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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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大典那一日,天氣溫暖晴好,顧湛龍袍加身,在文武百官的注目下坐上了皇位,成為大夏第十二個帝王。
李純鈞和兩個女兒在後宮等著,顧亭跟著顧湛。顧湛的第一道旨意,是聘李純鈞為皇後。
第二道旨意是封顧亭為太子,第三道是封小女兒金粟為晉陽公主,第三道是給海棠加了一塊封地。
接下來才是對文武官員的封賞,按照品級安排,沒有哪個逾越的。歐陽賦本來擔心他太過抬舉衛國公府,還好顧湛沒有如此。
李純鈞驟然成了皇後,但她因為懷孕,並沒有出麵,嗑了兩把瓜子以後實在是困得不行,躺在養心殿豁大的床上就睡覺去了。
反正金粟跟著海棠在宮裏瞎逛去了,多少人盯著,不用她太過費心。
等顧湛忙完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地瓜子皮和躺在床上的李純鈞。她最近喜歡把瓜子皮扔在地上,扔滿地,不知道她哪兒來的這個毛病,就說往地上扔覺得很舒服,還不許人打掃。
對此,顧湛隻能由著她,不就是一地瓜子皮嗎,新官上任的皇帝陛下忍了。
滿六個月的時候,李純鈞的肚子像吹了氣一樣鼓起來,太醫請完脈後,戰戰兢兢地跪在新帝和李皇後麵前,“好像好像是雙胎。”
李純鈞睜開眼睛,“兩個?”
顧湛握著李純鈞的手,開始發抖,他挺喜歡那倆小舅子的,長得一模一樣,特別可愛,要是自己能有,當然非常高興了。
“阿暖,聽見沒有。”顧湛興奮道。
李純鈞躺下來,直截了當地說,“生完這倆,我再也不生了,你聽見沒有。”
顧湛發現她不是很高興,讓侍女和太醫都出去了,坐在她旁邊問,“怎麽了?”
“你老想著小孩兒,就不知道我生他們都要累死了,本來想生他們三個就不生了,結果又懷上了,一懷還是兩個,我的天,”李純鈞皺眉,厭倦道,“你他娘的倒是爽快了,我呢,哪回不是要死要活的,都快瘋了,憑什麽不讓你們生啊,我不管,下回打死我也不生了,人家懷孕那麽難,怎麽我就跟懷孕就跟家常便飯似的,你要是還想要小孩兒,你找別人給你生去吧,我不管了!”
李純鈞尚武又好自由,結果孩子一個接一個的生,每次生的時候她都特別特別疼,這一回還懷的是兩個,她母親生雙胞胎的早產,特別危險,她有些害怕,也很擔憂。
自己的孩兒,她當然也喜歡,可實在是不想再生了,特別累,懷孕的時候累,整夜整夜地睡不好,月份小的時候吃不下飯,月份大了吃的多,還經常夜起,生的時候也累,帶大了更累。
李純鈞覺得特別不高興,“你先出去,今晚上別回來了,我這會兒瞧著你實在是嫌棄得很,不想看見你。”
顧湛也不能辯解什麽,金粟生下來之後,李純鈞就說過不想要了,可是顧湛還想要一個小男孩兒,顧亭太冷靜了,他想要跟金粟一樣活潑的男孩兒。
於是他換了李純鈞半個月喝一次的避子湯,李純鈞身體好,很快就懷上了。她那時候也沒說什麽,已經懷上了,總不可能不要,李純鈞就隻能生,她當時沒說什麽,也沒有發火。
顧湛那時候就知道,李純鈞那口氣不定在什麽時候出,他都準備好應承了。
“我這輩子,隻跟你生孩子,”顧湛在李純鈞手背上輕輕吻了一下,“別胡思亂想,天底下哪個女人比得上你,她們都不如你,對不起。”
李純鈞沒理他,天下人都覺得她命好,她和命婦們見麵的時候,她們都明裏暗裏有這個意思,還羨慕她懷了第四胎。
顧湛再等了一會兒,“我先走了,阿暖。”顧湛心裏有顆懸著的石頭砸在地上,砸的他有點害怕。
當年她十八歲,又在軍中廝混過,還比顧湛大三歲,當初被先帝那樣嫌棄,差點沒弄死她,她還是好好的當了皇後,生下了陛下的二女一子,獨得聖寵。
不僅如此,她手裏捏著盛京大把男孩子的前途,好像什麽好處都是她的一樣。
李純鈞坐在皇後這個位置,不知道承受了多少羨慕嫉妒的目光,她很厭煩,煩透了,她最近經常想起少年時代無憂無慮,縱馬草原的時光,可以清醒的時候,又必須要麵對無奈的現實。
為什麽要嫁給顧湛呢,從顧湛前兩個月登基,越來越忙開始,她就在想這個問題,為什麽要放棄大把大把的自由,轉而追逐虛無得權力。
她那個時候覺得自己不會後悔的,她覺得自己是個很理智的人,不會在回首過去的時候感到後悔,但她確實想念北境了。
可能是因為懷孕所以胡思亂想,她最近總想著,等她老了以後,就葬在李家在北境的墳地,跟李氏先烈一樣,埋骨沙場。
但她又覺得自己不配,她活在奢靡豔麗的盛京城,她不曾同先烈一樣戰死沙場。
初夏的風夾在著一點熱氣,李純鈞回憶著北境短暫的夏季,發覺那裏的記憶依舊深刻,她好像還能聞到風裏帶著的青草味道,濃烈的,帶著泥土的腥氣。
