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往事之二《立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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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想,到了縣城後客戶們都認虎子,貨棧的生意翻了一番,本來都斷了聯係的軍營的關係又續上了。
    紅玉出了滿月就到了縣城,虎子也越發感到在縣城就是不一樣,明白了許多道理,也長了見識,及時知道許多消息,
    兩人都穿著長過膝蓋的光板羊皮大衣,頭上戴著黑色嗶嘰布麵的旱獺皮棉帽子,脖子上紮著羊毛圍脖,腳上穿著羊毛氈靴,屁股底下墊著厚厚的棉墊子。在冰封的鬆花江麵跑了一夜;兩人的帽子上和圍脖上都掛著厚厚的霜花。
    鬆花江冰封的江麵上,淒淒的西北風揚起了陣陣雪霧。
    前天,劉金增接到了在哈爾濱的表弟劉金璐發來的電報,電報中說:他全家坐馬爬犁回家來。二月一日上午九點整,務必到通河縣通河鎮的江灣碼頭接人。
    去年年初,唐元縣城裏有了電報房,從哈爾濱來的電報,及時地把最新的消息傳遞過來。夏天的時候,劉家在縣城的“豐隆貨棧”掌櫃的生病回家了,選來選去沒人能替。一般人也不敢承擔此重任,因為,當唐元縣城貨棧的掌櫃的,不光要準確掌握一年四季進貨、出貨買賣的品種、質量,更重要的要會察言觀色,敢拍板作主。
    一九三二年二月二日農曆臘月二十五。
    “我聽說縣上號召大戶商家捐錢呢。”
    “駐紮在縣上的省公安七大隊也準備開拔了。”
    “馬占山手下的馬隊可挺蠍虎。小日本子怕是要夠嗆!”
    人們的臉上都現出了一絲喜色。
    十一月二十一日:馬占山兵敗。黑龍江省會齊齊哈爾被日軍占領
    一九三二年一月四日:錦州失守。東北軍退入關內。
    “東北軍這些菜貨是指望不上了。東三省是日本人的天下了。”
    “誰來咱都得吃飯,愛咋咋地吧!”
    “張學良這個敗家子,幾個月的工夫就把這麽大的家業給敗壞沒了,無能!”
    虎子趕著爬犁進了山窪,停在西側的山崗下。他扒開半米厚的積雪,在雪地上做出一個直徑兩米的雪坑。然後,他用斧頭砍下一些灌木枝,用三根粗長的枝條在雪坑裏搭了個三角架,把一隻裝滿積雪的鐵皮桶掛在了三角架上,在三角架下燃起了一堆篝火。這些技能他都是跟朱永和學的。
    朱紅玉一直在一旁活動著胳膊腿,然後便盤腿坐在了雪坑裏。
    虎子在兩匹馬的嘴下放好了飼料袋,從貼身的包裹裏取出白麵烙餅、牛肉幹和水囊,還有一個裝著白酒的錫壺。兩個人飽餐了一頓。
    紅玉的愛犬老虎也跟來了。她給“老虎”一塊烙餅,吃完後,還眼巴巴地瞅著自己直搖尾巴,又喂了它一大塊牛肉幹。
    虎子用鐵皮桶裏化開的雪水飲了馬,又讓老虎喝飽了,突然,“老虎”支楞著耳朵站了起來,它定定地聽了一會兒,便用爪子抓撓紅玉的大腿,它衝著西南方向,發出了低吼。
    “這麽快就到了?不說是九點鍾嗎。”虎子疑惑地問。
    紅玉站起來,用手朝西南方向一指;“從那邊來的!”
    “把火滅了,預備好槍。我上山頂上看看。”說完,他拎著斧子,便攀向山頂。
    山崗有三十多米高。山坡雖很平緩,但灌木茂密,積雪又很厚。虎子是邊砍邊爬,用了二十多分鍾,才登上了崗頂。然後,他從皮盒裏取出望遠鏡,仔細地觀察起來。
    山崗下,一條狹窄的山溝曲曲折折地伸向西南方向。溝兩側的漫崗起伏不大,站在山崗上,方圓四、五裏的景物一覽無遺。溝底就是厚厚的積雪,沒有任何樹木。溝兩側的溝幫比較陡峭,隻長有稀疏的荒草。看來,這條山溝裏有條小河。
    工夫不大,在微微的晨曦中,有三個人出現在五裏外的山溝裏。他們都披著白色戴帽子的披風,長槍,排成一行,每個人之間相距三米左右。緊前頭的人端著伯格曼手提機槍,中間的那個人端著步槍,脖子上掛著個望遠鏡,第三個人端著步槍。
    這幾個人邊走還東張西望,心裏正在琢磨,又有同樣穿戴的人陸續轉進了山溝裏。
    “是胡子?不可能啊!胡子哪有這麽好的武器。”
    虎子一邊用望遠鏡觀察,一邊在心裏默默地數著:“1、2、3、4、5、6、馬、7、馬、8、馬、9、10。”
    打頭的人右手拎著步槍,胸前掛著望遠鏡;第二個人右肩膀上扛著一挺輕機槍;第三個人端著伯格曼手提機槍;第四個人空著手;第五個人端著步槍;第六、七、八個人背上背著步槍,牽著馬。第九人和第十個人端著步槍。
    天哪,這是一股軍隊!虎子看明白了。
    “這些個當大官的就是他媽的白眼狼!”
    “看看這些土匪出身的人,有奶就是娘,心裏根本就沒有民族大義。”
    一連串的壞消息把人們撩撥的是滿腔憤怒。
    九月二十七日:東北邊防軍駐吉林省副司令長官公署參謀長熙洽率部投降日軍。
    十月二日:洮南鎮守使張海鵬率部投降日軍。
    去貨棧的人都不免議論一下:
    “這東北軍是幹啥吃的,就讓小日本這麽橫?”
    “張學良帶著十幾萬東北軍在關裏幫著老蔣和別人開仗呢。他自己連家都不要了,別人還管啥呀?”
    去年,也就是19 31年九月:日軍占領了大半個遼寧。
    劉金增突然想到軍營與貨棧的生意就是虎子給拉來的,不如讓虎子臨時救個急。老孫頭也覺得這個主意好,跟虎子商量時,虎子還有些猶豫,孩子剛出生,家裏離不開人,可朱紅玉卻興奮異常,催促虎子答應下來。
    十一月六日下午,電報房終於傳出了一條好消息,虎子也是見誰都說:馬占山在嫩江鐵橋跟日軍幹上了。
    “終於有人和小日本幹仗了!”
    “到了。咱早了,現在才六點,金璐叔他們咋著也得九點到。走,到山上歇會。” 已經是22歲的田山虎,更加帥氣,他看了看懷表,用馬鞭指了指碼頭對麵的南岸。
    紅玉埋怨道:“嗯呐。兩個小時的路,我的腿都麻了。本來是說帶我去哈爾濱的,都三年了,咱兒子都快會說話了,還沒去呢,跑這來了。”
    天剛蒙蒙亮,戴鴻賓和白玉香趕著一副兩匹馬拉著的爬犁,來到了通河縣的江灣碼頭。十幾條木船歪在江邊,被積雪掩埋了大半。
    個子高,漂亮的紅玉說:“虎子,到了吧。”
    虎子笑笑:“見天拿這話埋汰我。東家說金路叔點名要我來接他,咋辦哪。對不住啊,開春就去。”
    寂靜的江麵,寂靜的天與地,天氣太冷,前幾天剛下了雪,不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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