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海棠長盛隻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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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跟幾個小姑娘在盛京鬧了一天,給她們送了一堆好東西,又挨個把人送回家裏。
她今日喝了點酒,覺得身上溫溫熱熱的,很舒服。今年春日和暖,如今已經下起了春雨,細細密密的,灑在海棠溫熱的臉頰上,讓她絕很舒服。
侍女怕她淋濕了,遞給她一把傘。於是海棠撐著一把紅色的油紙傘,肚子從盛京的街頭走到街尾。
油紙傘很漂亮,上麵的花紋是海棠自己畫的,她喜歡紅色。海棠不時地放下傘,讓雨水灑在自己臉龐上,吐出一口熱氣。
宮女幾番尋找,找到她的時候匆匆說道,“殿下,蓮生大師和九一大師傍晚就要乘船南下了,您去嗎?”
海棠驟然清醒過來,“在哪兒?”
“在碼頭!”
海棠把傘折起來抱在懷裏,趕緊往南邊跑,侍衛喊住她,交給她一匹馬。海棠利索地翻身上馬,風一樣走了,那把傘還拿著。
侍衛心想,陛下親自下令,盛京不許縱馬,公主會受罰的。
海棠下馬的時候,船還沒走,蓮生和九一站在船頭,她三步並兩步跑過去,遠遠得便高聲喊起來,“老師!”
蓮生一低頭,看見華服少女一路狂奔,漂亮的衣裙濺上了泥水。
海棠踩著最後一個台階上去的時候,淋了雨的地板太滑,她的裙子又累贅。她一下子摔在船上,油紙傘滾落在一邊。她帶著泣音說,“老師,怎麽不等我,怎麽不告訴我。”
不等蓮生過去,她已經掙紮著站起來了,細雨打濕了公主華貴的衣衫,她頭上的金步搖胡亂晃動,雨水順著頭發流進脖子裏。
鮮血順著手臂流下來,一直流到了指尖,滴在船上,海棠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胡亂伸手想捂住,她疼。海棠長這麽大,身上連個破皮的地方都沒有,她第一次被撞得流血。
蓮生把她帶到屋子裏,給她裹了一件大氅。然後拿出藥箱,挽起她的衣服。白玉一樣的手臂碰出一道兩寸長的傷口,血還在往出流。
蓮生迅速地用趕緊的布子幫她擦幹血跡,然後撒上藥粉,然後把傷口裹起來。
海棠疼的打顫,蓮生按住她的手臂。
“哥哥。”海棠捂著傷口喊道。
蓮生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哥哥怕我,才要走嗎。”海棠一字一句地問。
蓮生收起藥箱,“不怕海棠。”怕他自己,怕他心中的妖魔占了上風,怕他忘了自己是誰,怕他把金玉一樣的海棠拖入地獄,受烈火焚燒之苦,他怕。
“回去吧。”蓮生起身。
“你隻要這三個字跟我說嗎。”海棠委屈地看著他。
蓮生一言不發,一顆一顆撥著手裏的佛珠。
“膽小鬼,膽小鬼,膽小鬼!”海棠驟然發怒,指著他罵道,然後一把奪過那串佛珠,狠狠摔到地上,佛珠四下散落,在船艙裏砰砰亂跳。
如同海棠破碎的心。蓮生也是一樣的。
“你不要後悔,哥哥,”海棠強忍著眼淚,“你一定會後悔的,哥哥,你一定會後悔的!”
如同詛咒一樣的聲音落在蓮生耳朵裏,蓮生抿著嘴唇,他即使下地獄都不會後悔的。
他隻是害怕,他很害怕,怕自己一生都見不到小姑娘了。
九一在外麵敲門,“蓮生師弟,公主,船要起錨了。”
海棠一腳踹開門,潑婦一樣大喊,“開什麽船,還開什麽船啊,不許走,誰都不許走!”
侍衛被海棠這個模樣嚇了一跳,還是鎮定地說道,“公主,陛下和和娘娘,還有幾位殿下,等著您回家用晚飯呢。”
海棠喊道,“我還吃什麽飯啊,不如從這裏跳下去算了,我還活著幹嘛啊!?”
