!”
“回來?回不來了!”張仁又是快意又是感慨道:“周祥死了,死在了嶺南,據說是被一隻吊睛白額大虎給吃了,那劉奇說起這件事嚇的當場尿褲子,瘋瘋癲癲的說那是妖怪!笑話,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哪來的妖怪,我看他就是做賊心虛,說不定周祥就是被他害死的!”
過了這麽多年,他心中的恨意依舊沒能散去,若不是周祥,他兒張鬆也不會死,或許早已經成家立業,他也已經抱上了孫子,還有麗娘。想起夫人和兒子,他心中猶如被刀割了一般,血淋淋的疼,哪怕已經再婚並有了新的孩子,當年那一幕卻始終無法忘記,現在周祥死了,死得好啊,隻恨他不是死在自己手中,不過沒關係,周祥的妻女還在,沒有了那層綠皮,我要讓他周家斷子絕孫,我要讓他妻女在教坊司裏做一輩子的娼妓!
張仁的恨意沒有一點掩飾,張曜自是能感覺的到,對方想要幹什麽也大致可以猜得出來,冤冤相報何時了這話佛爺們可以說,也可以對其他人說,但就是不能對自己人說,尤其還是家人或者親近的人。
停了停,待張仁腦袋稍微冷靜了點後,他這才說道:“仁叔,這些年辛苦你了,對了,我記得明兒哥今年十歲了吧?”
“少爺說的沒錯,再過兩個多月,明兒就十歲了。”
“那麽先恭喜仁叔了,明哥兒是咱家第一個被奶奶恩許錄入家譜的人,我以後可不能再叫他明哥兒,太生分了,應該叫他弟弟才對。”
聽到張曜這麽說,張仁激動的不能自已,他為張家鞍前馬後操勞這麽多年,圖的是什麽?他自己麽?是但也不僅僅是,更重要的是為了他的孩子!
在當前這個世界,豪門旺族的下人們大致上分兩種,一種是家生子,另一種則是普通下人;而家生子則又分兩種,一種是入家譜的,一種是不入家譜的。
入家譜代表不再是下人,而是這個家的主人,享有家族成員的一切權利,比如參事議事,比如直接出任掌櫃,而且死後還將埋入到祖墳中,更重要的是,以後子子孫孫也都將獲益,是整個社會都承認的宗親!
“能和少爺做兄弟,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老奴,老奴。。。”
“好了仁叔,扭扭捏捏的小女人姿態,可有失你張府大管家的氣派,再說了,這是你應得的,義叔他們可是羨慕的很呢。”
提起另外三位管家,張仁心中得意,他雖是大管家,在外看起來威風八麵,但實際上還是張家的仆人,可他兒子不是,他孫子也不是,他子子孫孫都不再是下人,至於張義他們,以後見了麵還得叫聲少爺。
沒有手表,也看不出現在幾點,張曜準備先回屋內看看,臨走前對著張仁道:“仁叔,奶奶眼中揉不得沙子,有些事情不要做得太過火,最重要的是不要讓她老人家知道,為了明哥兒,也為了咱張家的清譽。好了仁叔,我先回屋休息了,你好好想想我剛才說的話。”
看著張曜的背影,張仁再也沒有剛才那股興奮勁,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原地,感受著不斷吹拂過的山風,他忽然歎著氣道:“少爺長大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