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結下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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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不聞人之非,目不視人之短、口不言人之過,此乃君子,張仁不是君子,一個年富力強之時卻白了頭發的人也不會是君子,酒越陳越香,恨越積越淡,不是忘記了,而是已經刻到骨子裏,隨著血液流動,隨著呼吸綻放。

    當官的沒有一個好人,這是張仁的看法,偏激也好極端也罷,反正他就是這麽認為的,現在是這樣,以後估摸著也不會變。

    周圍有五六人,毫無疑問張仁是主角,幾人隨著他笑而笑,隨著他目光動而動:“德恩兄,不知這位又是哪家公子?看著有些麵生。”

    四郎是跟著孫燦來的,楊員外也不認識,眼見張仁問起,孫燦急忙介紹到:“楊德楊端之,杭州府人士,是我幼年同鄉,家中做些金店買賣,今日在這七裏亭恰好遇到楊伯伯和仁伯伯幾位長輩,便一起過來拜會。”

    杭州人,又姓楊,家中還是做金店的,楊員外想起一人,隨口問道:“楊昭楊繼業是你什麽人?”

    四郎一愣,恭恭敬敬道:“正是家父。”

    “你是楊繼業的兒子?”

    楊員外的神色有些古怪,自四郎到來後,他第一次正視此人:“那你可知道我是誰?”

    這個問題太過突然,四郎有些摸不著頭腦,隱隱意識到或許將有意外出現,腦中閃過各種念頭,態度越發恭敬道:“聽六哥兒說過一些,知道伯伯乃是本家的一位長輩,卻不知具體名諱。”

    四郎賣了個乖,他稱楊員外為長輩沒問題,稱本家長輩也不算有問題,都姓楊,說不定五百年前就是一家人,對方神色有異,或許與父親或家族有惡,想起這種可能性,心中是直打鼓,臉上卻不見絲毫端倪。

    孫燦在旁邊暗暗著急,介紹四郎與長輩們認識原本是一片好意,誰知竟出現這種意外,有心想要岔開話題緩和下氣氛,隻是他並非急智之人,再加上閱曆尚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急不躁進退有據,楊繼業生了個好兒子啊!”楊員外點著頭道:“比我家那個不成器的東西要好太多。”

    “子安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旁邊一人笑著插嘴道,他與像楊員外相識十幾年,關係也算熟稔,之前不清楚原因,還以為楊員外與四郎父親有怨,剛才回過味來,便笑著打趣道:“你既然認識這位楊公子的父親,也算是舊識,為何又要咄咄逼人欺負一個孩子呢?這要是傳了出去,說你以大欺小,我看你楊子安的臉皮都要被人笑穿咯~”

    “好你個齊政業,我。。。”

    四郎原本心中忐忑,待旁邊這個人說起楊員外的名字後,心中一動,隱隱覺得似乎在哪裏聽過,片刻後眼睛一亮,不確定道:“十九叔?”

    這聲十九叔讓周圍人都愣在那裏,楊員外臉色複雜,盯著四郎看了好久,最終輕輕歎了口氣:“你父親,九哥,這些年他過的還好吧?”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楊家也一樣,楊四郎的曾祖父當年有七子,無一夭折,這在當時簡直就是奇跡,四鄰八方都道楊家有福祖宗保佑,隻有楊小哥兒自己知道,每天早晨醒來,看到幾張嗷嗷待哺的嘴巴是何種體驗。

    萬幸那幾年光景還不壞,苦是苦了點,日子還能過得下去,再然後幾個孩子長大成人,楊小哥兒變成了楊老頭,後來又變成了楊老爺,可惜等他死後,兄弟鬩於牆,其中一個孩子帶著家人遷到了蘇州府,那時楊員外不過垂髫之年,現在連孫子都有了,此時回想起來,隻覺得恍然如夢感慨頗多。

    楊員外雙眼狹長氣質陰鬱,總給人一種城府頗深的感覺,其實以前並不是這樣,隻是當年遷到蘇州府,人生地不熟,又無兄弟族人幫襯,時常被其他孩子欺負,久而久之性子也就變的陰沉。他沒想到楊四郎能認出自己,這聲十九叔讓人五味雜陳百感交集,由此可見,四郎的父親應該經常提起自己才對,這讓楊員外心中一軟,幼時,九哥是站在前麵護著自己的那個人,幾十年過去了,他依舊沒有忘記這個堂弟。

    “家父身體很好,隻是時常感歎,萬分想念十九叔!”確定這個人就是十九叔,楊德又驚又喜,他父親的確曾提起過這個堂弟,不過次數不多而已,這次來蘇州府也未交代過要拜訪這位長輩,若不是機緣巧合,兩人今日或許就將錯過,當然,若是家族決定在這裏開間金鋪,一家人總有碰麵的一天。

    “子安,我可從未聽你說起過祖籍是杭州府,”張仁笑著道,而後仿佛想起了什麽,點了點頭:“這杭州府當真是地靈人傑,有子安兄又有令侄兒,對了,還有那位許大夫。”

    楊四郎在蘇州待的時間較短,不知道這位許大夫是何方神聖,楊員外詫異道:“春莊兄說的可是那寶安堂的許仙許大夫?”

    “沒錯,子安也知道此人?”