顧湛突然出現在海棠麵前,聽了這話麵色陰沉到了極點,“海棠,這話對得起你母親嗎。”
海棠淚流滿麵,扭頭朝裏麵低聲說,“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記得給我寫信,告訴你你還活得好好的。”
蓮生靠在門上,被淚水模糊了雙眼,他深吸一口氣,低低地說,“好,好。”
他想,往後的日子裏,我將日日夜夜為你誦經祈福,隻願你此生安好無虞,來生平安富貴,不受人間苦難折磨。
他覺得海棠會忘記這段違背世俗的情感的,他不知道在往後的日子裏,海棠到底被什麽折磨。
但現在,蓮生覺得,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他也別無他求。蓮生慢慢蹲在地上,把佛珠一顆一顆地撿起來,最後他發現少了兩顆。
等推開門出去的時候,顧湛已經牽著海棠,準備上馬車。海棠遠遠看見蓮生的身影,她知道他肯定在說什麽,但她聽不見。
“回家吧。”蓮生將這句話念了好幾遍。
其實還有一句話他不敢說出來,隻有三個字的一句話,他這輩子都不敢說出來。
九一撿起一把紅色的油紙傘,遞給他。蓮生把傘收起來,“多謝。”
一別經年,良辰美景散。
十年後,蓮生大師由天竺取得真經歸來,在春日裏開壇講法。
那一日,春雨淅淅瀝瀝,海棠公主二十有七,依舊未嫁。但沒人敢指摘她,一來公主身份高貴,二來海棠乃是當代畫壇的佼佼者,一身真才實學,她曾說過,她怕成婚毀了自己一身才氣,遂不嫁。
海棠看起來仍然十分年輕,比妙齡少女不差多少,美貌似乎與她相伴而生。
蓮生從廂房出來,撐起一把紅色的,有些陳舊但完好無損的油紙傘,朝外麵走去。十年苦苦追尋,他受盡風霜雨雪,當年榜上有名的大夏美男已經被風塵苦難磨去,他已經老了。
但那一身風骨,比之昨日更盛。
海棠摸著自自己藏在胸前的兩顆佛珠,雨水打在頭頂的傘上。
當年摔斷了那串佛珠,她留了兩顆在自己身邊。其實這些年來,她不是沒有過了斷的心思。但是,她看慣了那個人,再看其他人都如同草芥,她不想連累別人,也不想把自己交給不愛的人。
“十年過得這樣快嗎?”海棠喃喃自語。
金粟正和未婚夫撒嬌,聽見姐姐說話,便說,“是啊,十年可快啦,我今年就要成婚了。”
她那個未婚夫拉著她說,“粟粟你不要走這麽快,下雨呢,一會淋濕了。”
太子妃掩嘴笑起來,對太子說,“七郎,你看他們。”
顧亭不語,圈著太子妃往前走。
對麵,有一把一樣的紅油紙傘朝海棠這裏走過來。
海棠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他對麵,“老師回來了。”
“回來了,”蓮生把傘向上抬了抬,“隻有一個嗎?”
海棠笑了一聲,“是啊,孤家寡人,可憐。”
蓮生抿唇,往前走了兩步,海棠隨後跟上,兩個人一起往前院走去,把其他人落在後麵。
太子妃是在江南長大的,不解地問道,“太子哥哥,蓮生大師不是不見外人的嗎?”
“他是長姐的老師。”太子沉沉道,當年的事情,他略有耳聞。長姐海棠公主,戀著自己的老師。其實他並不在意什麽,隻希望長姐能夠平安幸福。可惜十年來,他看著姐姐孑然一身,仰慕她的人那樣多,她一個都不放在眼裏。顧亭不懂姐姐。
“哦,怪不得長姐喜歡念佛,她畫的觀音像也是極美的。”
顧亭摸摸她的頭發,“不如我的笙笙美。”
“整天說胡話。”宋笙翻了個白眼,嬌氣十足,柔弱堪憐。
海棠低聲問,“這是海棠的傘嗎。”
“是海棠的。”
“曇花又要開了。”
“哪裏有海棠好看。”
“海棠已經老了。”
“老師更老。”
“沒關係,我不像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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