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一身月白色長袍，頭發以白玉簪束起，那嘴角邊淺淺的笑意如清風一般拂在沈淺音的心上，沈淺音握緊了拳，看著雖然年紀尚小但俊眉朗目，身形挺拔的沈湛，心中百感交集，腦海中閃過許多的片段。
    父親抱著年幼時的自己在懷裏，看著一旁總角的他被母親扶著蹣跚學步。
    自己被母親教著看賬本，他趁著母親不注意，偷偷地拿點心給自己吃。
    母親去世時，彼時尚小的他像個男子漢一樣發誓道：“我一定會保護好姐姐。”
    最後他躺在自己懷中說出最後一句話：“姐姐，下輩子我一定保護好你。”
    回想著，心裏仿佛撕開了一道口子，甜的鹹的酸的苦的攪在一起，沈淺音眼中的淚水不爭氣的落了下來，沈湛看見走到她身邊，踮起腳擦去沈淺音眼角的淚，“姐姐，你怎麽了，是不是受委屈了。”
    沈立行生前忙於經商，隻娶了秦裳一位正室，雖有幾個姨娘，可膝下隻有沈淺音和沈湛兩姐弟，感情自是深厚，沈湛三歲便會識字，如今隻有十歲，但學識在父親的教導下，也是博學多才，可惜前世自己沒有那麽多精力去照看他，導致沈湛越走越歪，最後落得個身死的下場，好在老天爺給了她一次重來的機會，這一世她一定會好好珍惜自己唯一的親人。
    “沒事，不過是剛剛眼睛進沙子了，湛兒在幹什麽呢？”沈淺音看著那一頭鴉發，才剛剛到自己的下巴，心裏一動，伸出手摸了摸沈湛的頭。
    “姐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再這樣容易長不高的。”姐姐真是的，老愛把他當成小孩子，他已經不小了好不好。
    沈淺音看著沈湛氣鼓鼓的樣子，隻覺得什麽煩心事都沒了，連忙順毛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說完隨手拿起一本書來。
    沈淺音看著紫檀書架上堆著滿滿的書，不由地想起沈立行生前酷愛藏書，每每尋來的古籍孤本，都要細細珍藏，為這母親秦氏可是笑話了幾次，沈淺音也曾經被沈立行手把手教過，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
    沈淺音看著沈湛書桌上擺放著的文房四寶，拿起書桌上的書，輕輕一翻，蠅頭小楷整齊的一一序列，泛黃的書頁曆經歲月的滄桑，留有淡淡的餘香，“湛兒原來在讀《大學》啊，還是季柏的改本，湛兒全都背下來了嗎。”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自從父親去世後，姐姐連院子也沒踏出過幾次，今日難得出來，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現，沈湛朗朗上口的背書聲在屋裏回蕩著。
    沈淺音看著沈湛，眼神裏充滿了回憶，仿佛回到了父母還在的時候，那一段時間天倫團聚，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精明算計，就無憂無慮的過著屬於自己日子，真是歲月靜好。
    沈淺音不是沒有想過，其實若呆在揚州也很好，經過前世的傷痛，而且自己又有個這樣的出身，她已經不打算嫁人了，沈淺音也想過，若能守著父親留下的載園，看到湛兒成才也算對得起父母的在天之靈了。
    可她不會這麽做！
    她無法忘記那些深入骨髓的傷痛，不能原諒那些人對她的傷害，更何況有的事，自己就算不去找麻煩，也未必躲得過，為了自己，也為了湛兒，所以哪怕是龍潭虎穴，她也必須去京城！
    看著沈湛輕快自在的神情，沈淺音慢慢的握緊了拳頭，眼中閃過堅定的目光，不管付出什麽代價，她都一定要改變這一世的命運。
    背書聲戛然而止，沈淺音很快的就從自己的臆想中走了出來，看著沈湛報以一笑，拍了拍手道：“湛兒背的真好，看來湛兒已經長大明理了。”
    “那是當然的。”沈湛聽了沈淺音的誇讚有點沾沾自喜，但很快改口道：“不過學無止境，湛兒要學的還有很多。”
    “嗯，你能這麽想姐姐很高興。”沈淺音又問了一點沈湛的功課，向窗外望去，話頭一轉道：“對了，二堂兄呢，怎麽不見他呀？”
    沈湛微微皺了皺眉，說道：“二堂兄出門了。”簡簡單單一句，就沒有了下文，其實就算沈湛不接著說，沈淺音也知道，不說父親的七七早過了，就算沒過也沒有讓侄子一起守著的道理，這會兒準又不知道在哪個溫柔鄉裏纏綿呢。
    對於這個堂兄，沈淺音前世著實沒有什麽太深的印象，沈桓是大房唯一的庶子，這個身份極是敏感，一般大戶人家的嫡母對待庶子都不會太好，大伯母孫氏精明強幹，子女雙全，把持後院多年，能力和手腕自是不能小覷，可是沈桓能在這樣環境下平安長大，而且還能代表大房來吊唁，想必也不簡單。
    沈淺音垂了垂眸，繼續說道：“湛兒，明天跟姐姐一起去慈恩寺吧。”按著前世的記憶，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幾日慈恩寺會迎來一位大人物，改變命運的機會就在眼前，她一定要把握住。
    “姐姐怎麽突然想起去慈恩寺了？”最近姐姐意誌消沉，他勸了好久都沒有起效，今天不但親自來看他，而且還要主動出門，難道是想開了。
    “最近家中橫遭巨變，自是要去祈福，求佛祖保佑平安的。”雖然明日之行另有目的，與沈湛更是息息相關，但沈淺音並不打算告訴沈湛，一來無法解釋，二來免得橫生枝節。
    “嗯，好的。”父親去世後，姐姐一直悶悶不樂的，難得姐姐想開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姐姐，天色不早了，晚飯就在這裏用吧。”最近府裏的事情很多，父親走了，他作為家裏唯一的頂梁柱，好久沒有見到姐姐聚一聚了。
    “好，都聽湛兒的。”沈淺音看著沈湛明亮的眼眸，嘴角微微勾起。
    果然，有的會改變，可有的卻怎麽都不會變，湛兒，姐姐這一世定許你安逸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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