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祭祖要一整個上午。
    唐菀必須趁著程心杳沒機會把這些事兒告訴沈家人的時候離開。
    她包了一輛車前往鄉下，在路上拚命的想聯係徐徐，隻是外公外婆的手機關機，徐徐的手機無法接通。
    唐菀在車上著急上火，卻又不敢情緒起伏太大。
    回去鄉下的路十分顛簸，她卻因為心裏始終揪著個東西，反而沒有精力去暈車了，這一路上，她什麽都做不了，隻能把銀行卡裏的錢盤算了又盤算，想著可以把徐徐跟外公外婆帶去哪裏比較安全。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車子終於停在了紅正村的門口。
    中午時分，在外麵勞作的村民們正扛著農具紛紛歸家。
    村子比較破舊，又不是旅遊景點，鮮少有外人來，所以唐菀的出現引起了村民們的各種注意。
    有些年邁的瞧著唐菀眼熟，小心翼翼的問她是誰家的小囡。
    唐菀來的小心翼翼，不想給別人知道來過，便隨便扯了個謊言搪塞了過去。
    她直奔外婆家。
    很快，熟悉的小院子映入眼簾，外婆家一直清貧，那扇木門十幾年都沒有換過，已經破舊不堪。
    唐菀推門進去，咯吱一聲，院內的冷清跟落敗撲麵而來。
    安靜，除了安靜就是安靜。
    以前的熱鬧跟溫馨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唐菀合上院門心急如焚的跑進了堂屋。
    而這時候，裏屋裏有了動靜，一個清瘦蒼白的少年杵著一個竹凳子艱難的挪出了房間。
    兩人四目相對的瞬間，唐菀來不及看清徐徐的臉，眼淚瞬間大顆大顆的滾落了下來。
    “姐……”竟然還是徐徐先出口，他的氣息很短，聲音小得跟蚊子一樣。
    聲音裏帶著驚訝，好奇唐菀怎麽會突然出現。
    “徐徐。”唐菀流著淚上去想抱住徐徐，卻被他慌張後退避開了。
    然後唐菀就聞到了一股排泄物的惡臭味，她低頭，就看到徐徐的褲腿，鞋麵上都濕漉漉髒兮兮的。
    徐徐站在原地有些局促，“姐，你先出去，我換個衣服……”他支支吾吾的，說得艱難。
    隻是唐菀看出徐徐連站著都費勁兒，哪裏還有換衣服的力氣，如果他有力氣換衣服，又怎麽會弄得這麽髒……徐徐從小就是個愛幹淨愛收拾的孩子……
    唐菀眼淚掛不住了，不肯走開，而是上前一把扶住了徐徐，“你坐下，我給你洗澡。”
    “姐！”
    徐徐急了，他跟唐菀是雙胞胎，都二十幾歲了，怎麽可以……
    “你再大也是我弟弟，小時候我給你洗澡還少了？”唐菀看著徐徐，“我勸你乖乖跟我走，不要讓我抱你。”說著她上下掃了一下目光，用眼神告訴徐徐，她抱得起他的，他現在瘦得都皮包骨頭了。
    徐徐沒說什麽，把唇瓣抿得緊緊的，抗拒卻減弱了，任由唐菀把自己攙扶到了廁所裏。
    農村的洗澡間就在廁所邊兒上。
    沒有熱水器，唐菀就燒柴火燒水，她手腳麻利的弄好，給徐徐洗了澡擦了身子換好衣服，再把他扶到了臥室裏。
    她轉身拿來了尿不濕，要給徐徐換，卻被徐徐無力的捏住了手腕，“姐，我自己來……”
    “徐徐……”
    “留最後一點尊嚴給我，好嗎？”徐徐沒有強硬的要求，因為他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沒有資格要求任何東西。
    要是唐菀拒絕，她給他換上尿不濕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唐菀看著眼前蒼白，瘦得失去了人形的徐徐，內心驚起一道炸雷，是呀，她太著急了，隻顧著迫不及待的對徐徐好，彌補之前錯過的，卻沒意識到徐徐跟自己一樣大，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總是會跟在自己屁股後麵的小孩了。
    她點頭，把成人尿不濕放在了徐徐的手邊。
    走出了房間。
    站在房門口，唐菀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她想起自己給徐徐洗澡的時候看到的身體，她沒見過那麽瘦的身體，幾乎就是人骨外麵包裹著人皮，她無法想象，這是徐徐的身體。
    她很想問他，不是去濱城治療了嗎？不是情況好些了嗎？她為什麽沒有看到一點好轉的跡象。
    她內心很惶恐，不知道徐徐還有多少時間，還能不能等到她肚子裏的寶寶長大……
    胡思亂想著，麵前的房門被拉開了。
    徐徐推著椅子走了出來。
    唐菀趕緊伸手攙了他一把，“要不要去院子裏坐坐？現在太陽還不錯……”
    徐徐搖頭，“不去了，外麵有風。”他這具身體已經沒有免疫力了，一點點的受涼都會要他的命。
    “那你坐這裏，我把房間收拾一下，我們再去房間裏聊。”
    唐菀說著就鑽進了臥室裏。
    徐徐在門口看著唐菀渾身髒兮兮的忙上忙下，臥室裏的臭味他自己都難以忍受，但是唐菀卻像是聞不到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很快，她把臥室收拾幹淨了。
    唐菀弄完一切後扶著徐徐上床坐下，“外公外婆呢？你吃飯沒有？想吃什麽？”
    她的問題太多了，徐徐隻撿了一個回答，“他們出去找人去了。”
    徐徐知道，外公外婆想救他的命，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的請別人捐獻骨髓給他。
    無奈他的血型太特殊了……
    “他們什麽時候能回來？”唐菀想跟他們談談徐徐的病情，他這個情況最好是去大城市的醫院住院治療吧……
    “怎麽，你急著要走？”徐徐盯著唐菀。
    那樣矛盾的眼神，有因為姐姐的出現而高興驚喜，還有惶恐，傷感，以及聽到唐菀可能要走時的生氣。
    唐菀噎了一下，“我沒有要走，我隻是想跟他們問問你的情況，你前段時間不是去濱城治療了嗎？”
    “誰說我去濱城了？”徐徐皺眉。
    唐菀一愣，“你沒去？”
    “家裏那次來了個女人，莫名其妙的說要帶我去濱城，我沒答應。誰知道她是不是沈家人。”徐徐說的應該是李瑩。
    “你怎麽可以不去呢？你不想活下去嗎？現在任何一個救你命的方法你都要抓住呀，你……”原來徐徐根本都沒有跟著李瑩去。
    李瑩一直在撒謊。
    唐菀哭得不能自己。
    徐徐看著她，“你別哭了，我看那女人不像是好人，一看到我就要拍照，特別討厭。”徐徐討厭李瑩的模樣不是裝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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