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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貴妃小產之後，皇帝便再也沒有召她侍寢。後宮美人如雲沒有寵愛，再高的頭銜也是虛名。

    她倚在軟榻上，要如何贏回皇帝的愛寵呢。她不知道，美貌她有啊，至於才情，琴棋書畫她無一不精，還做不了解語花嗎？

    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麽辦。皇帝一心寵愛那個愚蠢的少年伶人，明明那個男孩兒，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懂，據說除了撒嬌賣癡就是能哭，三兩句話就要哭一場。

    可皇帝就是寵著人家，她有什麽辦法，她一個世家出身的貴女，要在陛下麵前整日裏眼淚汪汪，哭的像個傻子嗎。沒人教過崔貴妃這些啊，她不會。

    她歎了口氣，對侍女吩咐，“去請大夫人和二夫人過來喝茶。”

    不論如何，皇帝的寵愛一定要贏回來，否則，她該日後怎麽辦，崔家又怎麽辦？

    太後娘娘日漸老去，和陛下的母子關係越來越生分。陛下倚重丞相府，把朝政都托付給了他們，丞相府又是太子的鐵杆嫡係。

    太子人雖然走了，可是盛京還跟他在的時候沒什麽兩樣，除非順從太子，否則誰都出不了頭。

    什麽二皇子，三皇子，屁用都沒有，全是擺設。

    小畫眉給皇帝剝著蓮子，眨著大眼睛嬌聲道，“陛下，聽說今日新來了一位美人，是羯族的公主，不知道她長得好看嗎？”

    皇帝頷首，“若非美人，羯族豈敢送來？”

    小畫眉不解，說，“外麵不是在打仗嗎，為什麽羯族還要送美人過來？”

    “要打的是匈奴。”皇帝眯著眼睛，並不把戰事放在心上。

    “那是誰領兵打仗呢，奴小時候在南方，也聽過衛國公的威名呢，言他堪比飛將李廣，李家大公子李星淵，少年有為，有霍去病之才，現在衛國公賦閑在家，是誰領兵呢？”小畫眉邊說邊剝蓮子，態度極為隨意。

    皇帝聽出來他對戰事有興趣，便說，“是李家的姑娘統領戰事。”

    既然李純鈞在北境，他兒子能逃得過嗎。皇帝眯著眼睛，連他都不能判斷，他這個兒子，對李家是真心還是利用。

    “女子也可以統領戰事嗎，那許多男人會服她嗎，若是將士們不服可怎麽辦，到時候要生亂子的。”小畫眉驚訝地看著皇帝，手裏剝好的蓮子一滑，全部落在地上。

    皇帝的臉色頓時變了，但小畫眉沒有看到，他彎下腰去撿蓮子，嘟囔道，“陛下，奴真是笨死了，這些都不能用了，給您重新剝吧。”

    再起來的時候，少年一臉懊惱，似乎已經忘了他方才念叨李純鈞的事情。

    皇帝這才好了些，他最討厭有人在他耳邊吹枕頭風了，尤其是在這會兒，皇帝覺得北境戰事有李家的人在，不會有問題，而歐陽賦自少年時代相識之後，皇帝就知道他治國理政的本事。

    如此一來，戰事有托，國政有付，一點問題都沒有，他隻需垂衣拱手，坐享美人之福就好，何必像先帝一樣，守著萬貴妃一個人，任用著一個不得力的萬丞相，把自己忙的死去活來，何必呢，沒這個必要。

    小畫眉認認真真地剝蓮子，皇帝又說，“先帝曾說過，李家的一兒一女，李星淵比通透，李純鈞固執，讓她打仗，公卿雖然不服，卻也不得不服。”

    小畫眉搖搖頭，“陛下相信就好了，您後麵說的，我就不明白了。”

    皇帝拍了拍他的柳腰，“可不要看不起女人，寶兒你一個男孩子，是朕的心頭肉，李家教出來的女兒，如何不能領兵打仗了。”

    小畫眉撇嘴，撲在皇帝懷裏，“陛下笑話人家，人家不依。”

    皇帝把他壓在懷裏，抬手在他背上上下撫摸，“哪裏不依，是這裏不依，還是這裏不依，讓朕看看。”

    說罷，小畫眉沒有幾層的外袍就被撂在地上。鬧了半晌，小畫眉伸手推著皇帝，“陛下，您該去看羯族的公主了，否則叫人家覺得，咱們泱泱大夏，是個不懂禮數的。”

    “你懂什麽禮數。”驟然被打斷，皇帝不太高興。

    小畫眉，“奴不懂，陛下懂的啊，再說了，羯族送來公主，是要和大夏修好的，北境在打仗，要是羯族是咱們這邊的那打仗一定容易一些的。”

    “誰教你這些的。”皇帝道。

    “陛下教奴讀書識字的呀，這些事情想一想就能想到的，”小畫眉歪過頭看著皇帝，“陛下，奴說的對嗎？”

    “對，”皇帝說，“很聰明，那朕今日去看那羯族的公主，不陪你了。”

    小畫眉咬了咬小嘴唇，低頭小聲說，“那那奴送您出去。”