    “倒是聽說過一些奇談,傳聞他醫術高超,能醫死人藥白骨,尤其是他夫人白娘子,更有‘閻王敵’的美譽。”

    “閻王敵?”張仁皺起眉頭,所謂樹大招風,稱讚是一回事兒,捧殺又是另外一回事兒,這許仙跟腳淺身上還有罪名在身,乃是因罪發配來蘇州府,他醫術高超,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不知不覺得罪了別人。

    說到這裏,少不得要提一下許仙獲罪的原因,據說是盜竊官府庫銀被判流放百裏,對於這個罪名,張仁是一丁點都不信,他暗中調查過,許仙性子淳樸為人和善,本身還手不能擔肩不能挑,這樣的人會盜竊官府庫銀,而且還是上千兩?旁的不說,他許仙是怎麽進入銀庫的?又是怎麽把上千輛銀子運出來的?難道他還會妖妖術,行五鬼搬運大法不成?

    答案很明顯,這許仙是被人栽贓陷害的,不得不說,這位杭州的知府大人還真是黑,將庫銀貪墨再暗中嫁禍給他人,可惜啊,這替罪羊選的不好,選什麽不行非要選一個文弱書生,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怎麽回事兒,也是這許仙倒黴,官官相護,他又無權無勢,就是想翻案都找不到門路。

    或許是受早些年的影響,張仁越發同情起許仙,想起老夫人交代的事,心中一動,不動聲色道:“閻王敵什麽的以後還是不要再說了,許大夫可是個良善人,我張家受他恩惠頗多,決不允許那些奸佞小人暗中造謠中傷他!”

    張仁這話說的很清楚,沒有絲毫雲裏霧裏繞的意思,擺明了要護著許仙和那寶安堂,而且還是以張家的名義。周圍都是七竅玲瓏之輩,瞬間領會到了其中含義,心中暗暗咂舌,張仁代表張家,但直接以張家的名義開口,卻是史無前例僅此一次。

    “春莊兄,你剛才說受許大夫恩惠頗多,難道是。。。”

    “沒錯,我家少爺病好了,正是許大夫治好的!”

    又是一個重磅新聞,張家大少爺病了十幾年,請來的神醫個個拍著胸口進門捂著臉出,砸爛的招牌幾乎能蓋一個小樓,可這麽多年過去了,有誰聽說過有好消息傳來?今日若不是今日張仁說起,恐怕沒有一人敢相信這件事。

    “當真是許大夫治好的?”旁邊一人目瞪口呆道:“他醫術果真如此了得?”

    這話張仁不愛聽,擺著臉道:“我張仁說的難道還有假?”

    張仁親口說的,旁人就是不信也得信,何況他也沒有理由騙人,念及於此,那人一臉慌張的擺手道:“不不不,春莊兄誤會了,小弟不是這個意思。。。”話沒說完便趕緊閉上嘴巴,已經失口得罪了對方,要是再說下去,還不知道會惹出什麽幺蛾子來。

    看著若有所思的幾人,張仁心中輕笑,想必不出今日,這番話將會傳遍整個蘇州府,到時候所有人都將知道,張家少爺的病好了,被寶安堂的許仙許大夫治好的。老夫人曾說過,不希望有人打擾到霞飛觀的幾位仙長清修,現如今霞飛山沒了,變成了殘磚瓦礫碎石堆,那幾位道長也是死的不能再死,但寄母交代的事,可沒有因為人死就不繼續做的道理!

    這樣也好,許大夫人不錯,以後就有我張家罩著了,我倒要看看不長眼的東西有多少,但凡敢伸頭的,有一個算一個統統拍死,在蘇州府這一畝三分地上,我張家說了算,就是知府來了都不行!

    在蘇州府西北百裏外的鎮江,這裏有一座大名鼎鼎的寺廟——金山寺,金山寺依山而造麵朝大江,殿宇廳堂幢幢相銜,亭台樓閣層層相接,更是唯一一個坐東朝西,麵向西方極樂世界的寺廟。

    說到金山寺,少不得要提一下這裏的主持法海禪師,他生年不詳,傳有兩百餘歲,長的慈眉善目,兩對兒壽眉有三尺長,更兼之佛法高深,一句佛竭能讓猛虎吃素石頭落淚,端是不折不扣的佛門高僧。,

    金山寺乃是世間有數的廟宇,水陸道場大大有名,影響廣泛,平日善男信女不斷香火旺盛,今日趕巧,法海禪師要開壇講法,未到時辰,信徒便將妙高台圍的水泄不通,隻是左等右等不見禪師出現,人群漸漸有些騷亂,疑竇叢生。

    “主持。。。”妙明禪師來了三趟,法海禪師閉門不出,三請都說讓等,可現如今時辰已到,若是再等下去,恐怕有損法海禪師和金山寺的威名。

    他正擔憂時,房門打開,法海從屋內走出,隻是眉頭緊鎖顯得心事重重,再三猶豫後道:“妙明,今日就由你來講法。”

    “我?”妙明驚疑,稍作停頓後遲疑道:“主持,今日講法早已定下,那妙高台的信徒們皆是聽說主持的威名,千裏迢迢而來,若是突然換人。。。”

    “這事就此說定!”法海斷然道:“我今日心神不寧坐臥不安,冥冥中預感到有大事發生,稍後便去求大勢至菩薩開悟,希望能夠悟出緣由!”

    妙明心驚,他對法海了解頗深,心知這位禪師法力高強,乃是佛祖麾下羅漢轉世,隻因前塵未了,這才遲遲不能飛升靈山佛境,能讓他心神不寧的事,絕不可能會是小事!

    “是主持,我這就去準備!”

    妙明匆匆離去,法海轉身返回屋內,於佛像前重新打坐,片刻後他睜開眼歎了口氣,靈山佛境沒有回應,諸位菩薩也沉默不言,這讓他心中越發不安,禁不住苦苦思索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