盛京的街道鋪著整齊的青磚,每天都有人灑掃,很幹淨,什麽味道都沒有。皇宮更不用說了,好像連塵土的味道都聞不到。
反正很無聊,非常無聊。
就連顧湛都經常忙到半夜,然後話都顧不上說,躺在她身邊就睡著了。她就算夜起,也不想讓顧湛知道,她知道皇帝不好當,那是熬命的事情,她想和他長長久久,不想他早早累盡了性命。
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宋秀關山月老江他們都不方便進後宮,她如今又出不去,連句好都說不上,李純鈞難受。
但是和顧湛鬧脾氣吵架,她又覺得自己無理取鬧,畢竟皇帝守著她一個女人,已經是前無古人了,她要是再有所求,好像就有點過分了。
李純鈞喝了兩杯茶,她連和顧湛吵架的力氣都沒有。
夫妻都是這樣嗎,越來越淡,越來越沒意思,他們是怎麽熬完一輩子的,李純鈞很想知道別的夫妻是怎麽過日子的,要是都這麽無聊,那成親是為了什麽。
如果當初那樣濃烈的愛意消磨殆盡,剩下來的又是什麽。
太醫跟在顧湛身邊,解釋道,“陛下,皇後娘娘懷有身孕,這才性情大變,這是常事,等生下孩兒之後,就不會如此了,您不要擔心。”
“如何能好些?”顧湛問。
太醫回道,“等孩兒生下來”
“沒有別的辦法嗎?”顧湛說。
太醫想了想,“不知道皇後娘娘素日裏喜歡些什麽,讓娘娘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憂慮也可以排解。”
顧湛皺著眉頭,李純鈞喜歡什麽,騎馬射箭,喝酒吃肉,最愛喝酒。金粟滿百天的時候,她喝得酩酊大醉,不成人形,睡了一天半,把顧湛嚇壞了。
“衛國公夫人是娘娘的母親,可以讓她來和娘娘說說話。”太醫建議道。
喝酒是不可能讓她喝酒的,懷孕忌酒。讓國公夫人進宮跟她說話那也是不可能的,國公夫人肯定會勸李純鈞多多忍讓,做個賢妻良母什麽的,李純鈞還不得跟她母親吵起來。
李純鈞頭疼地打發走太醫,坐在禦書房裏看著麵前一小堆折子頭大如鬥。
他想了想,吩咐內侍,“傳旨演武堂,明日進宮來給皇後娘娘說說他們最近學了什麽。”
內侍心想,陛下肯定又惹到皇後娘娘了,這會兒正想辦法彌補呢。娘娘這脾氣也真不小,三天兩頭的生氣,也不怕虧著她腹中的小殿下。
當天晚上顧湛果然沒能和李純鈞睡一張床,他睡在外麵的軟榻上。
結果半夜起來,李純鈞就很生氣。
“憑什麽啊,”她指著顧湛說,言語之中滿是委屈,“你總是跟我服軟,全盛京都知道你皇帝陛下懼內,都說我跟個母老虎似的,好像受委屈的都是你,不對的都是你,怎麽能這樣不講道理!”
顧湛睡得迷迷糊糊被她給罵了,心裏也不大痛快,但他能夠理解李純鈞的委屈和心酸,也知道她的脾氣從哪兒來,他不怪李純鈞。
世事就是如此,外人都隻看見你表麵風光,你覺得委屈,他們還說你矯情。他們都不知道李純鈞犧牲了什麽,但顧湛知道。
她的青春美貌,她的誌向,她的自由,甚至她鍾愛的權勢,她把自己賭給了天底下最難預料的人——皇帝。
顧湛坐起來,拍拍身邊的位子,“阿暖過來。”
李純鈞堵著口氣,還是過去坐下了,顧湛問她,“是不是餓了。”
“不餓,”李純鈞說,“我氣!”
“嗯,我知道,”顧湛圈著她的肩膀,“你生氣,發火都沒有關係的。”
李純鈞抿著嘴唇,顧湛接著說,“我不知道我哪裏做的不好,讓阿暖生氣了,你可以氣我,什麽時候都可以,也可以跟我說,我都改了。”
“我說過要跟阿暖過一輩子的,不是磕磕絆絆的,糊裏糊塗的,我應該疼愛你,保護你,尊重你,讓你覺得這裏是家,給你歸宿,我們應該相互扶持的,是不是。”顧湛一下一下拍著李純鈞的肩膀。
“別怕,”顧湛在她耳邊說,“肚子裏這兩個小的,是我的錯,是我太貪心了,辛苦你了。”
李純鈞皺著眉頭,把他的手甩到一邊,惡狠狠地說,“別以為你這麽說我就不生氣了。”
“你越來越會哄人了。”李純鈞想推開他。
顧湛忽然蹲下,單膝跪地,伏在李純鈞膝蓋上他更年輕的時候喜歡靠在李純鈞懷裏,但是最近幾年都沒有了。
“我一直都想這麽做,可是怕你覺得我幼稚。”顧湛低聲說。
“阿暖也讓我覺得很安全,我覺得你能保護你,累得時候,靠在你身上就覺得又舒服又安心了。”
“以後可以繼續保護我嗎。”
“別推開我,我不喜歡那些年輕自以為是的小姑娘,她們太蠢太嬌氣了。”
“我愛你。”
李純鈞的手放在顧湛臉上,她想,當年為什麽覺得自己不會後悔呢,因為她愛這個人啊,因為愛他,所以不會覺得有後悔的那一天,哪怕身陷如此深宮,她隻要聽到他這麽說,便覺得什麽都不怕了。
“我也是,”李純鈞說,“我會保護你的,還有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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