    他可憐巴巴地低著頭，皇帝故意逗他，說走便走，頭也不回。皇帝一走，小畫眉的淚珠子斷了線似的往下流，許久後他歎了口氣，躺在床上睡覺去了，晚飯都沒有吃。

    羯族的小公主著實是個懂事的，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到底如何，左不過一枚棋子，要想過得好，指望別人不可能，隻能指望自己。

    晉陽，李家。

    李飛景仰頭看著外麵陰雨綿綿，自從進了七月，晉陽便經常下雨，又濕又熱。他有些想念母親和妹妹，而且最近說閑話的人實在討厭。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有問題，妹妹是母親和太子生的，他不是皇族的孩子，當然也不可能是母親親生的，至於大公子李星淵，他知道那也是假的。

    六歲的李飛景有著異於常人的敏銳，他看了看妹妹送來的畫，低下頭長久地沉默著。

    近來，流言蜚語遍地亂舞，說他是匈奴王族的孩子，是要繼承王位的人，飛景隱隱覺得，這可能是真的。

    然後他收到了這封信，聲稱自己是他的父親的叔祖父，要他回到匈奴，繼承王位。他越發確信，這應該是真的。

    那母親養育他是為什麽呢，李飛景深深的懷疑起來，母親對他這樣好，難道都是假的嗎？

    他咬著嘴唇，他想去問問母親。

    晉陽的事情，通通都逃不過李素的眼睛，北境的事情也是一樣。李夫人看著海棠寄回來的畫像，笑道，“咱們家海棠真是乖巧聰明，當時就該帶她來晉陽由咱們照顧的，我都想她了。”

    李素看著地圖，“海棠這個丫頭，不像咱們家的人喲。”

    “胡說八道，阿暖生的孩子不像咱們家的人像誰。”

    “咱們家的人，幾代都沒有擅長什麽琴棋書畫的，”李素抖著地圖，說，“我得去一趟北境。”

    “你去幹什麽？”李夫人道，“阿暖和淵兒都在那邊，又有人你的人輔佐著，還怕打不贏這一仗？”

    李夫人雖然擔心，但孩子們都長大了，不可能永遠站在父輩身後。

    李素搖了搖頭，沒說什麽。

    北境，將軍府。

    李純鈞無故發火，心裏當然是內疚的，尤其是對她的心肝顧湛，怎麽能如此不講理，隨意撒火呢。

    晚上回來的時候，她還想著要怎麽應付顧湛呢，沒想到顧湛在和李家的府醫說話。

    “過來看看，”顧湛道，“天氣熱，咱們用的冰也少，我怕你是有些中暑了。”

    李純鈞瞬間找到了台階，立馬就坐過去了，把手伸出來，說，“是啊，天氣熱我總覺得躁得慌，也不知道我哪裏來的這樣大的氣性。”

    顧湛輕輕拍她的手，府醫是個治跌打損傷的好手，不過今天他已經聽說了，二姑娘和這位鬧脾氣，飯不肯好好吃，下午還吵了一架。

    今天來找他，估計就是找個借口順著溜，他摸了摸李純鈞的脈，比以前虛了點兒，但是身體也沒什麽問題。

    他把手一揮開了點兒清涼解暑的湯藥，然後麻利地走了，小夫妻的事情，明天就好了。

    “蜀中的事情不必你操心呢，”李純鈞道，“我和哥哥都極少過去的，過去了也是去玩兒，你還是留在這裏陪我，到時候直接下江南。”

    顧湛笑起來，拍拍自己的腿，李純鈞馬上就坐過去了，顧湛把她抱在懷裏，“不嫌我煩了？”

    李純鈞嚶嚶嚶嚶地不好好說話，把顧湛按倒在他懷裏撒嬌，也不肯說自己錯了。

    顧湛也不催他，隻是把人抱在懷裏，一下一下地拍著，“明天給你喝冰鎮的梅子湯，不哄你了。”

    李純鈞險些從床上跳起來，“真的哦，可不要騙我了，我真的想和梅子湯，還要吃冰鎮的西瓜，給我多吃一塊吧。”

    顧湛道，“好，可你喝藥的時候不許磨人，要好好喝，我曉得你是個什麽都不怕的，可是我怕，日後年歲久長，我盼著你健健康康地培著我。”

    李純鈞靠在他身上，“好吧，那我喝完好了。”

    “君子一言？”顧湛道。

    “駟馬難追。”李純鈞回答。

    兩個人膩膩歪歪了好一會兒，這才去吃晚飯了，海棠哼了好幾聲說她小肚子都要餓扁了，阿爹阿娘還不來，“你們是不是不愛我了。”

    顧湛伸手把人抱過來，“愛啊，我們家海棠這樣聰明，我和阿娘都愛你。”

    海棠看著李純鈞的肚子，忽然說，“阿娘快給我生個弟弟妹妹讓我玩兒吧，我不跟你們玩兒了。”

    李純鈞隨口道，“生，馬上就生，吃飯吧。”

    七月中，十多名青年自盛京而來，終於到了北境，此時戰事已經小範圍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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